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節
這場愛情的角逐,分不清誰輸誰贏,說不出誰對誰錯。 荀久覺得,如果郁銀宸知道每一次他發作便是扶言之蘇醒之時,他一定是甘愿承擔這些痛苦,絕無怨言的。 這就是郁銀宸,這才是郁銀宸,為了鳳息,甘愿低到塵埃里的郁銀宸。 不想讓自己過分沉浸在這種莫大的哀痛之中,荀久吸了吸鼻子,從袖袋里掏出一個香囊遞給西宮良人,道:“這東西,是大王親自繡的,我來的時候,她親自囑咐了,一定要讓你佩戴上再回去?!?/br> 西宮良人接過一看,嘴角微抽,“繡的跟她一樣,難看死了!” 荀久直翻白眼,嘴里輕嗤,“難看你還往腰間掛?” 西宮良人挑了下眉,“就是因為太過難看,所以沒有人會搶,這種戴在身上,堪比平安符,興許還能驅鬼驅魔?!?/br> 荀久扶額,“希望大王聽到的時候,你還能挺直腰板這般說?!?/br> 西宮良人冷哼,“你若是敢告訴她,我就把你們倆昨天晚上說的那些到處宣揚,看看誰的關注點大?!?/br> 荀久瞪他,“威脅女人,你還算什么好漢!” 西宮良人揚眉輕笑,“秦王妃說錯了,本宮主不是好漢,我是仙族后人,倒是個好仙?!?/br> 荀久發現,西宮良人這一趟從夜極宮回來,油嘴滑舌了許多,連自己都沒法戰勝他了。 荀久很不服氣,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扣著她手的扶笙,扶笙這么毒舌,肯定能嗆死他! 扶笙察覺到荀久的求助眼神,他淡淡一笑,示意西宮良人,“好了,就到這里,我和久久會護送郁銀宸回孫府,你趕緊趁著王宮里的人還沒蘇醒,將圣女帶出來,也省得后面再來一次?!?/br> 扶笙一提醒,西宮良人這才想起了自己來王宮的目的,頓時一拍腦袋,“本宮主險些給忘了,那就這樣,你們倆護送郁銀宸先回去,我去接圣女,一定安全回到孫府?!?/br> “不,將她接去客棧?!狈鲶系溃骸爱吘谷思沂鞘ヅ?,輕易出入孫府會引得朝中大臣懷疑的,這種緊要關頭,我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妙?!?/br> 西宮良人點頭,轉身又走進了王城。 荀久看著西宮良人的背影,想到昨天晚上千鈞一發之時,西宮良人一把將扶笙推到旁邊準備自己去接扶言之的終極大招,這份魄力,并非一般人能做到,雖然最后扶言之是被她給刺暈的,但西宮良人的恩情,無論是她自己還是扶笙本人,都應該銘記于心。 扶笙瞥見荀久一直看著西宮良人入城的方向,不禁疑惑,“你在看什么?” 荀久收回視線,“我在想,西宮的大恩,你該如何報答?” 扶笙莞爾,“我又不是女人,自然不會以身相許?!?/br> 荀久掩唇笑,“誰說一定要女人才能以身相許?” 扶笙頃刻黑臉,“你敢再說一遍,昨天晚上騙我說了那么多rou麻的話,這筆賬,我可到現在都還記著,你怎么償還?” 荀久笑聲戛然而止,趕緊跑到另外一邊攙扶著郁銀宸,一本正經道:“我哪里有騙你,分明是臨死感言?!?/br> “你還說!”扶笙皺著眉,一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他就開始后怕。 幸好,幸好老天待他不薄,讓這一切成為假象,否則他根本不敢肯定自己現在是否已經成為行尸走rou。 荀久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 回到孫府,扶笙撤了結界,兩人一左一右扶著郁銀宸走進去。 孫杰正準備去上朝,見到三人狼狽而歸,嚇得老臉煞白,急忙跑過去焦急問道:“殿下,您這是怎么了?” “我無事?!狈鲶蠑[手,吩咐他,“立即去準備客房,另外,讓人務必看護好,不能讓任何外人闖進來?!?/br> 孫杰連連應聲,迅速讓人準備好了房間。 扶笙將郁銀宸帶進去盤膝而坐,準備運功為他療傷。 荀久擔憂道:“阿笙,你一夜沒有休息了,要不要先歇會兒?” 扶笙搖頭,“他傷得很重,耽誤不得,否則傷口好不了,他如今是郁銀宸,不是扶言之,相信你也不想見他受傷至此的不是么?” 荀久抿唇不語。 