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巡演·中城（尾聲）

    “有點怪?！?/br>
    “這是什么鬼！”

    “不好聽！”

    慕君第一場巡演的壓軸歌曲就是這種風格？

    與百族會的傳統觀眾不同，觀看慕君巡演的觀眾們大多對流行音樂感興趣，猛地接觸《花木蘭》這種慢條斯理的的戲曲，一句話要拉長十幾秒，意思完全聽不懂，大多數人很不耐煩，彈幕們更是直言，“慕君她喜歡新類型，很好，但不要走太偏??！像這種歌，請我聽我都聽不下去?！?/br>
    “天啦，那妝濃得臉都看不清?！?/br>
    “過時的東西讓它好好地呆在骨灰盒里不好嗎？”

    “要不是慕君的壓軸歌在支撐我，我真想馬上關投影?！?/br>
    慕君真的要唱戲嗎？看好她的人不約而同地擔心起來，以現在的反響來看，哪怕她的粉絲都接受不了，更別提其他路人了。何況她會的歌曲那么多，大可以找一條安全的歌路唱下去，為什么非要唱戲？

    jiejie有把握嗎？千里之外的慕顏擔心地咬著下唇，雖然她說過會唱與現在歌壇不一樣的歌，但他沒想到會那么不一樣啊。

    慕君也太……楊放沒話可說，他雙眼放空，好像在思考自己來唱戲會是什么效果，很快，他抖落一身不寒而栗，重重地嘆了口氣。

    比起唱歌本身，她的勇氣更值得學習。每次演唱完一首歌后都把自己完全丟掉，不在乎辛辛苦苦積累的人氣和地位，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怎么想，然后重新投入到新的歌曲中去，楊放自覺他還沒修煉到那種境界。

    連德高望重的帝都音樂學院院長楊樂都不看好，他搖搖頭，閉上眼睛躺在躺椅上，他的妻子在身旁為他揉著太陽xue，輕重適度，“怎么了？怎么不看了？”

    “唉，不想看那些彈幕，”他忍不住向最親近的人埋怨道，“慕君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人了，為什么她不能好好地發揚她的天賦呢？”

    他的妻子輕輕笑了一聲，“這就是她的天賦啊?！?/br>
    “希望如此吧?！?/br>
    在何家，剛剛何靈占據上風的局面完全反轉過來，“這就是你推薦的人，”長老們忍不住笑了，“年輕人有些沖勁是好事，但是要看清方向?！闭f著他們就紛紛起身，一個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何靈看著他們的背影，倔強抿起唇角，大聲叫道，“請等一下！”

    “至少，聽到慕君出場吧？”

    領頭的長老回頭看了她一眼，想著她是何家的未來，便嘆口氣，“也好，讓你徹底死心吧?！?/br>
    而暗搓搓希望她從云端跌下的黑子們則非常高興，“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在“慕君黑”的群里，他們興高采烈地歡呼鼓舞，“她以為她是誰??？”

    “慕君太自滿了?！?/br>
    “完全是她自己的問題?！?/br>
    “雖然這場表演動搖不了她在歌壇的地位，但給她的歌壇之路留下一個抹不掉的黑點，我也高興??！”

    “以后她會想這場沖動的表演還有這個小小徒弟，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呢？”

    “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不知怎么混進群的春在榻上翻了個身，榻前窗外荷花開得正好，月光如流水，靜靜泄下，他瞄了一眼唱到“你要不相信…”的凌嵐，拉開窗邊的簾子，斟酌著輸入一句，“話不要說太滿，小心被打臉喲！”

