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天網投影，凌嵐整個人都驚呆了。

    大神出現在我面前，我居然認不出來！

    “她不會叫慕君吧？”凌嵐虛弱地扶住椅子，惴惴不安地問。

    堂妹瞪大眼睛，“沒想到萬事不關心的你還有認識歌手的時候啊，介紹一下，她是慕君，顏顏的弟弟，據說你喜歡的那首貴妃醉酒就是她指導慕顏的……”

    貴妃醉酒就是她指導慕顏的。

    這句話如炸雷般在她腦海里放煙花，都沒聽清堂妹后面說的話，也沒意識到堂妹離開屋子，而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小隊進駐的旅館前，站在一片暮色中。

    是不是太唐突了？這樣找過去不好吧？要不要先試探性的問一下？心里這么想著，凌嵐的腳下卻不自覺地往里走。

    “凌嵐想見我？”慕君一身白色連衣長裙，繡著銀色暗紋，低調華麗，她坐在桌前，放下天網玉符，揉揉疲累的雙眼，“讓她進來吧?！?/br>
    當凌嵐踏入房門，看到慕君安然坐在紅木高背椅子上，一襲白裙如喇叭般開在地上，慕君坐在那里，窗外暮色蒼蒼，窗內橘燈溫婉，對她輕輕一笑。

    “怎么了？發什么呆呢？”

    望著那個親切溫暖的笑容，凌嵐的膝蓋一軟，自動地跪在地上，抬頭渴望而忐忑，想好的說辭一瞬間忘到天邊去了，她說，笨拙卻真誠地說，“我……我想跟您學戲！”

    慕君呆了一下，彎起一個好看的笑，輕巧地答應了，“好啊?！?/br>
    等待九九八十一難拜師測試的凌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慕君悠然地倒了一杯茶，遞給自己，她的聲音仿佛遠在天邊，一點也不真實，“喝了這杯茶，你就是我的人啦！”

    慕君是不是騙人？她是不是在戲弄自己？這些想法壓根沒在凌嵐心里出現過，受寵若驚地接過茶杯，她一飲而盡，溫熱的茶水下肚，才感受到一絲真實。

    像做夢一樣。

    見凌嵐后知后覺地羞紅了臉，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慕君點點腳尖，揚起一抹高興的笑容，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凌嵐，但不妨礙結果是好的，這就夠了。

    “你想學什么？”慕君把她扶起來，問，“黃梅戲？昆曲？秦腔？越??？”

    凌嵐眼睛都瞪出眶了，她低聲喃喃，“我都想學，但是，”她的眼睛好像有熱情在燃燒，“我最想學豫劇了！”

    “豫??？”慕君好像知道她會這么說一樣，直接答應下來，“好啊?！?/br>
    “豫??？”中原城的家族之間是沒有秘密的，看不順眼凌家的馮家馬上收到了這個消息，“就是凌嵐那小丫頭折騰出來的戲曲？”

    “沒錯，”馮家小狗腿們屁顛屁顛地迎上去，悄悄解釋，好像沉浸在暗地接頭的感覺中，壓低聲音說，“據說那丫頭拜了個師父，可惜我們一直沒查到那師父是誰?！?/br>
    百族會馬上就到了，這時候冒出個新東西，有的家族立馬提高警惕，想盡辦法打聽，有的家族嗤之以鼻，沒放在心上。

    “不過是個小家族，能跟我們爭什么？重要的是百族會那天，一定要給自治官一個好印象！”

    “婉君啊，我們于家就系在你身上了，自治官不是膚淺的人物，你要謹記四個字，欲拒還迎！你的水袖舞練了那么久，可不能讓家族失望！”

    “這時候突然換題，凌家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什么？凌嵐才十三歲？得了得了，別在意她了?！?/br>
    “重要的是自治官！”

    “今年的資源就落在你們頭上了！”

    “一定要保住我們家族的二等名頭！要是在我手上降到三等，讓我怎么去見祖宗！”

