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鬼使神差地,他竟主動伸出去解了她的xue道。 達到了想要的結果,荀久嘴角弧度加深,在扶笙解開xue道的瞬間腦袋一偏直接撞向他的胸膛。 她戴著頭盔,又使出了渾身解數,扶笙猝不及防,來不及后退便被她一頭撞到在地上。 她上,他下。 后腦勺狠狠撞在地板上,扶笙微微皺眉過后睜開眼,就見到荀久撲在他胸膛上,顯然也是剛剛反應過來,頭盔已經掉到了一邊,烏黑長發披散開來,燭光下散發著軟緞般的光澤。 她卻全然不顧,動作極其迅速,飛快從袖子里將剛才那把匕首拿出來架在他脖子上。 “小樣兒,對付你這種心肝肺都黑透了的人,你以為姐會按照常理出牌?” 扶笙緊抿著唇沒說話,腦子里卻被剛才她那一壓時胸前的柔軟攪得有些迷糊。 荀久見他臨死還是平素那副淡漠高冷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煩躁,匕首抵在他喉嚨上,厲聲喝道:“快說!白三郎究竟是怎么死的?” 喉嚨上溢出絲絲鮮血,殷殷血珠點紅了匕首薄刃邊緣,扶笙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先前心中的雜念已經完全消散,此刻周身只剩清冽。 “下去!”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眉心已見不悅之色。 “你說是不說!”荀久并沒有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到,反而加重了手上力道,傷口處鮮血溢出得更多。 荀久其實有些手抖,有些心虛,畢竟身下這個是權傾朝野的秦王殿下,但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她幾乎預見了自己的下場。 要么死,要么帶著真相死。 如果二者選擇其一,那她寧愿選擇后者,做個明白鬼。 “下去!” 扶笙依舊是這兩個字,語氣冰冷得能讓周圍空氣都凝成霜花。 “你不說,我就不下!”荀久緊咬著牙抑制住心底的顫抖。 畢竟,持刀威脅人這種事,她是頭一次干,這比對著尸體說話更需要勇氣。 扶笙脖子里的血液順流到高束的黑色衣領上,被濃郁的黑蓋去了顏色,他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眉頭深鎖,周身氣息無一處不凜冽。 “女皇陛下駕到——”外面突然有太監扯著嗓子高喊。 隨著太監話音落下,外面守衛的禁軍們行禮的響亮聲音傳入了大殿。 而殿內的兩人依舊僵持著剛才的姿勢。 荀久徹底心慌了,如果再這么割下去,扶笙今夜非喪命不可。 “我再說一遍,下去!”扶笙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咬得極重。 “你不要這么嚴肅嘛!告訴我真相我就下去?!避骶迷俨桓矣昧?,反手將匕首扔到地上,雙手迅速扣住他的兩只手腕,根本就沒有因為懾于女帝威勢要下去的意思。 扶笙眼眸漸漸瞇起,冷光如刀頻頻剜在她身上。 大殿外,女帝以及隨侍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荀久心跳也越來越快。 她其實在賭。 扶笙素來以高冷禁欲著稱,她賭他不敢讓女帝見到這一幕,所以他必定會用真相來換得自由。 “快說??!” 扶笙不急,荀久卻是急得心臟都要痛跳出喉嚨口了,扣住他手腕的兩只胳膊有些發抖,額頭上開始冒汗。 難道扶笙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不行不行,這樣太吃虧了。 荀久甩甩腦袋,準備拋出為女帝剖腹取瘤的條件換取真相,然而女帝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最多不會超過一丈便能進門看到這一幕。 荀久快急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扶笙被她扣在地上的兩只手突然迸發出兩股強勁的力道直接將她甩開,語氣非常冰冷。 “你坐到我身上了!” 荀久:“……”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扶笙開口的第一句話為什么不是責怪她刺殺親王,而是在意她坐到了他身上。下一秒她就覺得身子一輕,自己被扶笙扔了個完美的拋物線直接飛到擺放白三郎尸體的冰床背后。 摔了個七葷八素的荀久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悄悄探出頭,就看到扶笙一直在扯下身的袍子,似乎想要遮蓋什么東西。 荀久眼角一抽,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真的坐到他身上了。 咩哈哈哈,殿下在遮什么,遮什么?(●—●)我介么純潔,一臉不懂的樣子 ☆、第四十九章 精于籌謀算計的秦王殿下 扶笙站直身子,迅速撫平衣襟上的褶皺,將散開的領口再度高高束起,遮去了脖子里被荀久用匕首劃出的血痕。 但他此時的神情,很古怪。 怒而不發,極度隱忍,極度克制。 