她多希望這些傷能讓扶言之就此灰飛煙滅,可這具rou身是郁銀宸的,受了傷,痛的都是郁銀宸,她雖然不是鳳息,可若是沒有郁銀宸,就沒有今天的荀久,她如何忍心看著郁銀宸傷成這樣? “那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實在支撐不住就不要勉強,否則我會擔心的?!避骶脟诟劳曜詈笠痪?,輕聲走了出去將門帶上。 徹夜未眠的并不止扶笙荀久、西宮良人以及扶言之,還有一直等候在房里的阮綿綿。 整個晚上,她都是將心提到嗓子眼的,用盡了辦法也沒能讓自己平復下來。 房門被人打開,荀久走了進來。 阮綿綿猛地抬起眼,就見到荀久緩步走過來,眉眼間全是疲倦。 阮綿綿呼吸驟然一緊,趕緊站起身拉著荀久的雙手問:“你們全都安然回來了嗎?” 荀久看著她。 阮綿綿又迫切問:“西宮回來了沒有?” “還沒?!避骶脫u頭。 “你說什么!”阮綿綿突然之間面如死灰,整個人都癱軟下來,“他竟然敢……不回來!” 荀久揉著額頭,“大王,我這話還沒說完呢,我的意思是,他和圣女還在后面,馬上就到了?!?/br> 阮綿綿一聽,頓時咬牙切齒,“荀久,你過來,我保證不打臉!” ☆、第013章 威武山大王vs傲嬌宮主受 西宮良人回來的時候,阮綿綿還在荀久房里聽她講昨天晚上的驚心動魄故事。 見到那個人,她二話不說就站起身迎上去。 西宮良人還未說話,阮綿綿一下子撲倒在他懷里,手指捏成拳捶打他胸膛,“死西宮,臭西宮,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你……” “差點以為我死了?”西宮良人黑著臉,垂眸望著黏在他懷里的女人,秀眉微皺,“有你這么盼著未婚夫死的?” 聽到“未婚夫”三個字,原本抽抽搭搭的阮綿綿頓時戛然而止,沒聲音了。 “你、你說什么?”阮綿綿抬起頭,光艷靈動的大眼睛里寫滿了驚奇和不敢置信,“你剛才說……” “我什么我?”西宮良人對她翻了個白眼,“讓開,你昨天晚上沒沐浴嗎?身上臭烘烘的?!?/br> 西宮良人嘴上這么說,實際上是怕自己身上沾染了黑鳥的血腥味和晦氣會傳到她身上去。 荀久站在廊下,也聽到了這句話,在她看來,有些過分,阮綿綿肯定要因此而生怒。 但讓她意外的是,阮綿綿非但不讓開,還緊緊抱著西宮良人不放,嘴里冷哼,“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就是你身上有一股讓人惡心的血腥味,你還好意思趕我走?本大王不嫌棄你就算好的了?!?/br> 荀久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是威武山大王vs傲嬌受西宮,如此看來,自己剛才的擔憂都是白瞎了。 大王這種性子的人,才不會因為一句話和西宮良人計較。 老遠就瞥見荀久站在廊下偷看并且偷笑,西宮良人一只手捂住半邊臉,有些無語,低聲問:“大王,咱能把臉丟到房里去嗎?丟在這里,有些不合適?!?/br> 阮綿綿松開西宮良人,順勢踹他一腳,“快滾!本大王才不要和你回房?!?/br> 余光一瞥,瞧見西宮良人腰間掛著她親手繡的香囊,頓時眉開眼笑,“喲呵,看來本大王的手藝還不錯?!?/br> 西宮良人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最終定在腰間香囊上,順便順著阮綿綿的話往下答:“嗯,是不錯,牛鬼蛇神見了都退避三舍?!?/br> 荀久面部一陣狠抽,暗忖西宮這貨毒舌起來還真和扶笙不相上下啊,這句話要是換做扶笙對她說,她肯定炸毛。 想到這里,荀久又開始期待阮綿綿的反應了,畢竟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有些奇葩,她倒是認為該炸毛,可大王不是一般人,興許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果然,阮綿綿根本不甚在意,挑眉一笑,“那就好,本來就只是本大王繡著玩的,原想扔了來著,扔之前突然想到拿去逗逗某個傻蛋,沒想到傻蛋真戴在身上了?!?/br> 西宮良人黑著臉,瞇著眼盯著前面的女人,細長的眼眸中盡是危險的光芒。 對于長久被愛情滋潤的荀久來說,她自然看得懂西宮良人這個表情意味著什么,然而阮綿綿是第一次戀愛,而且今日之前和西宮良人根本就沒有親密過,唯一的一次親密接觸是上次在夜極宮,他臉部壓了她的胸。 