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刷地抬起了頭，頓了好幾秒，說：“不按時吃飯對胃不太好……”

    “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迸嵊杵擦似泊浇?，“瘦的跟柴火似得沒有二兩rou，抱起來硌手?！?/br>
    聞晚被噎得回話不能，憋得臉都泛起了薄紅。余光暗自低瞥自己，很不服氣。沒有二兩rou，哪？腰嗎？你倒是看看別的地方再說話！

    他頓了幾秒突然又道：“殺青完回學校，過得很好？”

    聞晚不懂他說的很好是什么概念，猶豫著道：“還好吧……就是正常上課正常作息，沒什么特別的?！?/br>
    “哦?！彼荒槦o所謂，“我只是看你朋友圈和微博都沒怎么發，以前聽人說現實生活豐富充足的人，一般不太經營這些虛擬的東西?！蓖Ａ艘幌?，看向她，“不過看你今天的樣子，心情貌似很差，狀態不是很好?！?/br>
    “心情差？沒有啊……”

    “話少?！?/br>
    會議室進門之后就沒怎么說話。

    聞晚一愣。想嘆氣，又不知從何嘆氣。還不是因為你先一臉不爽，氣壓低沉！你擺出那樣的表情誰還嘻嘻哈哈的起來??！

    裴予見她表情幾變，不消幾秒立刻反應過來，怕是自己誤會了。

    他也懶得再深究，叫了她一聲，沖墻邊兩張凳子微微揚了揚下巴，“我過去了，你要在這傻站？”

    聞晚當然不站。

    兩人把魏薇和陳執的凳子據為己有，一左一右坐下。

    夜來風急，大樓外寒冬凌冽，室內卻與之天差地別。頭頂上，明亮熾白的燈照下來，熱空調將寒氣驅散，融融一片暖意，好似沁入了心里。

    ☆、第25章

    湘州電視臺規模宏大，主打頻道收視率份額占全國大頭，無論是綜藝檔還是電視劇檔，俱都戰績斐然?！杜c君知》當初也是在湘州衛視獨家播出，起初開播時收視率平平，只有0.7至0.8，后續慢慢升高，穩定在2.62.8區間，臨近收官時以勇猛之勢破了3，更在大結局當晚創下了4.6的收視奇跡，成為當年全年度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

    如今《長命歌》首輪播放權同樣被湘州衛視獨家買下，開播當天便破了2，而后更是一路走高，保持在2.62.9之間，雖說被戲稱是踩在《與君知》這個‘巨人’的肩膀上才有此成績，但收視好，確實毋庸置疑。

    聞晚和裴予雖然不是這部劇的男女主角，但作為不可忽視的重頭配角，他們受到的待遇還是很不錯。

    在椅子上坐下后，聞晚發現對面墻鏡下沿邊長條木箱上放著工作人員備好的喝的，一箱礦泉水還有一箱運動飲料。她起身小跑過去拿了兩瓶礦泉水，另一瓶遞給了裴予。

    擰瓶蓋的聲響在過于安靜的練習室里分外明顯，聞晚抿了兩口水潤喉，沒話找話：“不知道魏薇和陳執什么時候回來?！?/br>
    裴予側目看她，“餓了？”

    “不是?！彼龘u頭，“外面那么黑怕他們冷?！?/br>
    他道：“還早著，這棟不是主樓，到大門的距離不近，走出去要些時間?！?/br>
    屋里開著暖氣，坐下時他把厚外套脫了，灰色的毛衣略寬松，領口處露出里面白色襯衫的圓領，他向前傾身，長腿朝兩邊跨，手臂枕在腿上。一垂眸，聞晚便能看到他寬闊的背。

    聞晚百無聊賴地玩著薄劇本，卷起、放開，放開、卷起，隨口道：“沒想到演小品這么不容易，早知道我們應該自己和節目組提交表演單，唱個歌或者跳個舞也挺好的?！?/br>
    剛才對戲的時候雖然沒有笑場，但笑點總是無法很好地表現出來。這種類似舞臺劇的呈現方式，加上又是喜劇，和平時演戲真的不太一樣，大方面是相似的，細節處卻處處都有不同。

    裴予聞言看她，“你會唱歌？”

    “不會?！?/br>
    “跳舞？”