    群里：……

    一時，群中無人說話。

    【您已被管理員移出“慕君黑”群?！?/br>
    可惡，春嘟著嘴，發泄似的輕輕錘了一下窗戶。

    但凌嵐唱到后面時，似乎感受到戲曲別樣的魅力，一片“不好聽”中也冒出幾條好評來。

    “其實聽聽還好啦?！?/br>
    “我倒覺得很好聽?！?/br>
    “每個人口味不一樣?！?/br>
    幾條好評在刷屏似的差評里毫不起眼，直到凌嵐唱完最后一句，觀眾們看在慕君的份上才有禮貌地鼓掌，不過持續十幾秒后，凌嵐干凈利落地鞠了一躬，便直接退到后臺去了。

    在她退后的空擋，舞臺上逐漸升起一個聚焦一束白色燈光的小圓臺，觀眾們看到臺上穿著正常的慕君，不知不覺松了口氣。

    她一套黑色衣裙英姿颯爽，鋒芒畢露，吳柔還是第一次看她這副打扮，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她的話語，“…這就是陳世美的故事?！?/br>
    “我將帶來的這折戲，”慕君左手握話筒，說話的聲音軟萌甜，“就發生在公堂之上，包拯歷數陳世美的罪狀，終將陳世美送上龍頭鍘，對戲曲稍微有些了解的朋友或許會知道，這一出《鍘美案》與《花木蘭》的不同之處在于，花木蘭是旦角，這個角色通常是女聲來表現，而我包青天呢，”說到這，她的聲音頓時被一片哄笑聲打斷，“啊哈哈哈哈?！?/br>
    “軟軟的慕君說自己是包青天的樣子好好笑！”

    “反差太大萌萌噠！”

    慕君停了一下，在眾人哄笑中淡定地說出后半句，“是凈角，換句話說呢，通常是男聲?！?/br>
    她的話好像炸彈一樣，無聲無息地投入人海之中，引來更大的喧嘩，“慕君要唱男聲？”

    “男聲！”

    “天惹我就知道她有殺手锏！”

    “好期待！”

    難怪她敢在壓軸唱戲曲！原來她打算唱男聲！慕君的粉絲們頓時來了勁，一個個瞪大雙眼把音量放到最大，生怕漏掉她說的每一個字。她的黑子們唉聲嘆氣，自認為失去了一個絕好的反攻機會。

    但她卻沒有停住話頭，在喧嘩聲中繼續說，“但我不會反串男聲?！?/br>
    “啊?！?/br>
    “你一定是在逗我！”

    “別吊胃口了你說??！”

    “慕君太壞了！”

    慕君在強烈燈光下模糊得有些失真的面孔露出一個調皮的微笑，好像賣關子賣得很高興，“至于我會怎么唱，你們聽——”

    她右手往上一抬，舞臺兩邊的音響頓時響起激昂的鼓點，聽得人熱血沸騰，她身子往旁邊一側，手勢一擺，頭一轉，聲音高亢有力，如一道雷鳴打在金石之上，“駙！馬！爺！”

    臥槽！楊樂的身子如彈簧般一彈而起，像個年輕人一樣猴急地竄到投影面前，將聲音調到最大，他的妻子怔怔地看著他，像個泥塑木雕，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會吧？！楊放眼睛突然瞪得比銅鈴還大，下巴咣當一下砸腳面上了。

    天啦！春瞳孔猛地一縮，全身血液好像在一瞬間凝固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何家的長老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立在原地，半天沒有言語。

    此刻，帝都，唐凝似乎聽到樓上杯子掉在地上碎掉的聲音，還有一聲高亢的“我了個去？”

    “近前看端詳?！蹦骄母杪暼鐫L滾長江轟隆隆碾壓而過，直把現場觀眾們驚得木若呆雞，動彈不得，而天網上的彈幕只停了一停，便飛快地如魚群般覆蓋住整塊投影，圍觀群眾們語無倫次地抒發自己的情緒。

    “腿一軟跪在投影前?！?/br>
    “包青天再世！”

    “嚇得我膀胱一緊?！?/br>
    “包大人我是無辜的[大哭]?！?/br>
    “碉堡了！”

