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
顏倫嘴角一抽,心想宮衛們才說外面陽光普照,積雪融化來著,這么好的天氣,帝師竟然說走不了,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成精了。 安如寒下來以后,馬車上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顏倫不由得疑惑,“帝師大人,阮姑娘……?” 安如寒故作恍然,“她啊,回帝京城了?!?/br> 顏倫面露為難,又問:“敢問帝師大人可知道阮姑娘為何不辭而別?” “這我哪里知道?”安如寒睨他一眼,“女兒家的心思,可復雜了,我一個大男人如何能猜得中,你若是實在感興趣,不如快馬加鞭追上去,興許還來得及追上她?!?/br> 顏倫臉色微白,“帝師大人說笑了,我只是擔心我家宮主?!?/br> 安如寒裝作才知道西宮良人出了地宮一般,挑眉問:“西宮出去了?” “嗯?!鳖亗惾鐚嵉溃骸奥牭饺罟媚锍龅貙m,他便追上去了?!?/br> “哦?”安如寒面露狐疑,“你家宮主為何要追出去?” “這……”顏倫遲疑道:“阮姑娘走了以后,小世子很不乖,所以……” 安如寒瞳眸一縮,“你說什么?” 叮??墒情L歌和葉痕的心頭寶,絕對不能出一丁點問題的! 顏倫低聲重復了一遍。 安如寒臉色頃刻就變了,大步朝著落鳳宮走去。 原本該在書房看書的叮叮此刻正躺在床榻上,看樣子似乎才睡熟沒多久,眼睛有哭腫的痕跡。 安如寒心中一緊,咬了咬下唇,轉過身來問顏倫,“阮綿綿走了之后,他便如此嗎?” 顏倫無聲嘆氣,“我們都不知道阮姑娘究竟為何臨時起意想要離開,她走了之后,小世子怎么都哄不乖了,拼命哭,書也看不進去,我無奈之下只點了他的昏睡xue讓他好好睡上一覺?!?/br> 安如寒緊緊盯著床榻上那小小的人兒,心中一陣懊惱,他怎么給忘了,叮叮這小子與嘟嘟完全不同,那個臭小子只要有好吃好玩的,就算是親爹走了也不會哭,可叮叮不同,他本就是性子沉悶的人,要真依賴上誰,那絕對是出自真心的,這段時日想必他早就把阮綿綿當成最親近的人,驀然聽說她要撇下他出地宮,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思及此,安如寒揉了揉額頭,擺擺手,“你們先出去?!?/br> 顏倫無奈地看了一眼叮叮,帶著人退了下去。 安如寒走近床榻,手指輕輕摸了摸叮叮的小臉,伸出兩指給他解了xue道。 叮叮許是之前哭累了,只翻了一下身又沉沉睡去。 安如寒也不打擾他,就這么安靜地坐著,唯恐自己呼吸一重會吵到他。 * 沿著湖邊一直走,阮綿綿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完全走出這片樹林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行至一處茶攤,阮綿綿實在走不動了,索性坐下來點了吃食準備先填飽肚子再趕路。 攤販才剛剛把東西上齊,不遠處便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 阮綿綿總覺得不對勁,探頭看去,驀然發現騎在馬背上的人正是西宮良人。 心里“咯噔”一下,阮綿綿站起身來就想找地方躲,可轉念一想,她又沒做錯什么事,沒必要躲躲藏藏惹人生疑。 定了定心神,阮綿綿拿起筷子埋頭就吃。 她點的是一碗牛rou面,對于趕了一個多時辰路的她來說,這個香味簡直是誘惑,完全抵擋不住。 她正低頭吃面,對面已經有人坐了下來,清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不用想,阮綿綿也知道對面的人是西宮良人。 她不緊不慢地吃著面,假裝沒看見他。 西宮良人卻不管她正在吃東西不方便講話,直接問:“為什么不辭而別?” 阮綿綿有些心虛,垂下眼眸,強自鎮定,“我哪有不辭而別,我一直都想出地宮給五大環山傳信報平安,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西宮良人沒說話,顯然她的說辭并不能讓他信服。 阮綿綿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湯,這才抬起腦袋來,“你來做什么?” 西宮良人深深看她一眼,“你走后,叮叮很不乖?!?/br> 阮綿綿一怔,她以為叮叮只是一時接納她而已,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是打心底里不希望她離開。 “所以呢?”她放下筷子,安靜地回望過來。 “跟我回去?!蔽鲗m良人的語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阮綿綿捏緊了袖子。 “安如寒跟你說了什么?”西宮良人不等她說完,截斷了話頭。 “沒說什么?!比罹d綿答。 “若是什么都沒說,你為何會跟著他出來?”西宮良人似乎是準備刨根問到底了。 “他跟你說了藍兮的事,對嗎?” 遲疑了一下,阮綿綿頷首,“是?!?/br> “你信他了?”西宮良人認真看著她。 阮綿綿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索性沒吭聲。 “你信我還是信他?”西宮良人又問。 阮綿綿抬眸與他對視,那雙碧藍色的眼眸內,蘊藏著太多她看不清摸不著的東西,然而此時此刻,說不出的認真。 信誰呢? 阮綿綿在心里問自己。 