    在各家族緊鑼密鼓的準備中，百族會逐漸掀開了它的面紗。

    上百個家族齊聚一堂，展示自己的傳承技藝，汴繡，澄泥硯，木版年畫，剪紙……每一個技藝身后，都站著一個家族，想要從上百個家族當中脫穎而出，就得不停地研究出新意，每次百族會都會重新評定家族等級，所謂三六九等，家族降級，資源也會降級，這些家族專精于傳統技藝，大都手無縛雞之力，上面發的資源少了，日子肯定會很難過。

    而這樣的盛會也吸引了不少游客，其中也有歌修。

    慕君去歌修協會登記的時候，協會里已經有十幾人進駐，前臺招待告訴她，他們都是沖著百族會來的，想趁盛大的節日多攢些人氣，有幾個歌修就是選擇百族會前一天或當天開啟巡演。

    上百個家族評比，大概會持續半個月左右，這半個月，將不斷有歌修從附近的城鎮趕來巡演。

    半個月，慕君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心潮，她一登記完立刻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聯系凌嵐，從徒弟口中得知，百族會的展示順序是隨機的，但開幕式那天一定是最杰出的頂級家族表演，自治官除了那天一定會出現，大家都不會知道他在會去看哪一場。

    慕君掛斷通訊，一個完美的構想逐漸浮上心頭。

    凌嵐的豫劇一定會引起極大轟動，她底子好，慕君只是略加指導，她就能把花木蘭那一折融會貫通，凌嵐才十三歲，在一眾大叔大爺中，一個小女孩的表演足夠別開生面，而慕君，似乎也能用這一點，給自己再添一歌之力。

    她完全可以在凌嵐成功之后，自己再在后面來一曲，趁大家好奇的時候賺一筆人氣，她所擔心的是，凌嵐會不會覺得自己在利用她。

    “當然不會！”小徒弟一口答道，“我能唱花木蘭，多虧了師父引我入門，師父想唱，完全可以把我拋到一邊自己唱，我怎么會埋怨師父呢！”

    既然凌嵐這邊解決了，慕君便開始準備，既然凌嵐選擇豫劇，她最好也選豫劇，而豫劇雖然多，慕君游刃有余的也只有那幾支。

    畢竟不是專業唱戲的，她學戲曲，感興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想把戲曲融入歌唱里，慕君也就努力了那么一會兒，除了把戲唱得像歌一樣，也沒什么大收獲。

    比起自己這種雜七雜八的戲曲愛好者，慕君覺得自己最好把徒弟帶成一個純唱戲人士，免得后來人學唱戲時被自己帶進溝里，那就有違她復興戲曲的本意了。

    所以，選哪一折呢？

    慕君右手托腮，神情迷茫，她絞盡腦汁回憶自己唱過的一折又一折戲，突然眼睛一亮。

    她想起了路過的開封，開封！開封最有名的人物是誰？包拯??！《鍘美案》！

    這折戲說的是秦香蓮與陳世美的故事，陳世美十年苦讀，上京趕考，隱瞞自己有妻子的事實，被點為駙馬，當他得知妻子上京尋他，甚至派人前往殺妻，包拯搜尋證據，不顧太后與公主的懇求與阻止，將陳世美鍘了，這就是有名的《鍘美案》。

    這一出戲有豫劇、秦腔甚至京劇的版本，以慕君的心思，她自然是想用表現力最足的秦腔。

    所以，秦腔還是豫劇，這是一個問題。

    陷入糾結之中的慕君接到一個通訊，語氣不大好地問，“什么事？”

    “請問是慕君嗎？這里是中原的歌修分協會，我們收到一個消息……”

    “你說什么？開幕式？”

    第86章 赴宴

    提起開幕式，大家會想到什么？

    慕君第一時間想的是奧運會的《我和你》，還有超級碗的中場秀，對一個歌手來說，能在重要比賽的開幕式上表演是莫大的殊榮。

    但是，自治官為何會突然冒出這個主意？

    歌修分協轉告她，自治官決定在百族會上邀請歌修們在開幕式上表演，當然，他們需要被篩選一下，而以慕君現在的江湖地位，基本上不需要走這種流程，只要在最后一關確認歌目即可。

