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有人一劍刺來,左尚棠再也顧不上與她說話,將她往后面一推,迎敵而上。 不遠之處,太子霍汶此刻也已自顧不暇。因是天祭,他手中沒有兵刃,只能赤手空拳對敵,既要護著身后太子妃江婧,又想去援救帝后二人,一時間竟難以決斷。江婧跟在他身后,雙手緊緊護著小腹,她腹中已有三月身孕。 “殿下,不必管我,去幫父皇與母后!”江婧果斷推他。 霍汶揮手逼退攻來利劍,轉身單手攬了她的腰,將她抱起朝后面快步躍去。 “母后有父皇,我只管你。不用想太多?!被翥胍延辛藳Q定。 承天壇下,魏眠曦手如鐵箍,一掌掐碎與他纏斗之人的咽喉,劈手奪去這人手中長劍,轉身掠向了惠文帝那處。 縱然他事前做了諸多安排,卻也沒料到霍元庭會挑在今天弒君,還帶進了月尊教的人。 明明離薩烏進犯之日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他們都被這老賊給騙了。關外傳來消息指他頻頻與薩烏聯系,又暗中在漢寧招兵買馬,三番四次誤導他們,以至他以為霍元庭仍如上輩子一樣,欲借薩烏進犯之機攻打兆京。 沒想到他竟兵行險招,走了這樣一步棋??峙逻B惠文帝和霍汶都被他給騙過了。 真是該死! 壇上戰況吃緊,壇外忽然傳來整齊匆促的腳步聲。 “是羽林軍!”外頭有人叫起。 救兵來了? 被逼到角落的諸人心里一喜。 只是這喜還沒到臉上,便又聽到外面傳進來凄厲的慘叫聲。 “太子謀逆,于天祭弒君。承天壇里的人,全是逆賊,一個都不準放!出者誅,不論何人!”森冷聲音響起。 又是數聲慘叫緊隨其后,本已逃到外頭的人被羽林軍一路趕了回來,跑得慢的便都遭了毒手。 帝后二人并霍汶、長寧等諸人,均是臉色一白。這是既要弒君,又要將弒君之罪扣到太子身上。 “東儀門統領洪海?!被翥胝J出了這人聲音。 “太子殿下,顧好自己吧。再撐片刻,二殿下已經去請救兵了?!弊笊刑睦L寧沖到霍汶身邊,揮手格開攻來的一劍,將長寧推到了江婧身邊,才轉身同霍汶道。 長寧不肯離開,左尚棠沒辦法,只能留下。 “是燕王?”霍汶瞧著壇上一片混亂,血流成河,眼中殺氣遍布。 “是。燕王?!弊笊刑暮唵蔚?。 “他人呢?”霍汶舉目四望,沒在壇下看到霍遠庭身影。 “不好!”左尚棠驚喝一句。 霍遠庭不知何時失了蹤。 “洪海的人沒有進來?”霍汶又覺得奇怪,問了一聲,轉念一想忽然明白其中關鍵。 洪海以太子弒君之名騙了手下兵士圍困此地,而羽林軍直屬皇帝號令,惠文帝不死,他不會讓人進來,因為一旦進來,這事就騙不住。洪海守在外面,只是確保不會有人從這里面出去尋求救兵,等皇帝一死,他才會領兵直入,與燕王匯合。 …… 利劍從后刺來,劍尖直指皇后崔元梅背心。 “元梅?!被菸牡奂眴疽宦?,情急之下抱了她以己身擋劍。 可預料中的痛苦并未出現。 “皇上——”凄厲聲音響過,殷紅血色染透重衣。 “淑妃?!睆埵珏嫠麚跸铝诉@一劍,他只得松了抱著崔后的手,轉而抱住張淑妃緩緩而下的身體。 那廂,魏眠曦已經沖到惠文帝身邊。 刺客太多,外面又有叛軍洪海,他們寡不敵眾,陷入絕境。 “喝?!彼谥袛嗪纫宦?,用盡全力震退圍來的刺客,目光掃過全場,心中諸念齊閃,想尋找突破之法。 惠文帝身邊的太監與護衛均已戰死,只剩他一人在苦撐。 被震退的刺客再度卷刃而上,魏眠曦揮劍擋開了兩人,另一人的刀光又至。 “嘶——”衣袖被劃破,鮮血涌出,他已顧之不得,嘴里只叫著,“皇上,退后?!?/br> 手上力量一狠,他將劍刺入最近那刺客的腹中,那刺客用手握住了刀刃,借著最后一口氣,死死握住了他的劍。旁邊又有刀光揮下,他避不過去。 “咻——” 破空聲響傳來。 羽箭撕空而至,如流光一道,沒入旁邊刺客的頸間。 一箭斃命。 魏眠曦重喘著氣,躲過一劫,他心頭一松,朝箭來的方向望去。 承天壇附近的建筑都不高,全是祭祀要地,并沒設弓箭埋伏,今日到場的諸人也不能帶兵刃進來,這是哪里來的箭? 除了——太陽祭舞的天祭臺上。 一念閃過,他便抬頭。 天祭臺上,正有一人站在欄邊,手持著大安朝圣弓,朝著他這里引弓扣箭。 龍形云影并山巒青日的衣裳,頭戴青鱗山河冠,衣裙獵獵,長發于腦后高揚,似戰盔上的一簇紅纓。 