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心思一動,荀久豁然睜大眼睛,低喃一聲:“妖妖靈?” 雪獒的怒吼聲過后,緊接著那邊山林里便傳來隱隱火光,看樣子似乎有不少人打了火把排成長龍隊。 “主上吩咐了,誰先抓住那畜生,重重有賞!” “它往左邊逃了,給我追!” 有人問:“頭兒,那東西好生厲害,我們這么追下去,萬一待會兒它一發怒,把哥兒幾個全咬死了可咋辦?” “飯桶!”有人怒斥,“這么多火把是拿來給你照臉的么?那畜生要是敢咬人,就放火燒了它!” 追趕聲,怒罵聲以及雪獒奔跑于林間與枝葉的摩擦聲在山谷里無限回蕩。 荀久心中一緊,皺眉看向季黎明,小聲說:“表哥,是妖妖靈,那些人在追捕它?!?/br> 荀久與妖妖靈的相處時間不長,卻極為了解這貨,它絕對不是能臨陣退縮的主兒,可如今面對這么多人的追捕,它并沒有反擊,而是拼命逃竄,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妖妖靈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想到這里,荀久更加心揪,出聲道:“妖妖靈受傷了……不行,我得去救它,否則再這么跑下去,它會死的?!?/br> “糟了!”劉權聞聲面色一變,“這些是楚國的人?!?/br> 話完,劉權快速走到小船邊滅了風燈,沉聲對荀久和季黎明道:“快上船,我們得盡快離開這里,否則待會兒讓那些人發現,會有大麻煩?!?/br> 季黎明也反應過來,趕緊收起夜明珠,拉著荀久的胳膊就要往船上走。 荀久奮力掙脫他,緊皺著眉頭道:“我是醫者,無法做到見死不救,如果因為我倉惶離開而錯過了救治妖妖靈的最佳時間導致它死亡,我會良心不安的?!?/br> “沒時間了?!眲嘀刂靥嵝?,“楚國這幫人喪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你要救雪獒,也得先留著命?!?/br> 季黎明也趁機道:“表妹,我覺得這小子說得不錯,我們先離開,等躲過這幫人的視線再做打算?!?/br> 荀久有些不甘心。 她并非不知道目前的形勢,可妖妖靈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想必早已體力不支,眼下又被這么多人連夜追趕,能活下來的機率小之又小。 再不濟,那也是一條狗命,若是就這么隕落在楚國人手里,實在可惜。 見荀久站著不動,季黎明轉過身來寬慰:“你看,它失蹤了這么長時間,宮義可有說過一句話?” 荀久仔細想了想。 雪獒的失蹤對宮義似乎并沒有什么影響,他至今只字未提。 見她神情有松動,季黎明繼續道:“宮義是妖妖靈的主人,連他都不緊張,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雪獒不會出事,那你還擔心什么?” 咬咬唇,荀久從遠處的火光追趕上移回眼,再不多話,跟著季黎明快速上了劉權的小船。 夜間風大,再加上小船是往下游方向行駛,幾人很快便離開了當前地段。 確定已經完全脫離楚國人的視線以后,劉權才重新拿出火折子將船頭風燈點上。 荀久坐在船上,眼看著越來越遠離上庸,她不由得皺眉,問劉權:“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劉權看了看兩岸被黑夜籠罩的高山,答:“琥珀河的盡頭是紅蓮港,通盤海?!?/br> 荀久又問:“那我們此行豈不是非得要去紅蓮海港?” 劉權淡淡睨她,“你想留下的話,我不會阻攔的?!?/br> 荀久抱緊了懷里的妝奩盒,撇撇嘴。 這地方兩岸全是山,山上還有楚國人,倘若她一個人留下來,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了想,她放軟了語氣,“去就去,諒你也不敢害姐?!?/br> 劉權沒答話。 船上沉寂了一瞬。 季黎明眸光有幾分波動,開口問:“紅蓮海港是不是楚國海外貿易商船的必經之路?” 劉權點點頭,“楚國就這么一個海港,自然是必經之地?!?/br> 荀久驚了驚,“??!原來紅蓮海港竟然在楚國邊境?” 這句話一出,劉權首先沉默了,過了半晌才出聲,語氣添了幾分無奈,“有的時候,我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大燕人?!?/br> 荀久輕哼,不知道紅蓮海港很奇怪么? 她向來是個不肯吃虧的,眼風瞪回去,“姑娘我自然是大燕人,哪像你,身份成謎,指不定是從哪個石頭縫兒里蹦出來的呢!” 劉權怔了怔,烏黑的眼眸內似乎破碎開無數記憶片段,只片刻,他斂了神色,再不搭理荀久。 走了一夜的山路,荀久早就累了,她不欲再說話,靠在板壁上便睡了過去。 季黎明伸手替她拉了拉蓋在身上的披風。 眼瞅著荀久睡熟了,劉權才望向季黎明,幽幽開口,“你回去以后,請轉告秦王,他吩咐的事,不出十日,我定能盡數完成,希望他不要出爾反爾,能依言放了小雪?!?