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也沒什么事?!奔纠杳髀龡l斯理地撣了撣衣服上的碎雪粒,仿佛他刻意穿得這么厚并不是為了防止再一次被澹臺引扔出去,而是單純為了御寒。 頓了頓,季黎明繼續漫不經心道:“就是想來和神殿的大神們聊聊天,嗯,重點聊聊小祭司偷跑出去做了什么好事,當然,要是能和大祭司一起促膝長談這種事,那是再好不過了,相信這個話題,她很感興趣?!?/br> 小祭司臉色一變再變,到了最后,他索性踮起腳尖一把捂住季黎明的嘴,瞪直了眼威脅他,“你若是再敢多一句嘴,我就用巫術將你直接扔到鳳臨池里去洗澡!” 季黎明眨眨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說:拭目以待。 小祭司恨得直磨牙。 神殿有明文規定,神職人員不得隨意使用巫術,一經發現便送回靈山受刑。 他苦苦修煉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從靈山來到神殿,再從普通的小童爬到小祭司的位置。 這份成果,絕對不能毀在這個大粽子手里! 想到這里,小祭司一跺腳,松開季黎明的嘴,“你究竟想怎么樣?” “沒什么?!奔纠杳饕琅f還是先前那個語氣,漫不經心得讓人覺得很欠揍,“就是想來找大祭司嘮嗑兒?!?/br> “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辦得到,就都滿足你?!毙〖浪窘K歸是年齡太小,嘴皮功夫耍不過季黎明,也沒有季黎明會把握人的心理,三兩句就敗下陣來,極不情愿地嘟著嘴巴,“不過我可先說明了,不能太過分,否則別怪我真的動用巫術對你?!?/br> 滿意地翹了翹唇,季黎明揚了眉梢,愉悅地道:“也沒什么,把大祭司的量衣尺寸給我?!?/br> “???!”小祭司險些驚落了下巴,不敢置信地看著季黎明,說話結結巴巴,“你……你還真打算給大祭司做衣服???” 季黎明懶得解釋,淡淡“嗯”了一聲。 “你這不是找死么?”小祭司四下掃了一眼,放低了聲音警告季黎明,“大祭司,那就是一尊不可褻瀆的神,你怎么會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 季黎明眉頭一皺,“你哪只眼睛看見本少打她主意了?” 小祭司眨眨眼,“難道不是?” “本少只是……”季黎明剛開口,眼尾瞥見大門內出來的黑色身影,立即換上盈盈笑意,“大祭司好,大祭司您吃飯了沒?哦,我險些忘了,大祭司不吃那些低俗的吃食,咦,你瞪我作甚?我臉上有花?” 小祭司默默扶額,并投給季黎明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順便揮了揮手準備離開。 季黎明一急,大聲道:“小祭司,那天在天水大街……” “西城錦繡坊,自己去找!”小祭司更高的聲音蓋過季黎明,冷哼之后氣沖沖離開。 季黎明眸光一動,一抹愉悅蔓延至嘴角,爾后面帶微笑看著面前的澹臺引,笑意更深,“大祭司,你這樣盯著本少,我會覺得你是在向我示愛?!?/br> 澹臺引秀眉微蹙,沉黑廣袖中手腕一翻,準備以上一次的姿態將季黎明扔出去。 季黎明這一次學精了,早就料到澹臺引會故技重施,他一個閃身躲開,澹臺引反應敏捷,掌風旋即就跟了上來。 季黎明足尖輕點,一躍倒掛上廊檐,還不忘對她擠擠眼。 澹臺引面色愈發冰寒,眸光一凜就想用巫術。 “哎哎哎,不打了不打了?!奔纠杳髭s緊飄身落下來,他最怕的就是澹臺引的巫術了,若是不用那東西,單用拳腳的話,他未必會輸給她,可一對上巫術,他就毫無辦法,怪只怪自己并沒有這些特殊種族的血統。 “你來神殿做什么?”見季黎明態度還算誠懇,澹臺引索性收了手, 并非她心軟,而是巫術與靈術一樣,不可輕易動用,動一次必會傷身一次。 她完全沒必要為了季黎明而動用巫術讓自己受傷。 “來找……小祭司?!奔纠杳髅娌桓纳刂噶酥溉A樞離開的方向。 “然后?”澹臺引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奔纠杳髌财沧?,扯起謊來特順溜,“你看,他連理都不理我,哪里還有然后?” 