    慕君不自覺地想起了她發的那篇帖子，想起了春提過的計劃，他曾在帝國的幫助下升至五十多級，如果不是唱功壁壘突破不了，現在應該是六十級的歌修了吧。

    不能怪她想太多，這件事實在太過巧合，畢竟百族會順風順水地舉辦了那么多年，哪里還需要加開幕式表演吸引人眼球。

    不過，既然對她又沒有什么壞處，她也懶得去思考背后的交易。

    “我會用心準備的，”慕君告訴對方，掛上了通訊。

    問題來了，慕君往后一躺倒在床上，秦腔和豫劇還沒想好，又冒出個開幕式表演，資深選擇困難癥患者非?？鄲?。

    開幕式這種場合，總不能唱英文歌吧。

    但中文歌，難道讓她唱《愛我中華愛我中華》《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

    就在慕君苦惱的時候，同時接到歌修分協通知的歌修們也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開幕式??！唱什么呢？”

    “喂！老朋友，你在中原嗎？不在？快趕來??！我們可以在開幕式上合唱一首嘛！什么歌？我還沒想好。喂喂別掛啊這個是千年難遇的機會啊你就不想來沾沾光嗎？”

    “第一次參加百族會開幕式，怎么裝作經常來的樣子？急！在線等！”

    “我接到通知的時候都懵比了！最討厭有限制條件的歌曲了！可是人氣值真的好誘人……”

    中原城中心廣場便是百族會的舉辦地點，它坐靠著東西市，壘起一層又一層看臺，張燈結彩，紅綢遍地，廣場前方的大道上鋪上一層紅毯，廣場后方豎著一個巨大的投影板，百族會開始之后，整個中原城乃至周圍鎮上的居民都會如潮水般涌向中心廣場，當然，現在就熱鬧得到處都是人了。

    慕君站在窗前往窗外一瞟，就能看到人流如螞蟻一般擠來擠去，在他們頭上掛著一串又一串大紅燈籠，不僅街上掛著燈籠，每家每戶窗外都懸著一盞盞各式花樣的燈籠，中原城好像一個穿著紅彤彤衣服的年畫娃娃，打開窗戶，窗外的嘈雜聲簡直可以掀起房子，父親們讓孩子騎在自己肩上，街邊的店鋪擠滿了討價還價的人群，孩子的笑鬧，大家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不禁也微微笑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那么濃郁的節日氣息了。

    “師父你怎么還沒換衣服？”凌嵐敲門而入，一驚一乍地大叫，“天啦！晚宴就要開始了！你連衣服都沒換！”

    慕君轉過頭來，無語地指了指天邊紅彤彤的太陽，很顯然，現在離太陽下山還遠著呢。

    “師父，這可是治安官大人的晚宴！”凌嵐崩潰地叫道，她生活在中原城治下，對治安官心中只有仰望的份，沒想到自己也能有沾光去見識的機會，因此她也格外珍惜，“難道你只想穿上衣服就過去嗎？”

    這話說得，難道她還能不穿衣服過去嗎？

    “還有化妝啊發型啊鞋子啊首飾啊全都需要挑選的??！”

    慕君嘆了口氣，關上窗戶，朝凌嵐走去，重重地揉了揉她剛做好的頭發，“好好好，小管事婆?！?/br>
    “我的發型！”

    慕君怎么會沒有準備呢，她可是要巡演的人，巡演怎么可能穿著睡衣或戰斗服就直接上去唱歌，她的玲瓏螺里有一個大大的衣柜，柜子里全是解竹塞給她的華服，從晚禮服到小禮服、從帽子到鞋子、各式首飾應有盡有，她直接把柜子拖出來，叫上水汐芷和凌嵐，還有駐歌修分協的兩名造型師，大家一起參詳。

    他們在一邊商量衣服帽子鞋子的搭配，慕君則是好奇地打開柜子里的抽屜，一瞬間，她的眼睛幾乎要被亮閃閃的首飾們閃瞎了。

    好好看！

    從前她帶的首飾都是解竹選出來后遞給她的，從沒感受過精致華麗的首飾們堆在一起的樣子，像個小女孩一樣，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對淚滴狀的碧綠耳墜，輕輕搖晃，那抹翠意順著手的方向流轉生波。