/br> “再有……”他又補充,“在這期間,我不希望小雪受到任何虧待,否則……” “我們如今正在去往楚國紅蓮海港的水路上?!奔纠杳魈裘即驍嗨脑?,“你覺得你跟我說這些有用?” 劉權輕嗤,“堂堂大司馬的孫子,燕京出了名的季二少,難不成還同我一個孩子耍心眼玩文字游戲?” 季黎明莞爾,“二少我可從來沒把你當孩子?!?/br> 末了,他又道:“相信子楚也沒有把你當成孩子過?!?/br> 劉權不理他,兀自道:“反正話我已經說出來了,帶不帶得到給秦王是你的事情,我要的,只是小雪的安然無恙?!?/br> “咦……”季黎明好笑地看著他,“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就學會了一身護花使者的本事,大有前途??!” “別瞎說!”劉權冷著臉打斷他,“小雪是我的親人,她有難,我不可能見死不救?!?/br> 季黎明繼續調侃,“又不是血緣至親,親人也是可以發展成為情人的嘛!” 劉權無語地看了季黎明一眼,安靜地劃著船,不再說話了。 目前的地段,兩岸全是高山,已經深夜,琥珀河上起了薄霧,極其影響視線,但劉權劃船技術嫻熟,一路上倒也沒什么阻礙。 小船剛出山澗,睡夢中的荀久便被一股異香給驚醒。 多年學醫,她早已練就了一副敏銳嗅覺,方才這味道,尋常人難以嗅出來,但對于她來說便是輕而易舉。 霍然睜開眼,荀久看了看坐在她身側,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季黎明,再看一眼外面劃船的劉權,立即反應過來他們都聞不到這味道。 心中大駭,荀久大聲道:“快捂住口鼻,這一段被人撒了藥粉!” 季黎明和劉權同時大驚,但想來方才吸入的異香過多,聽到荀久的提醒時二人已經開始眼神渙散。 荀久騰地站起身去外面,伸出手指用力掐著劉權的人中,嘴里道:“你可不能出事,否則我們誰都走不出去?!?/br> 荀久話音還沒落,劉權已經閉上了眼睛,沉沉昏迷過去。 “劉權!”荀久大驚失色,拼命搖晃著他的胳膊,但都無濟于事。無奈之下,她轉過身想看看季黎明的情形,卻不料后腦勺糟了人重重一擊。 兩眼一閉,荀久也昏睡過去。 == 荀久這一覺睡得極沉,夢里又回到了扶笙在錦葵園強吻她的那一幕。 他修長的眉,精致的鼻,精絕的輪廓就那樣零距離出現在她眼前。 薄削的唇瓣覆在她的上面,沒有她想象中的冰涼,反而帶著難以言說的溫潤,那樣的蝕骨纏綿,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一般的霸道,讓她原就躍躍欲試的心徹底澎湃了。 原來,扶笙是喜歡她的。 因為喜歡,所以見不得她與別的男人走近。 因為喜歡,所以才會在面對她初潮時強裝鎮定,事后默默向別人打聽暖宮湯的配方。 他的喜歡,傲嬌而別扭,寧愿自己生悶氣也不愿吐露心聲。 荀久糾結了,她其實對他也挺有感覺的,可他是王爺,注定要三妻四妾的男人,這么大的秦王府,將來怎么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住進去? 這么一糾結,荀久醒了。 入目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四周。 這應該是個陌生環境。 荀久沒吭聲,試圖挪動身子,這一動才發現自己雙手被反剪綁在柱子上,而她此時,是坐在地上的。 我去!什么情況! 荀久大驚,將回憶倒帶至她昏迷之前。 她明明記得劉權被異香迷昏了之后她就被人擊中后腦勺,緊接著也昏了過去。 等等…… 當時船上就只有三個人,劉權已經昏迷了,那么擊中她的人…… 會是季黎明么? 荀久心中很抗拒這個推斷結果。 可如果不是他,就再也沒有別人。 壓下心中陣痛,荀久努力眨眨眼,試圖看清楚四周環境。 可光線實在過于昏暗,她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感覺到周圍有些晃蕩。 晃蕩…… 莫不是腦子還在眩暈? 后腦勺確實是還在隱隱作痛。 荀久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自己究竟在哪里,于是一個大膽的念頭涌上心頭。 她該不會是被季黎明那一下給打死又重新穿越到別的地方了吧? 這樣一想,荀久頓時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了。 她才剛剛撩動扶笙那顆高冷心,老天要不要這么配合適時地潑她一盆狗血? 不安地扭動身子,荀久想憑借掙扎慢慢松動綁住雙手的麻繩。 至少,搞清楚目前的形勢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動,手指觸摸到了一只微涼的手。 荀久頃刻間起了一身白毛汗,顫抖著唇瓣,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被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