    “……也不會?！?/br>
    見他挑眉，聞晚尷尬道：“我就隨口說一句?！?/br>
    他回過頭去，似是笑了下，她沒看清。

    “我也不會?！彼?，“出道前零基礎，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即使后來學，一邊表演一邊練習，還是唱的不好跳的也不好?！?/br>
    聞晚一怔，小有激動地反駁，“哪里！你明明唱得很好跳的也很好?！?/br>
    好到六個人站在舞臺上的時候，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

    裴予依然保持著手肘枕在腿上的姿勢，側頭看向她，皺了下眉。不過和往常有點不同，兩秒的注視后，他放平眉頭，勾唇笑了下。

    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抬手從后推了下她的頭，不輕不重算不上打。

    “收起你的粉絲濾鏡，評價客觀事實的前提是，要客觀?！?/br>
    聞晚怔在他淺淺含笑的表情中，更詫異驚訝于他剛剛的那個動作。

    第一次……跟工作無關，他主動與她產生肢體接觸。

    “六個人，我既不是舞擔，也不是歌擔，唱的不是最好跳的也不是最好?！彼麛苛吮砬?，視線看著前方略有出神，“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br>
    但別的歌擔舞擔人氣都不如你——這樣的安慰好像不能稱之為安慰，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似乎有些諷刺。聞晚及時收聲，沒有宣之于口。

    裴予直起身向后靠著椅背，換了個坐姿。

    “以前在組合的時候，很不開心嗎？”他的表情太讓人在意，鬼使神差的，聞晚問出了口。

    “不開心？還好吧，一開始有，后來沒有了。其實從小我的愿望就是當一名演員，后來因為一些別的緣故才意外加入s.t。國內偶像市場這一塊早先并不如現在，成功的偶像組合少之又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我們幾個人算是運氣很好的，一出道就紅了，只是工作也多，通告最多的時候每天只能睡一兩個小時，又忙又累，離開娛樂圈的那幾個就是因為消耗過大不堪重負熬出了病?！?/br>
    “我當時年紀小，覺得不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身體狀態一度變得有些糟糕，每天都過得很焦躁，很不開心?！?/br>
    裴予似是陷入了回憶里，口吻難得溫軟柔和，聞晚靜靜地聽，他頓了一下，收斂了些情緒：“不過，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想想也不可惜。無論舊狀現狀，這些年學到了很多東西，有這樣一段經歷其實也不錯?！?/br>
    聞晚沒吭聲，胸口最深最窩心的地方隱隱有些發酸。

    組合解散，成員退出娛樂圈的退出娛樂圈，換公司的換公司，唯有他被拖得最久，合約官司前后歷時近三年，才終于解決，轉入策研旗下。

    三年不長，但在瞬息萬變的娛樂圈，耽擱三年，卻足以改變一個藝人的一生。

    喉間那口氣轉了幾轉，堪堪消融下去，聞晚調整好情緒，語氣盡量輕快：“說的很對，有些經歷，多少錢都買不來?！?/br>
    安靜幾秒，她換了個話題。

    “剛剛進會議室之前……你和陳執吵架我聽到了?！?/br>
    話說的有點猶豫也有點尷尬，裴予聽出來，眉一皺，“所以？”

    “假如前輩真的接受不了公司的決定，回去之后我可以去找我經紀人談一談?！?/br>
    “談？”他輕笑，“哪有那么簡單?！弊鳛樗嚾?，沒有地位就沒有和經紀公司談判的籌碼。

    聞晚說自己明白，“但我可以盡力試一試，簽約之前我經紀人答應過，凡事會盡量尊重我的決定?！?/br>
    “簽約前我的經紀人也是這么說的?！彼裘?，“你還真信？”

    聞晚：“……”

    “你不用想那么多?！迸嵊韬鋈徽f，“我和陳執說那些只是因為他們瞞我。當然，他們也是知道我會反感所以才那樣。但我反感的只是炒cp這件事情本身，換作是誰都一樣，與你無關?！?/br>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哦了聲。

