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節
兩人對看一眼,紛紛跑出去請示西宮良人。 西宮良人還在給叮叮擦頭發,聽到稟報以后頭也沒抬,“既然她要沐浴,那你們倆進去伺候她?!?/br> 那兩名使女面面相覷。 宮主的浴池,竟讓女子下去沐??? 青馥手指蜷了蜷,看向兩名使女,聲音添了些許寒,“磨磨蹭蹭做什么,沒聽到宮主的命令嗎?” 兩名使女身子一哆嗦,趕緊抬步跑了進去。 “青馥,你今天很不對勁?!蔽鲗m良人是背對著青馥的,但他能從她的聲音里面聽出來這姑娘今日心情不好。 不及青馥回答,西宮良人又道:“自古以來,夜極宮設一位凰女,四名圣女,圣女之下,使女無數。如今凰女制度已廢,圣女之中數你修為最高,本宮主倒很想知道,誰還能有這么大本事招惹到你?” 青馥垂下頭,聲音有些僵硬,“宮主多慮了?!?/br> “那樣就最好了?!蔽鲗m良人手上動作不停,吩咐青馥,“阮姑娘的衣服還沒做好,你去一趟凰女殿,把以前錦繡坊為凰女準備好的那些衣服挑選一套過來給她換?!?/br> 青馥大驚,“宮主三思啊,那些衣服可是為凰女準備的,阮姑娘她……”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西宮良人淡淡勾唇,“凰女制度已廢,哪里來的凰女,既然沒有凰女,那些衣服又能代表什么?” 青馥被堵得啞口無言,再三權衡之下,只能點頭應聲,緊接著她帶了兩名使女乘了步輦去往凰女殿。 凰女殿,顧名思義,凰女住的宮殿,自從凰女制度被廢除以后,這地方再也沒有人能住進來,但每天都有人在打理,為凰女準備的那些華麗衣服光鮮如初,保存完好。 站在紫檀木衣柜前,使女小心翼翼地問:“青馥大人,不知阮姑娘喜歡哪種顏色和款式?” “隨便挑吧!”青馥看都沒看,背著身子站在門口,聲音冷硬,“這些衣服全都是錦繡坊花費了很多心力才完成的,每一件拿出外面都價值萬金,無論挑哪一件,想必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br> 青馥遙望著凰女殿外的長明宮燈,心中越發郁結,她不明白宮主為何要對這樣一個女子上心,竟然把凰女的衣服都搬出去給她穿了,那接下來呢,是不是王后的宮殿也讓那個女人去住上一段時日?再然后呢?是不是宮主的暖玉床也讓那位姑娘去睡一睡? 青馥承認,她自己是對宮主有那么幾分心思,但這只是限于對宮主天人之姿和高深靈力的仰慕,并沒有到為此癲狂的地步,她是個懂得適可而止和分寸的人,之所以心中不贊同宮主對普通女子上心,就是不想將來那位姑娘真的被宮主看上要封為王后的時候會遭到長老們反對。 宮主年齡老大不小,的確是該成婚了,但先宮主有規定,宮主可以隨意挑選王后的前提是那位王后能讓全族上下信服,如果王后人選不討喜,那么宮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她娶進來的。 縱然這位阮姑娘是宮主四叔公的親弟子,那也及不上百里長歌,若是沒法達到百里長歌的水準,青馥覺得,王后位置還是空著的好,反正宮主容顏不易老,便是五六十歲才娶親都無所謂,這么長時間,族中總能出現一位讓所有人驚艷的姑娘了罷? 青馥出神這間隙,兩名使女已經挑選好一套銀紅色宮裝。 青馥只淡淡瞥了一眼就偏移開目光徑直走上步輦不欲再瞧。 回長卿殿的途中,青馥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執事顏倫,她吩咐人停下步輦走出來,面上帶笑,“執事大人這是忙著去哪兒?” 顏倫抹了額頭上的冷汗,道:“阮姑娘突然腹痛不止,宮主讓我去御藥坊請長老?!?/br> 青馥眉頭一皺,“這種事,何須驚動長老,宮主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不就是腹痛么?我去給她瞧?!?/br> 在顏倫的驚訝注視下,青馥快速走回步輦,吩咐宮衛啟程去長卿殿。 步輦在長卿殿外停下的時候,青馥果然聽到里面隱約傳來女子痛苦的叫喊聲。 她放慢了些許腳步,好久才走到前殿。 由于阮綿綿的突然腹痛,伺候她的兩名使女等不到凰女衣服送來,西宮良人只好讓人把自己的浴袍拿進去給她穿上。 此時的阮綿綿就躺在內殿西宮良人的暖玉大床上,整個身子縮在被子里,痛得額頭上冷汗直流。 