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張軼前幾日在早朝之上已將此事稟明父皇,并將人帶到了乾華宮里,曹家那人雖未明言,可字里行間卻含沙射影直指太子哥哥,如今朝野上下猜測紛紛。這兩年太子哥哥諸般不順,朝中大臣早有不滿,若非父皇一力壓著,再加上太子太傅江家輔佐,早就有變故了。倒是五皇兄近年來辦成了幾件大事,有張軼輔佐,如今再算上魏家,簡直是如虎添翼,朝中早有更換儲君的言論。如果通敵叛國之罪被坐實,就算父皇再想保他,又如何堵得住天天悠悠眾口?” “曹家活下來的人是誰?”俞眉遠奇道。 “說是曹大人的庶子,曹家被滅門之時他恰好外出訪友,故逃過一劫?!遍L寧掰散了花,抖到地上,臉色頗沉。 “庶子?那他可曾提到通敵叛國的證據?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若是涉及太子,沒有證據怎可胡亂攀咬?”俞眉遠思忖問道。 “這我就不知了,我只知后來父皇與張軼密審了此人,至于他們說些什么,我就不知了?!遍L寧拍拍手,換上笑顏,“好了,父皇疼愛太子哥哥,只要他沒做過,父皇必定不會叫他受屈,你別cao這些心。還是二皇兄好,閑散人一人,什么都不用理會,你也可以做個逍遙王妃,不像婧嫂嫂,cao盡了心?!?/br> 俞眉遠心中并不輕松,反倒有些沉重。 通敵叛國的證據是她與霍錚保下,再由霍錚親自交到李辰征李大人手中送回兆京,這其中并無變故?;翦P回京后亦在惠文帝那里見過密匣,一匣一鎖,沒有被人打開過的痕跡,里面的東西不可能被調包??扇羝渲姓媸峭〝撑褔淖C據,惠文帝早該發難,怎會一直秘而不宣,壓到如今被張軼捅到殿上? 除非,密匣中的證據牽涉之人對惠文帝而言很重要,因此他才隱而不發。 “阿遠?阿遠?怎么呆了?”長寧見她發愣不由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俞眉遠回神,攏緊的眉頭松泛,若無其事笑道:“這幾天若外頭還有什么事,你也告訴我一聲。雖然如今我不愛管外事,但太子與我們同為一體,共損共榮,有些事還是早點知曉為好,你我也能應變?!?/br> “好?!遍L寧喜歡她那句“同為一體,共損共榮”。 帝王之家無手足,可霍汶霍錚大概是異數。 …… 惠文帝頭很疼。 大安朝與狄蠻在漠北征戰了足八年才宣告完結,還未等休養生息完全,薩烏又進犯西北疆域。因著戰事連連,如今國庫空虛不說,西北戰事膠著,勝負難測,現在又冒出太子通敵叛國之事來,簡直是火上澆油的麻煩事。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不肯回宮?!闭驹跁笇γ娴腻\衣男人躬身稟事,說話間有些猶豫,似在斟酌用詞。 “你說什么?”惠文帝驀地睜眼,目光冰冷。 太子通敵叛國之事早就傳到他耳中,密匣中所收之物赫然是霍汶與薩烏二王子暗中所傳之信,他本就壓著不放,只派人去西北暗查此事,探子回報確有可能,他方令人傳旨先命霍汶回京,不料兩個月過去,霍汶竟抗旨不從,執意留在西北大營。 想起密匣中所藏之物,惠文帝的臉色越發沉冷。莫非霍汶真有反意?這兩年來因為他待張淑妃、霍簡越發親厚,也越來越看中霍簡,再加上張家扶持,魏家輔佐,霍簡聲名早已超過霍汶?;翥肽呛⒆有乃汲?,很難叫人看透他的想法,難道已因此對他這父親心生齟齪?覺得他有易儲之心? 要知生在帝王之家,弒父纂位之事并不在少數。 若是這樣…… 惠文帝倏地握緊手中盤玩的玉石。 “太子殿下不愿回宮,亦不同意將皇權交給黃將軍,不過他承認自己確與薩烏二王子有所接觸,不過為的是西北戰事。殿下還請皇上相信他,再給他一個月時間,他便能扭轉西北戰局?!?/br> “砰——” 玉石被砸到這人腳邊,碎作兩塊。 “朕已經給他很多時間了,還不夠嗎?朕再給他時間,那誰給朕時間?張軼已經帶著人逼到朕面前,要朕給曹家一個交代!這事朕已經壓了兩個月!” 想起今天秘審曹家庶子時張軼說的話,他就火冒三太。 什么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便是太子也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那張軼是越來越囂張,言語間竟還暗指他早就拿到通敵叛國的證據卻遲遲不問罪,顯有包庇之意! 這是存心要叫他廢太子。 這兩年,張家的野心被他寵得越來越大! 近日朝中廢太子的聲音越發大了,也就太子太傅江家尚一力支持霍汶,只是若通敵之事坐事,只怕是他這個皇帝老子都救不了他!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一手毀了崔家!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求見!”緊閉的書房外傳來廣勝的聲音。 惠文帝回神,朝面前那人使了眼色,那人便一頜首,迅速從窗中離去。 “進來吧?!被菸牡圻@才開口。 房門被人打開,崔元梅帶著湯望琴站在屋外,正欲行禮,惠文帝早已先行一步到了門前將她拉進。 “你怎么來了?”他收了滿臉陰沉,溫言道。 書房這地方,她向來是不愿意來的,今日也不知是為何而來?莫非是為了霍汶? 心念一閃而過,他不顯于臉上。 這兩月他與她關系已緩和許多,雖然加不到從前如膠似漆的時候,但能平靜聊些話,還能抱抱她,已是不容易了。他真不想叫她再因別的事與他生分。 “天氣漸熱,京中干燥,近日臣妾又聞朝上諸多煩心事,恐皇上火旺傷身,故命小廚房燉了清熱滋陰的枇杷露給皇上送來,望皇上龍體安康?!贝拊芬贿呎f著,一邊進屋。 惠文帝望了她一眼。他不喜歡她這樣說話,端莊得體無可指摘的態度與言語,像這后宮大部分妃嬪,小心翼翼地待他。這不是他的崔元梅,這只是大安朝的皇后。 “你費心了?!彼匾紊?,看著崔元梅從湯姑姑手里接過燉盅,將橙色枇杷露倒進杯盞,再親自送到他手中。 這樣示好的作派,崔元梅很少有。 她這是來打探他對霍汶之事的態度? 惠文帝難免猜測。 崔元梅只是淡淡地服侍他喝枇杷露,卻沒再開口。 “元梅,你不問問朕關于汶兒的事?”到底惠文帝忍不住先問出聲。 “皇上自有皇上的主意,后宮不可干政,今日過來,臣妾只是為了這盅枇杷露?!贝拊沸煨煺f著。 服侍惠文帝用了一盞露,她又將燉盅蓋好,留在桌上,告辭離去。 再無二話。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都不理我?一聽虐就要跑你們這些小妖精……t.t ☆、第169章 弒君·相殺 兆京越來越悶熱,天空一絲云朵都沒有,如此一來便讓人深切體會出在宮里的好來。俞眉遠是帝后兩人都疼寵的兒媳,尚宮局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窖藏的冰塊早早被送到昭煜殿里。不過她如今怕冷,并不愛用冰,故也只留了一點。 大殿里所有的窗子都敞著,院中的風徐入,她坐在書案前提筆寫信。 筆尖醮了墨,落筆卻不知要寫什么。 