    裴予見她臉上猶有戚戚，頓了一頓，腳下踩著木板地面，不自覺輕碾兩下。

    “其實聽陳執說是你，稍微沒那么生氣了一點?！?/br>
    聞晚怔然看向他，有點不確定自己聽沒聽錯。

    他不看她，視線不知落在空氣哪處，極輕地咳了下，“畢竟，雖然是工作，也還是和不惹人煩的一起更舒坦?！?/br>
    詭異地靜了幾秒，聞晚驀覺臉上熱了起來。

    憋在心里一晚上的郁結忽然就消散了。

    先前在會議室外聽到他和陳執說話的時候，其實心里波濤洶涌，根本沒有對魏薇表現的那么平靜。然而難受歸難受，仍緊守著那點自尊，不想把情緒露的太明顯，更怕難堪。

    他反感這樣的工作，但他接受和他完成這樣工作的是她。

    像是把積壓在胸口的大石狠狠挪開，一瞬間竟有些說不清的舒暢。

    努力把臉上的熱度憋下去，聞晚道：“不會給前輩添麻煩就好?！?/br>
    “他們說的沒錯，考慮的也沒錯，這是雙贏的事，沒什么麻不麻煩?！彼f的‘他們’，指的即是他們倆雙方的公司和經紀人。

    聞晚嗯了聲。兩手交握，無聊搓著手指，想到另一件事。

    “剛剛你問我回學校之后過得是不是很開心，認真說的話我覺得蠻無聊的?！彼Ａ艘幌?，繼續接上，“過年也是，待在家里特別無聊，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做。除夕那天……其實我想和前輩你說新年快樂?！?/br>
    后來，猶豫了半分鐘，還是刪掉了編輯好的消息。

    裴予聞聲側目，看了她幾秒沒說話，突然拿出手機。摁亮屏幕，指尖靈快點了幾下，一翻面亮給她看。

    是她的微信，聊天界面，正中間有一行系統提示：‘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你當時想和我說什么？”

    那不是過年期間，是他殺青那天。

    聞晚愣了愣，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我看到你發朋友圈殺青了，所以想恭喜一下?！?/br>
    “那為什么撤回？”

    “怕打擾你……”

    裴予挑了挑眉。那么過年也是一樣咯？想和他說新年快樂，但最后并沒有發消息給他，哪怕只言片語，一個字都沒有。

    當然，他也沒有主動聯系她，但他好歹還有原因，畢竟自顧不暇。每年都那樣，過年的氣氛一來臨他就開始煩躁，陷在一堆家事中，完全沒心情注意外界如何。

    “打擾不打擾，要打擾了才知道?！彼掌鹗謾C，眉間閃過一瞬清冷，“以后想說什么就說，想發消息就發，發了也別撤回去。吃到嘴里的飯你還往外吐么？”

    聞晚滯頓著點了點頭。

    “不說了，繼續排練?！迸嵊枳ブ鴦”酒鹕?，聞晚連忙跟上。

    閑談了這么一會兒，氣氛與一開始大有不同，心里輕松了，聞晚整個人都明朗起來，偶爾講錯臺詞或是動作不到位，也不像先前那般緊張尷尬，說完抱歉還能口吻松快地自我調侃。

    慢慢地找到了感覺，兩個人漸入佳境，狀態越來越好。

    不知第多少遍，又排到最后一部分內容，裴予伸手過來攬腰時聞晚已經不會不自在。她也脫了外套，毛衣雖然厚，但腰間觸感清晰，他擁著自己的那只手臂讓人無法忽視。

    聞晚配合地向后下腰，裴予傾身過來，俯首靠近。他的臉近在咫尺，彼此氣息糾纏，她穩住心神投入，撇開所有無關心思，抬手勾住他的脖頸。

    一切都很好，這遍表演到位，臺詞動作均沒有出一絲差錯，兩人保持了幾秒借位擁吻的姿勢，聞晚正要站直，門外合著腳步聲響起一道興沖沖的聲音：“晚晚——”

    下腰姿勢收到一半，聞晚被這聲嚇得腳下一滑往后摔去。裴予的手臂還虛橫在她腰旁，慌亂間被她抓住胳膊和衣襟，重心不穩跟著向前砸。

    觸地前，他下意識護著把她朝自己攬了攬，聞晚沒撞著頭，他的手肘卻撞在地上痛得發麻。

    更有莫名觸感，驚覺唇上柔軟微涼一瞬擦過，下一秒又磕得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