第39節
泉瞳玥攜著泉氏,才跨過門檻,便聽見里間隱約傳來哭聲,打起簾子一看,原來是那文氏坐在床邊,拉著坐在床上的懷婷玉在哭泣。 卻說自泉氏拿了中饋權之后,這文氏平日里處處和她對著干,事事都要同她爭,這樣爭強好勝要面子的一個人,如今哭的這般利害,倒是有些可憐了。 知悉詳情的泉氏長嘆了一口氣,朝文氏說道:“二弟妹,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先前曾有提過,這二房的長女懷婷玉同那李大人家的長公子交換了庚帖。兩家看過日子后,正在積極地籌備婚事了。 前些時候,這文氏拉著自個兒的女兒,到處炫耀自己未來的姑爺,家世好、模樣好不說,本人也爭氣,年紀輕輕便考取了功名,過兩年只怕還要外放做官,真可謂前途不可限量,之類云云。 哪知四天前又傳來個消息,原來這李家公子竟然和陳大人家的庶女私下有了首尾,這兩人私相授受不說,那陳家的庶女竟然還懷上了李郎的孩子。 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李家少不得只能抬了這陳家姑娘做姨娘,畢竟這長子的骨血可不能流落在外??蓧木蛪脑诶罴遗c懷家才互換了庚帖,婚事已經在議程上了,這板上釘釘的事兒,哪知夫家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先抬了一名姨娘進門。 李家公子做出這樣的事兒,豈不是打了未過門的新婦的臉?他究竟置懷婷玉于何地? 懷婷玉也是個被文氏養在蜜罐子的人兒,哪里碰見過這樣的事情?她一時羞憤不堪,故而才有了三天前那落水的一幕。 泉氏見屋子里文、懷兩母女都在抹淚珠子,這心里就軟了,她嘆了一口氣道:“二弟妹,你們如今是個什么打算呢?如果實在看不上那李家公子的做派,退婚便退婚了吧,咱們玉姐兒模樣又不差,肯定能找個更好的?!?/br> 文氏一聽,那聲音便尖厲了起來:“退婚?怎么能退婚呢!那李家公子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若是退了這門親事,哪里再找個這樣優秀的?再說了,這永樂城里但凡是有些頭臉的人,眼光不知道多高,怎么會娶一個退過婚的女子?大太太說的這般輕巧,只可憐我的玉姐兒啊……” “那依著二弟妹的意思是……不退婚?”泉氏有些頭疼,這文氏為了面子,竟然連女兒的幸福都顧不上了。不過,這畢竟是二房的事情,她干涉的太多,少不得要被這文氏怨怪。 “大嬸娘,那李家公子與陳家姑娘做了這般沒羞沒臊的事情,叫我往后可怎么辦啊……”懷婷玉投池塘沒死成之后,一時間也是沒了主意,只覺得原本滿心期待的美好婚姻,統統成了笑話。 那一日懷婷玉曾躲在簾子后面相看過李家公子,其后見到那俊俏的模樣,一顆芳心早就暗許了。這越是傾慕,越是在意。如今出了這樣丟人的丑事,越是令她難以接受…… 其實懷婷玉當日投池塘,最大的原因也是她心里在乎李公子,彼時她只覺得被自己心愛的人所背叛,顏面倒是其次了。 泉氏觀這兩母女的神色,都是不愿意退婚的,卻又都咽不下這口氣,一時間也覺得犯難了,她無奈地喟嘆了一聲,看來,少不得還是得為她們出出主意的。 “玉姐兒,你告訴嬸娘,你是不是還想嫁那李家公子?”泉氏拉著懷婷玉的手,神色認真地詢問道。 “嬸娘……這都互換了庚帖了,不嫁又能如何呢?”懷婷玉支支吾吾地說道。說到底,還是舍不得的。 “你既然不愿意退婚,我們也不勉強你。玉姐兒這樁婚事你可要想好了,這嫁過去可是一輩子的事兒,但你也記住了,你就是嫁出去了,你的背后也是懷家,我們永遠是你的后援?!比弦娝@般作態,心下明了,這是不愿意退婚了。 “二弟妹,如今李家大郎做出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沒有把我們懷府放在眼里,這事情可不是玉姐兒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懷氏一門的事情,可不能這樣便宜就饒過了他們,那李家若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這事不能輕易善了?!比侠鴿M臉淚痕的文氏這般說道。 這般又過了兩日,那李家竟然親自登門拜訪懷府致歉,雖然這陳姑娘最后還是被李家抬了姨娘,可是李家卻為了顧及懷婷玉的顏面,賜了陳姨娘一碗打胎藥。 這態度就十分明顯了,李家為了求娶懷婷玉,竟然連長孫都舍得打掉,并且隱隱暗示:以后那陳姑娘只不過也就是個姨娘罷了,等懷婷玉進了門,還不是任她磋磨的對象? 文氏與懷婷玉見李家竟然如此有誠意,自然也就將先前那些個不愉快都忘記的一干二凈了,如今懷婷玉正高高興興的待在房里繡花樣子,那文氏也是恢復了往日里的事事要掐尖。 泉氏看著這母女兩個,一時間有些替她們悲哀,懷婷玉的心思這樣淺薄,以后指不定在李家要受什么罪。 這兒少不得要說上一句,李家竟然肯為一個給事中的女兒做到這樣的地步……其背后是否有懷家大房從中斡旋,便不得而知了。 