    美哭！

    把耳墜放在一邊，她手指輕輕滑過閃著光芒如鉆石般耀眼的項鏈，好像星星閃耀其中的墨色鐲子，兩朵玫瑰顫顫巍巍綻放枝頭的發釵……直到幾人定下她的衣服，叫她做最后決定，才后知后覺地合上抽屜，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鎮定自若地走過去問，“定好了嗎？”

    不出錯的晚禮服逃不開幾個固定的色系：黑、白、紅，他們所選的幾件大多都是這三種顏色，而慕君猶豫了一下，指向一件深紫色的半肩禮服。

    紫色一般標志著高貴典雅、神秘浪漫，但它同樣也是非常難以駕馭的顏色，但慕君選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她不在自己的地盤上，最好裝得生人勿近一點比較好。

    換上衣服，慕君戴上同色系的禮帽，垂下的硬質面紗遮住她上半張臉，平添一股神秘氣息，蹬上尖頭高跟鞋，她選了那對像星輝閃爍般的墨鐲，當她站在鏡子前露出微笑，雪膚紅唇，沒有任何違和感。

    雖然她的身材不像成年女性那樣□□，但高挑的身高與強大的氣場彌補了不足，當人們看到她，第一眼注意的絕不是她不夠火爆的身材。

    折騰一番，夜色已經降臨，慕君挽著裙子離開旅館時，治安官派來接客人的南瓜車已經等候已久，就像灰姑娘童話里的南瓜車一樣，它看起來完全就像一個大南瓜，慕君在徒弟的催促下匆匆鉆進去，就連里面也是南瓜一樣的顏色，好在兩邊安裝鏤空的窗戶，輕輕一推就能看到外面。

    凌嵐的南瓜車緊隨其后，而前面是作為人榜第一而被邀請的顧卿，有熟人一起赴宴，慕君不禁放下擔心。

    南瓜車在平地飄了一陣，順風平穩浮起，當它在空中飛舞，整個南瓜車突然亮起來，照得車內有如白晝，就像一盞金黃色的南瓜燈，慕君好奇往窗邊挪了挪，小心地不弄皺裙擺，一點點推開窗戶，微風從窗沿拂過她半挽起來的黑色發絲，只見一盞又一盞橘黃色南瓜燈排隊一樣在半空中蜿蜒蕩來，夜空仿佛剛被雨洗刷過，鉆石一樣星辰在墨藍的夜空中閃閃發光。

    在它們腳下，木質房子如一個又一個小黑盒子，紅彤彤的燈籠點綴其上，像給中原城籠上一層輕紗般的紅色薄霧，墨藍的夜空、閃爍的星辰、大紅燈籠、半空飄蕩的南瓜燈，美得像一幅色彩濃郁的油畫。

    “爸爸！快看天上！”孩子們的叫鬧聲提醒了大人們，他們一個個往天空看去，不禁呆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透過紅色薄霧，澄澈的夜空中，一盞盞圓滾滾的黃瓜燈排成一排劃過夜空，透著昏黃的光芒，沿路灑下如粉末般的細碎金光，在墨藍的夜空中隨風飄揚。不知為何，許多人站在街上，望著這美景，身心都受到沖擊一般，一抹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這就是中原城。

    哪怕它坐落在危機四伏的叢林之中，哪怕城里的人生活在朝不保夕的現在，但眼前和平又繁榮的景象好好像海市蜃樓般的夢境，又好像近在眼前，一觸及至，讓他們心中升起小小的希冀，讓他們鼓起心中微末的勇氣。

    為了孩子，為了子孫后代能生活在更和平的世界，他們愿意為這個世界拼盡自己的生命。

    城中不知何時掀起一陣又一陣掌聲和歡呼聲，他們拼命拍手，有的還舉起帽子使勁揮舞，整個城市好像活過來了。

    坐在南瓜車里往外看的慕君若有所觸，如果這一切都是治安官所安排的，那他的心思之深簡直超乎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