澹臺引危險的眸光里破碎出一絲了然,聲音清冽不變,“季二少既是改變了性向,大可以直接去天水大街,不用刻意跑來神殿,這地方受不得半分污穢之氣?!?/br> 季黎明瞪大眼睛,“你說什么?改變性向!” “慢走不送?!卞E_引冷冷撂下四個字,轉身負手離開,沉黑袍角劃開冷沉的弧度。 只留下黑著一張臉的季黎明。 扶了扶額,季黎明瞪了門楹上的鎏金牌匾一眼,低聲咕噥,“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一個個的腦子不正常,上一次誤將本少認成色狼,把我摔了個七葷八素,今日又認為本少有龍陽之癖,簡直是……” 季黎明拿捏了半天,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形容神殿這幫人,只好把荀久那些稀奇古怪的詞搬出來。 “奇葩,你們就是一群奇葩!” 姿態高傲的季二少指著鎏金牌匾亂罵了一通后終于迎來侍衛的笑臉相對。 “季二少,慢走不送?!?/br> “哼!”季黎明瞅他一眼,“本少還會回來的!” “下次再見?!笔绦l僵笑。 季黎明出了宮,直接去往小祭司說得西城錦繡坊。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家繡坊竟然是巫族人的產業。 得知來者是新上任的大司馬,里頭的人倒也沒有過多為難他,迅速按照他的要求將大祭司的尺寸寫在竹片上遞給他。 季黎明拿著竹片,得意洋洋地出了錦繡坊,又得意洋洋地回了醫師府。 荀久躺在小榻上休息,陡然聽夏堇說季黎明回來了,她悠悠睜開眼,“讓他進來?!?/br> 夏堇出去后沒多久,季黎明便容光煥發地走了進來,他已經將身上的幾重襖子脫了下來,錦繡玉帶,衣袂攜風,進門后,將寫了大祭司量衣尺寸的竹片往荀久手中一遞,挑了下眉,露出一抹得逞笑意,“怎么樣,表哥我說到做到吧?” 荀久拿起竹片隨便瞄了一眼,有些震驚地看向季黎明,“你是怎么搞定大祭司的?她竟然同意了?” 季黎明趕緊咳了兩聲,“怎么搞定的你別管,不是說緊急得很么,趕緊把尺寸給云水齋送去趕制衣服,至于大祭司那邊,就更不用你cao心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大婚之日,她一定來?!?/br> 荀久目露狐疑,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其實挺想知道你用了什么辦法,竟能讓大祭司那般高冷的女神心甘情愿將量衣尺寸給你?!?/br> 季黎明又咳了兩聲,“也沒什么,你表哥我花叢老手,要搞定大祭司那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兒?!?/br> 荀久心里還在糾結著郁銀宸的那些話,便也懶得過多追問季黎明,喚來夏堇讓她坐了馬車匆匆將大祭司的量衣尺寸送往云水齋。 季黎明坐了下來,就著火盆暖了一下手,見荀久窩在小榻上不想動彈,他索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雙手握住,這才問:“子楚回來了?” “嗯?!避骶脩袘袘?。 “千里錦紅鋪得怎么樣了?”季黎明又問,滿目期待,畢竟這種轟動天下的鋪錦紅方式前無古人。 “應該是差不多了?!避骶美^續心不在焉地回答。 季黎明終于察覺到了荀久面色有異,忙問:“表妹,你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天冷,不想說話?!避骶盟λδX袋。 “有什么話,你可別憋在心里頭?!奔纠杳靼櫫嗣?,“怎么說,你這邊還有我和千依呢,你實話說,是不是子楚欺負你了,你別怕,若是真有此事,你就直接說出來,我替你去教訓他?!?/br> “沒有?!避骶美^續搖頭,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 “哥哥?!边@時,千依笑著從外面走進來,掃了一眼荀久,眸光微動,在季黎明旁邊坐下,輕聲道:“阿久可是因為方才見了那個人?” “什么人?”季黎明立即露出警惕,眉頭緊皺。 “我也不知道?!鼻б烂悦5溃骸爸皝碚野⒕玫臅r候,夏堇說她出去了,我一想今日并沒有什么事,于是追問了一下才知道有人來找阿久?!?/br> “到底是誰?”季黎明看向荀久,“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么不好的話?還是你在外面受了欺負?” 荀久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們倆這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我不是說了嘛,只不過是天太冷,連帶著整個人都懶了,不想說話而已?!?/br> “真沒事兒?”季黎明還是不放心。 “嗯,沒事兒?!避骶寐H上雙眼,不欲再說。 季黎明與千依對視一眼,兩人悄聲出去,順便將房門合上。 那二人走后,荀久抱著腦袋,驟緊眉頭,之前郁銀宸跟她說的那些話,她方才細細回味了一番,她還記得他問她會不會做夢,會不會夢到九重宮、邀月宮、藍花楹。 這些名字很熟悉,荀久心中清楚自己夢到過不止一次,可是她在回想的時候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不記得究竟夢到了什么,關于夢中的內容,似乎被人硬生生給抹去了,此時想來竟只是一片空白。 郁銀宸說她不能和扶笙發生關系。 可阿笙從郡縣回來以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她的渴求迫不及待,所以迫不及待地要了她。 這兩者,會不會有什么關聯? 阿笙會不會已經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那么迫不及待,連大婚都等不及? == 扶笙進了秦王府,還未至玉笙居,途經覆滿白雪的小花園時,一時內腹氣血上涌,終于沒忍住一口血霧噴出來。 跟在他身后的啞仆驚得臉色大變,急忙要去房里取水。 “回來!”扶笙冷然道:“這件事,不可以告訴外公和娘?!?/br> 他話音還沒落下,轉角處就傳來一聲冷哼,“臭小子,不讓我們知道,你是想就這么死了?” 扶笙蹙了蹙眉,抬眸就見澹臺鏡面色凝重地負手走過來,看向他的眼神帶著無限怒意。 “外公,我……”扶笙動了動嘴唇。 “先進屋,我幫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卞E_鏡瞟他一眼。 扶笙不再說話,在啞仆的攙扶下緩緩進了屋,隔著案幾坐在澹臺鏡對面。 “手腕伸出來!”澹臺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扶笙拗不過,只好乖乖將腕脈擱到案幾上。 澹臺鏡立即伸出手為他診脈,片刻后收回,臉色比之前更為凝重,一雙老眼充滿了不敢置信,“你……你這是……?” “你去郡縣這兩天,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澹臺鏡終于問完整。 扶笙不答,扯了扯嘴角,問澹臺鏡,“外公,人真的有前世今生么?” 澹臺鏡一愣,“好端端的,你這小子說什么混話!” “你不回答,那就是有了?!狈鲶虾攘藥卓诓?,將嘴里的血腥味沖淡。 放下茶盞,扶笙道:“當初我去闖靈山幻陣的時候,曾在幻境中得見過五百年前的南岷古國,幻境里有兩個人,一個人是國師郁銀宸,另一個是女王鳳息,按理說來,這兩個人全然與我無關,外公覺得,我為何會看見他們?” 澹臺鏡老眼瞇了瞇,“你在幻境的時候難道看到的不是你母親?” “看到了?!狈鲶项h首,“后來那個畫面一過,就是南岷古國?!?/br> “不應該??!”澹臺鏡低聲呢喃。 扶笙又補充,“郁銀宸到現在還活著,我不知道他是途經多少輪回才會和五百年前的容貌一模一樣,就連名字和穿衣風格都不變,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活了幾百歲?!?/br> 澹臺鏡震了一下,“你說什么,那個人活了幾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