不需要證據,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一切外界因素,她可以拋開一切信任他嗎? 想了一下,阮綿綿問他:“你之所以跟著我出來,就是因為叮叮不乖嗎?” 西宮良人沒答話,面色有些許波動。 阮綿綿忽然莞爾一笑,“我信你?!?/br> 西宮良人怔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她會在片刻之間便說出這樣的話來。 呼出一口白氣,西宮良人慢慢解釋,“當年,藍兮的確是來夜極宮找過我,也曾試圖用媚術魅惑我與她陰陽交合,然而我并非真正的純陽命格,我的命理對她沒用,后來,我把以前先祖們練功走火入魔后自救所用的《清心訣》送給了她,想來她是個天賦極高的女子,短短時日便將其中法訣練得出神入化,徹底脫離了魔性?!?/br> 阮綿綿笑,“你其實并不需要向我解釋?!弊焐想m然這么說,但心里到底還是慶幸西宮良人與藍兮并沒有發生關系。 西宮良人愣了一下,她說得對,他并不需要與她解釋,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么,就在剛才那一瞬,心中那種急于為自己證明清白的沖動突然涌現出來,解釋的話也就隨口而出了。 “吃飽了嗎?”看著她不再動筷子,他問。 “飽了?!比罹d綿點頭。 “既然飽了,那就跟著我回去?!彼f話的間隙,人已經站了起來走向馬兒身旁。 阮綿綿緩步走過去,她仔細看了西宮良人一眼,試探性地問道:“你早就知道我沒有離開是嗎?” 西宮良人輕笑,“憑借我對安如寒這么多年的理解,還能不了解他的心思么?叮叮才是未來的皇帝,且人還在夜極宮,安如寒是帝師,他怎么可能就此離開,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在試探我?!?/br> 阮綿綿聽到西宮良人把安如寒的意圖猜測得這么準確,一時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那你,怪不怪我們倆?” 西宮良人啞然,隨后失笑,“不過是些小把戲罷了,還不值得我動怒?!?/br> 阮綿綿敷衍地“哦”了一聲,翻身上馬坐在他后面。 阮綿綿才剛吃完東西,不適宜馬上狂奔,西宮良人特意放慢了速度,與步行差不多,兩人就這么騎在馬背上慢慢走著。 阮綿綿凝望他挺拔的背影片刻,“你既然知道是安如寒刻意試探,為何還要追出來呢,等著我們回去不是更好?” 西宮良人想了片刻,道:“我能猜中安如寒的心思,卻猜不透你的心思?!?/br> 安如寒的用意一目了然,然而他根本無法確定這個女人在聽了那些話以后究竟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來。 如今看來,一切都沒有往壞的方向發展,至少她沒有哭哭啼啼,沒有尋死覓活,沒有揪著他的過往不放。 光是憑這幾點,就足以讓他高看她幾眼。 阮綿綿并未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她忽然想起此前西宮良人答應她的事,忙問:“昨天夜里,夜極宮派了誰去五大環山?” “幾個使女?!蔽鲗m良人知道她想問什么,直接道:“已經向那幫山賊報過平安了,他們知道你在夜極宮一切安好,并沒有挑事?!?/br> 阮綿綿自豪道:“我就說嘛,我們雖然是山賊,但骨子里還是善良淳樸的?!?/br> 西宮良人面部一抽,沒答話。 “怎么,你不信?”阮綿綿撇撇嘴,“山賊怎么了,你不能因為我搶劫了你一次就一概而論,山賊也分好壞的知不知道?” 西宮良人實在無法理解,“何為好壞?” 阮綿綿指了指自己,“就像我這樣的,就是好的山賊?!?/br> “那什么是壞的呢?” “唔,遇到你這樣貌美的,直接扣下做壓寨夫郎的,就是壞的山賊?!?/br> 西宮良人:“……” 馬兒到達陣法門前,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后。 阮綿綿看了看天色,“除夕已過,你準備什么時候去送圣花?” 西宮良人道:“叮叮還在這里,我原本打算再過些時日,等叮?;厝ヒ院笤賱由砣ゴ笱?,幸好安如寒來了,有他在的話,我就不用在地宮留這么長時間,待會兒回去以后,我會召開長老大會跟他們商議把圣花送給秦王這件事,只要長老會通過了,那么明日便動身?!?/br> “這么快!”阮綿綿一驚,“我還以為你怎么也得等到上元節之后?!?/br> 西宮良人牽了牽唇角,“我能等,但國師不能等,這件事一旦耽誤了,將會造成很大的動亂,?!?/br> 郁銀宸與荀久的命是拴在一起的,一旦郁銀宸死了,荀久也沒法活。 到時候,秦王肯定不會放過語真族。 那個人同時擁有靈力與巫術,可不是他能輕易對付得了的。 當初在雪月庵,阮綿綿也只是聽西宮良人隨便說了一點,并不太清楚這件事的完整始末,所以更不知道這件事的急迫性與嚴重性,她只知道西宮良人又要走了,而且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那什么,我能跟你一起去嗎?”咬了咬唇,阮綿綿還是問了出來,她是個閑散人員,沒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就算是去了大燕,頂多是被師父說兩句,也不會有什么事,然而去大燕這件事對她來說意義深重。 一則她可以出去拓寬眼界。 二則能與西宮良人單獨相處,也不失為一件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