    家中，觀看天網投影的愛歌人渾身一顫，只覺慕君的歌聲雄渾豪放、節節攀升，氣勢如虹，他跪坐在旁邊，豎起一雙耳朵，根本沒心思分析技巧或唱功，此刻，他第一次拋棄樂評人的身份，變成一個單純的聽者。

    “上寫著！”

    樂評人陳陳只聽第一句便被當場鎮住，完全不記得自己跟唱的習慣，同樣是反串——哦不，慕君不能說是反串，她雖是女聲，卻比男聲更加豪邁狂放——但反串女聲的慕顏和慕君比起來，那就完全不是一個級數的了。男聲唱女聲固然很難，可一個男人捏著嗓子總會找到女聲的聲音，成打的翻唱《新貴妃醉酒》就是明證，但女聲唱男聲，如果沒有先天嗓音優勢，想用混聲唱高亢的男聲幾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慕君剛才說話、以前唱歌，都是正經的女聲，特別是剛才說話的時候，可謂軟萌甜，說著說著突然換了一個畫風，那震撼簡直無以言表。

    “秦香蓮她三十二歲！”

    她怎么會唱成這樣？

    她怎么可能唱成這樣？

    無數歌手歌修們恨恨地咬著小手絹，能不能給條活路了！

    能不能給翻唱一條活路了！

    太可惡了！

    “別想著翻唱她的歌了?！绷季?，全華區最大的翻唱群里，才刷出這么一句話。

    “翻唱禁區?！?/br>
    “唉，早就死心了?！?/br>
    “翻唱誰的歌？”新入群的小新人還一臉不知所云。

    群里的老人們沮喪之余，充滿惡意地回復，“一個不能說出名字的人?！?/br>
    “欺君王、瞞皇上！悔婚男兒…”

    情緒太到位了，活脫脫一個正義凜然怒火滔天的包青天，實在難以想象她那嬌小單薄的身板居然能爆發如此之強的氣勢，事實上，聽到她的歌聲，無論是誰都會忽略她的身材容貌、服飾妝容。

    這就是頂級歌者的魅力吧？讓人忽視一切影響他們的因素，而將注意力集中在歌曲本身。

    “眼神有殺氣！”

    “別說膝蓋了我頭蓋都給您！”

    “以前從沒聽過慕君唱過這樣的歌！大開眼界！”

    “帥哭！已被掰彎！”

    師父她，好厲害！

    凌嵐站在后臺，呆呆地聽著，心中又羞又慚，她不是不喜歡與觀眾互動，只是她知道，自己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又在慕君的舞臺上，最好不要刷太多存在感。

    可當她親眼目睹、親耳聽到慕君的現場，才明白，哪怕是眾人陌生的戲曲，師父也能唱得讓人震驚和喜愛。

    “你會成長的，”水汐芷一身水色衣裙，溫婉地站在她身邊說，“你會變得更厲害的?！?/br>
    凌嵐猛地驚醒過來，使勁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她好像鼓起了勇氣一般，“我會讓師父為我感到驕傲的！”

    “將狀紙壓至在了某的大堂上！”

    和普通觀眾只要放任自己沉浸在歌曲之中不同，樂評人們必須得趕在觀眾們聽完演唱、到天網搜相關資料的時候，給出一個答案，告訴他們慕君為什么能這么唱，為什么唱得那么好，歌曲背后有什么故事，作為一名合格的樂評人，這些問題他們都得考慮周到。

    愛歌人v：慕君能唱得豪邁不輸于男兒，因為她全歌用了演唱技巧“喉音”。我查了很多文獻才查到的呢！歌手們得盡可能地避免喉音過重，怎么說呢，它就像rou的附著品——皮，rou和皮緊緊相連，rou要去掉皮才好吃，聲音要去掉喉音才好聽，但皮本身也可以做得很好吃，只是大家都不會做罷了，慕君就是那個會做好吃的皮的人！

    天藍色：說得我都餓了。

    煎熬：大概懂了。

    饑餓中：所以會做皮的人也很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