聽到青馥進來的聲音,西宮良人抬目望去,問她:“可曾見到御藥坊的長老過來了?” 青馥直接道:“宮主,屬下懂醫,可以為阮姑娘看診?!?/br> “好?!蔽鲗m良人站起身,帶著一臉驚奇的叮叮走了出去,內殿只剩下青馥和阮綿綿兩人。 青馥將阮綿綿的手腕從被子里拉出來,指腹輕輕扣上去探了片刻,神情很是凝重。 一直縮在被子里喊痛的阮綿綿突然不喊了,一雙明透的大眼望著青馥。 青馥緊皺著眉頭,聲音發寒,“你,你竟然……是裝的!” 阮綿綿坐起身來,眸光一瞬不瞬看著青馥,“在陣法門后面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發現你似乎很不喜歡我,我這個人很敏感,不喜歡我的人,我也不會喜歡她,用此計騙你與我單獨相處,只是想知道我哪里得罪圣女大人了嗎?” 青馥緊繃著臉,這個女人用了宮主的浴池,穿了宮主的浴袍,睡了宮主的暖玉床,還問她哪里得罪她了? 真是可笑! “姑娘真會說笑?!鼻囵プ旖俏⒊?,“你我初識,此前并未有任何交集,如何會得罪我,還有,姑娘又如何得知我不喜歡你?” “是嗎?”阮綿綿冷笑,“既然你對我沒有任何看法,為何要阻止執事去請御藥坊長老?” 青馥面色平靜,“我本懂醫,能為姑娘看診,長老們平素都是很忙的,更何況御藥坊長老只為宮主看診,若是因為姑娘一人便驚動他,那豈不是得耽誤御藥坊里的很多事情?到時候無論哪道工序出了差錯或者是延遲,都將是夜極宮不可挽回的損失。聽聞姑娘知書達理,善良大度,想必不會拿夜極宮的利益來任性揮霍。更何況……”說到這里,青馥臉色一寒,“姑娘本沒病,又何必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博取宮主同情?” 呵呵。 阮綿綿心中冷笑。 知書達理?善良大度?這個女人自己承認才剛認識她,怎么就知她知書達理善良大度了? 再有,青馥說她裝病博取西宮良人的同情? 她是需要同情的人嗎? 這些冷嘲熱諷的話,阮綿綿最是受不得。 她名字叫做阮綿綿,性子卻是山大王! 想了一下,阮綿綿道:“圣女大人,如果你沒本事瞧出我的病狀,還是趕快去請御藥坊長老,否則我待會兒出了任何狀況,不僅宮主不會放過你,就連我師姐百里長歌也會要了你的命!” 外面等候已久的西宮良人見青馥半天不出來,他索性起身走到里間,便聽到阮綿綿的這番話,兩道秀眉蹙攏,微抿著唇,問:“怎么回事?” “宮主,阮姑娘根本沒病?!鼻囵ゼ敝忉?。 阮綿綿沒有再喊痛,一雙眼死死瞪著青馥,額頭上的冷汗卻流個不停。 西宮良人深深看了青馥一眼,吩咐顏倫,“速速去往御藥坊,讓長老用最短的時間進宮!” 顏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宮主臉色很難看,他不敢多問,帶著人又迅速去往御藥坊。 為了方便長老為宮主看診,御藥坊是設在王城內部的。 二十七個坊,也只有御藥坊一個坊在王城內,其余坊全部在外面。 御藥坊的長老沒多久就提著藥箱趕過來了,他反復為阮綿綿診斷了幾遍,原本一開始也和青馥一樣看不出癥狀,擔心被宮主怪罪,他又反復探了幾遍,終于發現端倪。 臉色微變,長老轉過頭對著西宮良人道:“回稟宮主,阮姑娘這是中的花毒?!?/br> “花毒?”西宮良人面色狐疑,“何意?” 長老道:“這位姑娘身上有宮主專用的沐浴花瓣寒香露清香,若是老臣沒有推斷錯,她應該是在沐浴的時候不小心用到了曾經在制作過程中被擦破表皮的花瓣?!?/br> 長老戰戰兢兢,浸泡過寒香露的花瓣在擦干過程中一旦破了表皮就必須作廢扔棄的,他只是推測而已,究竟王宮里存不存在還被留著的廢棄花瓣,他也不太清楚。 西宮良人臉色一寒,“制作過程中被擦破表皮的花瓣不是全都扔了嗎?怎么可能出現在浴池里?”池子里的花瓣原本是為他準備的,只不過后來換了阮綿綿下去而已,這么說來,背后之人其實是想謀害他? 阮綿綿聽到長老這么一說,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熱泉水的確是撒滿了花瓣為西宮良人準備的,可伺候她的兩個使女中途又加了一次花瓣,那兩個人一定是趁此機會想要害她。 阮綿綿想明白了一切,卻不戳穿,她就是要讓西宮良人覺得有人害他,這樣一來,處罰的力度才會加大。 