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不要臉!” 俞眉遠將笑收起,往邊輕巧一避。俞眉安這一推落空,人卻收不住勢往前傾去。俞眉遠裙下的腳一動,掃過俞眉安的腳踝,可那裙裾卻仍是穩穩垂落,沒讓人看出絲毫動作。 “??!”俞眉安臉朝下跪摔在地。 “三姐,雖然你我許久不見,你再怎么想我,也不用給我行這么大禮吧?!庇崦歼h站到旁邊,并沒扶她的打算。 “三姑娘!”俞眉安的大丫頭輕湖大驚失色,飛奔過來扶她。 俞眉安才剛站起就揚手給了輕湖一巴掌:“蠢貨,現在才來!” 輕湖臉上頓時腫起五指印,眼眶跟著一紅,卻不敢落淚,只垂了頭慌忙替她整理衣裳。這一摔可有些狠,俞眉安膝前裙子全是泥污,雙掌也被石子蹭破,發散釵斜,頗為狼狽。 “三姐好大的脾氣,天氣漸熱,你可要多注意身子?!庇崦歼h掩嘴輕咳兩聲,假惺惺笑道。 “俞眉遠,你這不要臉的狐媚子,嘴里說著不喜歡魏大哥,如今卻跑來與我……與我……” 原來是為了魏眠曦,大概是誰把東平的事告訴給她了吧。 “與你怎么?”俞眉遠倒要看她怎么厚著臉說下去。 “我告訴你,別以為勾引了魏大哥你就能嫁進靖國候府,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魏夫人是不會允許你這樣的人嫁給魏大哥的!”俞眉安氣急敗壞,像只炸毛的母雞,“你若還要臉面,就離他遠一點,別讓人笑你不自量力,想攀高枝?!?/br> “我若說我不呢?”俞眉遠笑得霜意無限。她不要魏眠曦是一回事,但俞眉安如此找磋,這口氣她可不咽。 “哼,你果然和你那商賈出身的低賤娘一樣,就知道主動貼上男人!魏大哥絕對不會看上你的,你別癡心妄想了……”俞眉安的嘴皮翕動著,一開一闔,喋喋不休。 俞眉安的眼徹底冷去。 一絲奇怪的暴戾感覺悄然自心底浮起,讓她想要狠狠掐住俞眉安的喉嚨,讓其再也無法說話。 “阿安,夠了!”俞章敏趕來,聽到這些話,怒喝一聲,快步走到她身,截斷了她的話。 “大哥,你別拉我,我哪里說錯了?!庇崦及策@氣還未消去。 “閉嘴!這些話是你一個女兒家能說得嗎?跟我回去!”俞章敏沉冷罵道。 “哥!你到底是誰的親哥哥!”俞眉安跺腳,“在東平時不幫我看著他們也就算了,回來了還幫她說話!你們……我恨你們!” “俞眉安,不要以為以前我們寵你,你就能在家里任性妄為,我已經說過這事和阿遠沒有關系?!庇嵴旅粽f著又朝俞眉遠開口,“阿遠,真抱歉,我代她向你道歉。剛才我和母親在屋里商量和魏府結親的事,將東平的事略提了提,本想勸她小心魏家的,結果不小心被阿安聽了去,讓她誤會了。你別生氣,我這就把她拎回去?!?/br> 俞眉遠沒說話,冷眼盯著。 俞章敏見她一直沉默,目光卻似刀刃,全然不似平時笑嘻嘻的模樣,心里不由發寒。 “我不走,我要和她說清楚!是她不要臉在先……”俞眉安不依,還要罵。 “啪——” 巴掌聲響過,世界清靜。 俞章敏甩了俞眉安一掌。 “跟我回去?!庇嵴旅粢娮约赫f了半天,俞眉安仍不依不饒,氣極揚手甩了她一耳光。 耳光不重,卻將俞眉安打愣。 直至被他拉出數步,俞眉安才尖厲叫起。 俞章敏正頭疼著,身后的俞眉遠帶著冷笑的聲音傳來。 “大哥,今天看在你的面上,我暫不計較。他日若再讓我從她口中聽到那樣的話,就別怪做meimei的不顧舊日情誼。這一掌,只算是我收的利息,你可要看好她!” 聲如利箭,直透心臟。 她沒在顧忌。 …… 那廂,暖意閣里,霍錚將俞眉遠交來的東西抱入房里,正尋思著不如帶出俞府再燒,外頭忽然傳來幾聲匆促腳步。 兩個小丫頭從他窗前走過,邊走邊說著:“三姑娘和四姑娘在聞蓮榭那邊吵起來,快找人去勸勸。聽說三姑娘還推了四姑娘一把,兩人鬧得可兇了?!?/br> “這兩個小祖宗怎么又鬧起來了?簡直是天生的冤家!”另一個人回著。 腳步聲與對話聲都漸遠。 霍錚表情一沉。 阿遠被人推了? 他迅速將包袱往床下一塞,轉身便出了房門。 走了沒多遠,霍錚忽覺得有些說不上的古怪,心里隱隱約約有此不安。 俞眉遠有武功,俞眉安根本傷不到她。 