離上次長寧告她太子之事,已又過了數日,時局卻更加緊迫,即便她整日呆在昭煜宮里,外頭的事也已傳進她耳中。如今后宮和朝廷都繃著弦,這弦抓在惠文帝手中,只要他一發話,這弦便斷,但他卻遲遲不肯作聲。 聽說今日早朝時首輔張軼已帶著幾個重臣跪在乾華殿外,已明言太子有罪,要皇帝降旨將太子從西北調回。殿上眾目睽睽,只太子太傅江北翔一人為其說話,只道儲君乃國之根本,未有確切證據之時,切不能妄下斷論。 朝廷里眾說紛耘,各站各營,一時間儲君之爭逼到風頭浪尖。 這一次顯然五皇子霍簡有備而來,與上一世她的記憶出了偏差。離五皇子與霍汶爭皇位,原還有五年之久,然而如今有了魏眠曦,若這五年起了變數,她與霍錚當如何應對? 墨汁滴下,在紙上綻開,她不知該報平安,還是該如實告訴霍錚京中的動蕩。 魏眠曦將meimei嫁給霍簡,顯然已是歸附霍簡,他比她更了解上輩子朝廷爭斗,若是未雨綢繆,改變上輩子的軌跡,那么……也許他們不會等到五年之久。 還有,那被皇帝死死壓下的木匣中,裝的到底是何物? 真是太子通敵叛國,密謀造反的證據? 她不相信。 這兩年太子辦差頻頻出錯,聲威大降,惠文帝派他去西北,是存著讓他立功的心思,他既有此心,霍汶定然明白皇帝并沒動廢太子之意,那他何必多此一舉? 可密匣沒打開過,里面東西會被人調換,除非……整個匣子被人換過。 俞眉遠被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驚到。 密匣一直在他們手中不曾外露,除了白雪嶺上那場蟲蟻之戰…… 魏眠曦也在! …… 崔元梅已經連續給惠文帝送了數日的湯水,今日她又帶湯望琴去探望惠文帝。 只是這次,她沒能進惠文帝的書房。 才踏到玄天閣外,隔得老遠,崔元梅就聽到書房里傳出的喝斥聲與重物被掃落的砰砰動靜。書房的門緊閉,院里跪了幾個臣子,都是來替張軼說話的。 “皇上,張大人還在玄天閣外跪著,正午太陽毒辣,張大人又已上了年紀,恐他吃不消……” “朕沒逼他跪,是他自己要跪!”惠文帝的喝聲透過屋門傳出,“他要跪就讓他跪著吧?!?/br> 崔元梅已經許多年沒見過他在其它地方發這么大的火了。 “娘娘,你看今天這情況……”服侍惠文帝多年的廣勝一見她便悄然跑到她身邊,躬身道。 “行了,我知道?!贝拊窋[擺手,“這食盒里有雪梨銀耳,你替我交給皇上吧?!?/br> 她說著命湯望琴將食盒遞給廣勝。 廣勝忙恭敬接下。 崔元梅不再多言,轉身便離。踏出院門之時,身后緊閉的門卻忽然開了。 “滾回去告訴張軼,三日之內朕必查清此事,給他們一個交代!” 三日? 崔元梅腳步一頓,寡淡的表情里起了絲變化。 …… 落地的膽瓶前站了個宮裝的麗人,薄袍之下只有主腰并一條石榴紅裙,長發披背,婀娜妖嬈。 “已經找人告訴皇后了?”她拿著花剪修去薔薇的枝條,再將花一枝枝□□膽瓶。 青蔥似的指尖是嫣紅的豆蔻,與枝頭的薔薇一般鮮艷。 “稟淑妃娘娘,已經告訴她了?!鄙砗?,有人回話,“找的是以前崔家的舊部,如今混進后宮在明霞殿當差的蔡志遠?!?/br> “蔡志遠?就是那個一心想為崔路鵬報仇的小子?”張淑妃將花剪一扔,回過身來。 “正是。蔡志遠在宮里藏了這些年,極得皇后信任。由他去說,皇后定然不疑有他?!?/br> “呵……辦得不錯?!睆埵珏淞艘痪?,緩步走到榻前。 她輕輕坐到榻上,彎腰撫過床頭并放的兩個枕頭。 “皇上好久沒來這里了,不知這回愿意陪我多久?!?/br> “每次他與崔元梅吵架,都要到我這里讓我陪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