看來魔王剛才真的被她那個動作撩出yuhuo了。 荀久捂著肚子,險些笑到抽筋,聽到女帝進門的聲音,她趕緊縮了縮腦袋。 冰床的設計非常精巧,兩邊是精雕鏤空板壁,板壁后面又有素白紗幔阻隔,荀久就坐在板壁后,能從里面看到外面的人影,外面卻看不到里面。 有這么個方便的看臺,她也樂得自在,動作小心翼翼觀察著外面的一舉一動。 女帝今夜一身冷白深衣,外罩沉黑色高領披風,凝重的黑色將上面的五爪金龍襯得越發莊重威儀。 發髻高綰,眉心三瓣紅梅花鈿被她雪白的肌膚襯得妖嬈非常。 巧妙的是,眉間的妖嬈與她一身凝黑的莊重并不矛盾,兩種氣質相結合,反而給人一種非常神秘權威的感覺。 倘若再配上一副權杖,女皇氣質就更加完美了。 荀久暗自咂舌,女帝與扶笙出自一個娘胎,容貌氣質自然是不差的,但這么好的一個姑娘,又是一朝女帝,這天下到底有什么樣的男人是她得不到反而要不斷在坊間尋找替代品的? 雖然她之前一直猜測那些男妃都是白三郎的替代品,但轉念一想又不對,倘若女帝真的那么喜歡白三郎,對他的死絕對不可能表現得這么冷靜。 所以,在白三郎、羽義以及長樂宮所有男妃的背后,一定還有個風華絕代的男人,那個男人,才是女帝真正喜歡而又得不到的人。 能讓女帝這般思念的,一定是個世無其二的完美男人。 荀久正思慮著,外面女帝已經走到了扶笙身旁,知曉扶笙不喜人挨近,她也站在三尺之外,后面只跟著阿紫姑姑,其余隨侍全部立于門外等候。 “子楚這是怎么了?”女帝極其敏銳,她能明顯感覺到扶笙此時的氣息不同于往常,似乎有些紊亂。 扶笙低垂著頭,躬身行禮過后淡淡開口,并未回答女帝的話,反而問道:“陛下為何深夜來此?” 先前扶笙收到角義的情報說荀久準備趁今夜殯宮換防混進來查探白三郎的死因,原本就打算進宮的他索性沒向女帝提起正事,反而試探了一下女帝今夜不會來殯宮,這才準備親自來將荀久那個女人捉回去以免壞了大事。 他沒料到女帝會臨時變卦。 女帝的眸光從扶笙身上移開,慢慢轉向冰床,在白三郎的尸體上凝了片刻,微嘆,“朕似乎有許多年不曾這樣關心過一個人了?!?/br> 女帝眼眸中露出思憶的空茫,仿佛透過白三郎的尸體看到了久遠的過去,看到了存在于回憶中的某個人。 扶笙卻似乎沒有聽到女帝的話,語氣平靜,“殯宮乃陰森寒涼之地,陛下不應久留?!?/br> 女帝默了默,問他:“三郎的懸棺葬地點可選定了?” “已經選定?!狈鲶系溃骸疤蜕??!?/br> 女帝又問:“讓大祭司看過風水了嗎?” 身后阿紫小聲提醒,“陛下,大祭司數日前病了,她已經告過假,至今還未回朝,只怕還沒有大好?!?/br> 大燕的政權,自先太祖皇帝時便遵循神權與王權相結合。巫祝在皇廷地位崇高,“君權神授”理念賦予了皇權神秘的色彩,讓原就迷信的百姓對于皇權更加敬畏崇拜,從而達到君主專制的目的。 大燕有一條極其嚴格的規矩:大祭司專事一主。 也就是說,換一個皇帝就要換一個統領皇廷巫祝的總祭祀、大祭司。 這樣一來,在位的大祭司想要長久立足,就必須盡忠職守侍奉和守護君主,穩固政權。 如此,大祭司在皇廷中便有了參政的權利。 女帝在位期間的大祭司,來自于靈山巫族澹臺世家,名為澹臺引。 荀久根據荀謙偶爾向原身提及的宮廷秘聞隱約知道秦王對神之一說有著異常強烈的抵觸感,他認為神之所見來自于民之所見,神之所聽來自于民之所聽,與其說是“君權神授”倒不如說“君權民授”。 扶笙還認為,大祭司的存在,不過是給皇權披了神秘的外衣,而實質上手握權柄,成了左右君主思想的一顆毒瘤。 也因此,扶笙一直很想廢了大祭司一職,將皇廷巫祝全部趕出宮。 而澹臺大祭司,自然不必說,她肯定要拼盡全力維護家族和個人榮譽以及利益。 故而,扶笙和澹臺引是政敵。 想通了這一點,荀久不由得唏噓,白三郎的死是個尤為敏感的事件,因為扶笙似乎打算利用這件事來對付楚國。 而在這么關鍵的節骨眼上,那位全身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大祭司卻突然病倒,這還真是巧得不能再巧。 荀久瞄了外面的扶笙一眼,撇撇嘴,暗忖澹臺大祭司能病倒,估計跟這黑心的脫不了干系。他在籌謀的時候,怎容得別人干擾? 這樣一想,荀久頓時覺得心涼了一大截。扶笙是個腹黑的主兒,她剛才把刀都架到人家脖子上了,待會兒女帝走了,他會怎么報復她? 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陛下放心,看風水這種事,并非只有澹臺大祭司一人擅長?!?/br> 扶笙淡然如是說。 “那就好?!迸坂叭灰粐@,聲音微弱不少,“三郎的身份……” 聽到關鍵處,荀久豎直了耳朵,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然而下一刻,她又聽得女帝話鋒一轉,擺擺手道:“罷了……不提也罷!” 這……耍猴兒呢! 荀久憤懣不已,每次都是到了關鍵處,所有的線索就突然掐斷了。 不過她這次得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女帝說:三郎的身份。 看來她猜得果然沒錯,白三郎絕對不可能只是普通男妓這么簡單,否則怎會引得荀謙賠上整個家族的命運去刺殺,又怎會引得秦王扶笙再三阻撓她去尋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