第43章 大年除夕夜 因著有整個懷家為懷婷玉保駕護航,又因文氏與懷婷玉母女兩個,擔心那新進門的陳姨娘在李家站穩腳跟,兩家幾番商量之后,這對新人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就在新年的五月里。 卻說前幾天那件落水事件之后,仆婦們看泉瞳玥的眼神似乎又不太一樣了。 有那記性好的下人,甚至就想起了兩年前的事兒來:當時,大太太泉氏夜里敞了風,得了嚴重的風寒,這表姑娘守在大太太的床前,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悉心照料了好些日子。 不僅如此,彼時因著大太太的身子不爽利,大房庶務沒人管理,泉瞳玥一個年僅九歲的小姑娘,不光要照顧姑母,甚至還一肩挑起了大房所有瑣碎事兒,她處理事情十分果決,碰到難事累事,眉頭都不帶皺一下,以簡化繁、輕巧解決。在泉氏病痛期間,泉瞳玥將大房的事務打理的妥帖有序,分毫不亂。 后來,泉氏的病在泉瞳玥悉心的照料下,很快便好了起來,可這泉瞳玥畢竟是個風都吹得倒的柳絮身子,其后泉氏的病是大好了,倒是泉瞳玥自個兒因著cao勞過度而累病了,于是乎,泉氏又反過頭來照顧她。 一時間府中盛傳,這姑侄女兩個的感情,真真兒是比那真正的母女也不逞多讓。 事后也有不少人稱道:表姑娘那般玲瓏巧妙的手段,哪里像個小姑娘?饒是許多經歷過大風浪的老人,恐怕也未必有她這樣的心智。 懷府來的新人也許不知這段往事,可經過婷玉小姐落水一事,也算親眼見識到了這位看似嬌嬌怯怯的表姑娘,實則卻有一身的能耐。 不消多說,不管是新人還是老人,對這位表姑娘,都是心服口服的。 其后這表姑娘能干的事兒,多多少少也傳到了主子們的耳朵里,這文氏就不太高興了,早先說過,這文氏最是事事掐尖、處處攀比的一個人。雖然她也感激大房的人救了玉姐兒,但是她因著自己被大房壓的抬不起頭來,早是積怨已久,且她原本就不喜這表姑娘泉瞳玥,明明就是一個前來投靠的孤女,卻搶了她那個正經懷家姑娘的風頭。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人的出生是無法改變的,不論她泉瞳玥再怎么出色,終究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罷了,再怎樣能耐都越不過一個真正的氏族小姐。光是這一點,泉瞳玥就永遠都比不上她的玉姐兒。 城南谷府 先前提過,那韓姨娘有了身孕,又是這樣幾個月過去,她果然生了個兒子給谷老爺。出了這樣的好事,谷老爺自然欣喜異常,這幼子將將降世的時候,就取了個名兒,名喚谷新貴。 其后谷老爺隔三差五便要往那韓姨娘的跨院去,那韓姨娘本就生的年輕漂亮,又正是奶孩子的時候,胸前那對桃兒比以前狠漲了一圈,谷老爺看著眼熱,自然是愛重非常,近來頻繁留宿在韓姨娘的屋子里頭,正房這邊幾乎是不來的。 這些糟心事兒氣的元氏渾身打抖,嘴上起燎泡,卻又拿母憑子貴的韓姨娘沒有辦法,元氏每日歪在屋子里頭,幾乎要叫罵上一個時辰方才稍稍解氣。 然而韓姨娘添堵的可不止這點子事兒,卻說這剛出生的貴哥兒,竟然患有心疾,那是從娘胎里頭帶出來的心衰。 然而這韓姨娘也慣是個會賴的,竟淌著淚兒對谷老爺說:大太太克扣月例,可憐貴哥兒在娘肚子里就吃不好、穿不暖的,如今更是月份不足便出了世,哪有不孱弱的道理呢?不像大太太的孝哥兒,那是錦衣玉食,湯水不斷,自然康健又高壯。 這谷老爺見心愛的人兒哭的我見猶憐、梨花帶雨,少不得要安撫一番。 其后,谷老爺為了這先天不足的孱弱小兒,那是把銀子當成了水在花,但凡是元氏屋子里有的,這韓姨娘房里一樣都不少。偌大家私,幾乎是搬了四分之一給韓姨娘與幼子花用。偏這韓姨娘又對自個兒生的兒子珍愛若寶、異常上心,簡直比命還著緊,大部分的銀錢都給他醫病用了。 既然要養著貴哥兒的病,藥材補品自是少不了的,什么人參、鹿茸、海參、蜂乳、蛤士蟆、阿膠、銀耳、燕窩,統統買了個遍,韓姨娘早一碗晚一碗地接連喝下去,說是這樣的奶水才夠營養,能為貴哥兒補心健體。 眼瞧著庫房里頭的銀子越來越少,那韓姨娘的臉色卻漸漸地紅潤起來,模樣兒也是愈加的明艷動人,看得那谷老爺哪里舍得丟開手?頻頻說這一份補品,不光補了貴哥兒的身子,連韓姨娘也跟著沾了光,實在是花的值得,于是乎,谷老爺與韓姨娘這一對,更是蜜里調油了。 如今府里花銷大了,銀子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其他人的用度少不得就要縮減些,這本來就存在感薄弱的另外兩個姨娘,就更是有苦沒處說了,盼不來老爺的垂憐也就罷了,那大太太的怒火還總是發泄在她兩個的身上。 家中如是光景,谷韻瀾這做女兒的,少不得也是聽元氏的抱怨聽了一耳朵。她有些煩悶地想著,與其休學年假,還不如留在書院里頭來的自在。 谷韻瀾不自主地就憶起懷景彥的好來,這世間還是有人將她捧在手心里疼寵的,這般想著,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