她臉上面具已去,斂眉凝眉,沉靜如山。 一如當年,萬隆山上救他一命的女人。 歲月更迭,命運翻覆,所有的故事在有意無意的推動之下早已失了原有軌跡,這輩子他們都已朝著未知的方向走下去,然而終歸有些結局,殊途同歸。 她又救他一次。 隔著這段遙遠的距離,數十年的時間,漫長的歲月,她終是再現昔年風采。 上輩子的,神箭俞四娘。 …… 俞眉遠的第二箭射偏落空,扎進了地上。 她喘著氣收回弓,倚在木欄桿上喘著氣?!酢趸实劭v橫沙場的這張弓十分重,她很勉強才能將弓弦拉開,而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她又無法立時震弦。 兩箭下來,她的手臂已經酸澀。 從林間回來時,壇前場面已無法控制,她只身一人,不能沖到里面涉險添亂,便上了天祭臺。天祭臺是這附近最高的位置,能俯瞰全場,也不會惹人注意,最關鍵的是,她知道天祭臺上放著□□圣弓,而她背上背著跳祭舞用的箭壺,壺中有羽箭九支。天祭大典中,任何人皆不可帶兵刃,四周可尋不到襯手的兵器,而這弓與箭,就是她目前最好的武器。 短暫歇了兩口氣,她再度將弓伸出欄外。 又是一箭,射中了沖向霍汶的刺客之臂。 “阿遠!是阿遠!”長寧眼尖,發現了俞眉遠了,當即嚷起。 左尚棠只看一眼就蹙了眉。真見鬼,這小姑奶奶在這節骨眼上跑回來做什么?要是讓霍錚知道,恐怕又該急上心了。 正想著,又是一箭射來,沒入了正朝著惠文帝攻來的一個刺客肩頭。 因有俞眉遠的相助,惠文帝身邊的刺客去了幾個,魏眠曦正覺壓力少了許多,忽然間又是一大批刺客攻來。 原來眼前惠文帝這里久攻不下,刺客頭目便下令,命剩下所有人集中攻向惠文帝。 如此一來,這里情勢立時危急。 外頭忽又喧聲大作,有馬蹄聲急踏而來。 兵刃交鳴之音轉眼前響起。 左尚棠一喜,道:“二殿下來了?!?/br> …… 霍錚一手擒著一人,另一手持著長/槍,騎在馬上從遠處奔來,身后是西儀門的羽林軍追兵。 他手上那人,正是西儀門的羽林軍統領孫川。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去西儀門尋求救兵,奈何他一個病弱皇子的身份,孫川不肯輕信。孫川這人脾性保守,疑心病重,又恐是調虎離山之計,因此只同意先派人往東儀門和承天壇處去打探消息。 可東西兩地離得太遠,一來一回恐怕承天壇這里已經血流成河。 霍錚情急之下,就和孫川打了一架,搶了他的馬,把他拎在手里,騎馬朝承天壇奔來。西儀門的羽林軍不知出了何事,只看到統領被抓,以為出了大事,便追了一批人過來。 行到承天壇外不遠處,他將孫川往地上一扔,怒喝:“你自己看。外面的事交給你了?!?/br> 語畢,他雙腿一夾馬腹,騎著馬朝承天壇里飛縱而去。 孫川坐在地上,摸著腦袋。他可是這宮里身手排前三的人,竟然在那個病弱的皇子手下走不過十招? 這念頭一閃而去,他立時跳起,眼見著霍錚縱馬而去,沖入東儀門羽林軍之間。身邊他的屬下趕到。 “派人將剩下的人都叫來!”他奪過屬下手中刀刃,高呼,“西儀門羽林軍聽令,隨我闖進去,救駕!” …… 俞眉遠每出兩箭便靠著欄桿緩口氣。轉眼九支羽箭只剩下了兩支,她再度挽弓朝外。 可這一箭還不及發出,她便聽得身后有異響傳入耳中。 她心頭一跳,才側過半身,便有只大掌無聲無息地掐上她的脖子。 身著彩衣的刺客不知何時悄然上了天祭臺。她的箭太礙事,引來殺機。 手一松,圣弓從天祭臺上落下。俞眉遠呼吸一窒,只覺得喉嚨像被鐵箍緊緊箍住。 呼吸不得,叫喊不得。 那人掐著她的喉嚨,將她的人往欄桿外一按,她半身懸出欄桿。 俞眉遠雙手握住他的手腕,手上聚起內力,握著他的腕朝外一擰。 “啊——”這人慘叫一聲松手,手腕已被她擰斷。他大怒,揮掌重拍在她肩頭。 她肩頭吃痛,人往后栽去,只聽得“喀嚓”脆響,祭臺欄桿斷裂,她人跌下祭臺,只剩一只手緊緊勾住了旁邊的欄桿…… …… “阿遠——”魏眠曦目眥欲裂,情急之下隔空高呼。 分心之際,一劍刺來,他避讓不及,被劍刺過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