危險已經逼近,阮綿綿卻渾然未覺,直到西宮良人狠狠扣住她的后腦勺,唇瓣壓上來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頓時覺得自己變成了毫無反應、也不知作何反應的木偶,直到唇瓣上被他咬破的疼痛傳來,阮綿綿才恢復了些許理智。 西宮良人已經放開了她,挑眉看著廊下的荀久,輕笑,“秦王妃,偷窺別人是很不道德的?!?/br> 阮綿綿頓時反應過來,難得的羞紅了臉,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 荀久尷尬地咳了兩聲,“我有偷窺么?剛才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看?!?/br> “小心長針眼?!蔽鲗m良人扔下一句話,又招手喚來孫府的小廝為他準備熱水,回房沐浴去了。 阮綿綿臉紅得快要滴血,站在原地半天沒反應。 荀久含笑走過去,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人都走了你還出神?!?/br> 阮綿綿一下子拉回思緒,見到荀久已經站在自己對面,又想到剛才西宮對自己做的那一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荀久一夜未眠,疲倦得厲害,本也沒打算調侃阮綿綿,更何況阮綿綿有那么一刻是真的以為西宮良人已經死了,后來見到他平安歸來,心中激動也是人之常情。 微微一笑,荀久道:“大王,你昨天晚上就沒睡覺了,趕快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睡飽了再說?!?/br> 阮綿綿直搖頭,“我睡不著,還是等晚上吧,倒是你,之前與扶言之耗了一夜,想必早已筋疲力竭,怎的還不去睡覺?” 荀久也搖頭,“秦王還在給郁銀宸療傷,我無法安心入睡,總得知曉情況怎么樣,萬一有個好歹……” 阮綿綿狐疑地看著她,“你是擔心秦王還是擔心國師?” 荀久抿嘴笑笑,“都擔心成不成?” 阮綿綿撇撇嘴,“你可真貪心,當心秦王知道了吃醋,可不會放過你了?!?/br> 荀久長長一嘆,“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我現在對郁銀宸的心情,五百年前沒有郁銀宸,就沒有今天的我,他對于我除了愛情之外還有守護,而我對于他,除了感激之外,還把他當成至親,所以,我不能讓他出一丁點兒事,否則我一輩子都會活在愧疚當中?!?/br> 阮綿綿眉目間現出糾結之色,“可是,扶言之的魔性在郁銀宸體內,只要你找齊六種材料鑄造出黃金劍,一樣還是要殺了他,那你現在為何還要救?讓他死了豈不是一了百了?長痛不如短痛,我覺得,要真到了那一天,你不一定能下得了手?!?/br> 阮綿綿說話雖然直白了些,但字字句句都在點子上,她說得沒錯,郁銀宸這具身體遲早要死在荀久鑄造出來的黃金劍下,然而她的本意只是殺了扶言之,讓他灰飛煙滅。 說到底,郁銀宸只是個承受了扶言之所有痛苦的替罪羊。 荀久想起早上他在王宮里醒過來知道自己發作傷害了她那一刻的懊惱和悔恨以及不斷地道歉,心中難受得緊,她強迫自己不要往深處想,不要去想以后如何,只需想著現在,現在郁銀宸還活著,這就是她和扶笙最大的安慰。 勉強一笑,荀久對著阮綿綿道:“你忘了,郁銀宸只會受傷,不會死,他如今仍舊是不死之身?!?/br> 阮綿綿心細,能動荀久這個笑容中看到悲涼和無奈,她也不打算戳穿,回以一笑,道:“那既然這樣,我就先回房了,一夜不見叮叮那個小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踢被子?!?/br> “好?!避骶媚克椭罹d綿走遠,這才回了房。 陶夭夭是得了荀久吩咐無論如何都不能踏出房門半步的,但她坐在房中,隱約聽到幾個婢女說“他們回來了”。 心中一喜,陶夭夭迅速站起身推開房門,腳步匆匆去了荀久處。 彼時,荀久已經沐浴換了一身衣服,正坐在外間用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