那兩名使女偷瞄了阮綿綿一眼,見她沒有要戳穿她們中途加花瓣的意思,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都覺得這個姑娘人如其名,只怕是不敢與她們這些使女結下梁子。 其實她們沒想過要害阮姑娘,只不過是想借此機會替青馥圣女出一口氣而已。 胭脂坊在制作這種花瓣的時候難免有被擦破表皮的花瓣被扔掉,要知道那可是浸泡了寒香寶露的東西,就這么扔了是很可惜的,所以那兩個使女某次去胭脂坊的時候便偷偷將被扔棄的那些花瓣拿了些許回來放著,但是她們自己又不敢用,因為胭脂坊的人說了,一旦被擦破表皮,花瓣就沾染上了些許毒,雖然投入水中香味與完好的那些花瓣無異,但會讓人中毒。 這種花瓣只有宮主一個人用過,其他人自然都不知道用了廢棄花瓣會產生什么樣的效果。 剛好阮綿綿來了,又剛好她非要進入宮主的浴池沐浴,于是兩名使女心思一動,準備把那些廢棄花瓣拿來給這個陌生女人洗浴,一來是試探這種花瓣沐浴的效果,是不是真的會中毒,二來是為青馥圣女出一口惡氣。 兩名使女覺得,這個姓阮的姑娘是在沒什么禮教,既然是夜極宮的客人,就應該遵守客人的規矩,哪里能主動要求去主人的浴池里沐浴,更何況,青馥大人等了宮主這么多年,她們實在是不忍心看見青馥大人因為阮姑娘而糟了宮主的冷落。 阮綿綿心知,這件事絕對與青馥脫不了干系,因為她才剛來,絕對不會與人結怨,最有理由害她的,只能是青馥。 阮綿綿是個心思敏感的人,她早就發現青馥看向西宮良人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愛慕,青馥一定是以為自己的到來威脅到了她在宮主心中的位置。 冷笑一聲,阮綿綿偏開頭不去看任何人。 她是百草谷谷主的弟子,這點毒還難不住她,在浴池里的時候痛得打滾,她匆匆出來從換下來的衣服里取出銀針給自己扎了幾針減緩疼痛,原本能完全止痛甚至清毒,但她不想那么做,她非要把事情鬧大,好讓西宮良人替她出面把幕后主使揪出來。 這種小肚雞腸的人活在語真族,只會成為禍害! 這件事從頭到尾,青馥都是不知情的,但她的確是不喜歡阮綿綿。 此刻感受到阮綿綿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幾分陰毒,她心神一凜,不明白這個女人要搞什么花樣。 目光瞥向西宮良人,阮綿綿語氣冷鷙,“宮主有沒有想過,今天幸好是換了我下去,若是您自己去浴池,豈不是正中背后之人的下懷?真沒想到,這地宮之中,竟然還有這樣居心叵測的人,她們對宮主下毒,意欲何為呢?” 西宮良人臉色陰沉,囑咐了御藥坊長老給阮綿綿施針開藥方,他面若霜雪,轉而拔劍指向伺候阮綿綿沐浴的那兩名使女,厲喝:“說!誰指使你們的!” 兩名使女戰戰兢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聲道:“宮主饒命,奴婢們毫不知情?!?/br> ☆、第009章 不敢一個人睡 “你們毫不知情?”阮綿綿聲音更涼,“難不成是我自己把花瓣撒下去的?” 西宮良人看著兩位使女的眼神越來越冷鷙,再一次低吼,“到底誰指使你們把那些花瓣撒下去的?” 其中一位使女匍匐在地上,努力維持著臉色平靜,“宮主明察,奴婢們全都是從胭脂坊拿來的花瓣,每次去取都是封存好的,根本不知道有以次充好的在里面?!?/br> “這么說來,是胭脂坊的過錯?” 西宮良人聲音聽起來有些散漫,可這份散漫中,隱隱含了三分凌厲的殺意。 話音才落,他手中的劍尖已經毫不猶豫刺進一名使女胸膛。 長劍拔出,鮮血飛揚。 這樣血淋淋的一幕就當著圣女青馥和御藥坊長老的面發生了。 被刺中的那名使女甚至來不及掙扎一下就咽了氣。 匍匐在地上的那一位使女渾身都在發抖,同伴已經死了,她如今唯有孤注一擲,死賴到底,否則她的下場很可能比同伴還要慘烈。 “宮主明察?!彼哙轮例X,“奴婢的確是毫不知情?!?/br> 不承認是胭脂坊的人所為,也不承認是自己犯了錯。 她給了西宮良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青馥同樣繃著一張臉,這兩個使女可都是她親自挑選入長卿殿的,如果她們兩個人犯了錯,她也脫不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