他沒必要如此緊張她的安危。 這么一想,他當即折回暖意閣,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屋中。 屋里無人,安靜如初。 他走回床邊,俯身一看,那包袱還放在原處。 心頭稍松。 …… 被俞眉安這一阻,俞眉遠到肅正堂時,那邊的大戲早就落幕。 聽說俞宗翰關緊了門教訓俞宗耀,誰都不知道里邊發生了何事,再加上主子的事諱莫如深,下人不敢多語。 俞眉遠只打聽到后來是杜老太太趕了來,幫著二兒子和俞宗翰撕破臉皮大吵一架,最后不歡而散。杜老太太氣得收拾了細軟,搬去了西園,任誰勸都勸不住。 大房與二房關系徹底鬧僵。 ☆、第84章 棋局 西園,俞府二老爺俞宗耀的房外丫頭婆子站了一排,都垂頭斂目著,不敢吱聲,只悄悄聽屋里傳出的尖厲喝罵聲。 “我們家老爺可是他親弟弟,大伯怎如此狠心?不過就是花了點銀兩買了個官,大伯便喊打喊殺,這是想要了我們老爺的命??!”錢寶兒站在俞宗耀的床前抹著眼淚道,“按說我們老爺進了官場,也能幫襯幫襯大伯,不用總他一人撐著家;再者說我們老爺買這官沒要他一厘銀子,托的門路也沒求他關系,大伯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邊哭邊罵了半天,俞宗耀躺在床上便哼哼嘰嘰地附和著。 杜老太太坐在床沿握著他的手,抿了唇一語不發。 “娘,我們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出來,如今大伯他要老爺把官辭了,這是鐵了心要絕我們二房的路!娘,您可要替我們做主?!卞X寶兒哭哭啼啼地繼續說著,一邊拿眼神覷俞宗耀。 俞宗耀得了暗示忙又哼起,裝模作樣道:“閉嘴,你這蠢婦不要挑拔我與大哥關系,大哥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br> “老爺……”錢寶兒委屈地哭了聲。 “哼!為何要辭!我看大伯就是怕我們二房日后好了強過他們,才非逼著爹辭官,平日他們大房的人就總瞧不起我們!我是不管的,我們家好容易才有了出頭的機會,誰敢逼著我爹辭官,我跟他們拼命!”俞章銳站在床尾,聞言將衣袖擼起,怒容滿面。 “混帳東西,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俞宗耀喝了他一聲,又向杜老太太開口,“娘,你也別替我cao心,我明天就去把這官辭了,不傷我們兄弟的感情,也不叫您為難,只是可惜了那白花花的銀兩……” “行了,老二!你們別說了,這事我心里有數?!倍爬咸偹愠雎?,“這官是我讓你買的,就斷然不會讓你辭掉。你大哥那里有我作主,你安生當好你的官,別給我丟臉就行?!?/br> 這話算是喂了二房一顆定心丸,叫其他三人心里一松。 杜老太太的臉色卻毫無松懈,仍繃得沉冷。 昨天夜里才起的大火,有人偷偷進了抱晚居,今日俞宗翰就拘了老**他辭官,適才在東園時他又拿話質問她,問她那么大筆的銀兩從何而來,她竟被問得一句都答不上。 瞧他那態度,連她這做娘的都不放在眼里,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如此一想,杜老太太背后冷汗涔涔。 那邊俞宗耀偷偷朝錢寶兒遞了個眼神。 錢寶兒挨著杜老太太坐下,輕聲道:“娘這么說,我們可就安心了,我們這一房可全靠娘了,日后也叫我們老爺給您再掙個誥命回來?!?/br> “他別給我捅簍子就算是我的福氣了?!倍爬咸亓松?,輕嘆口氣,憐愛地拍拍俞宗耀的手。 “娘,還有件事,我們想和您商量?!卞X寶兒又道。 “何事?”杜老太太轉眼望她。 “前些日子我赴宴遇見朱太太,她說起燕王世子的親事來。聽說這趟燕王進京,一則為了求藥,二則也為了世子的親事。我想著世子爺同我們家的三個姑娘年歲相當,若能湊成這姻緣……” 錢寶兒正說,忽見杜老太太冷冰冰的眼神看來,便不由自主噤聲。 燕王這趟進京,也將燕王世子帶在身邊。那燕王世子尚未立世子妃,俞家若能攀到這門親事,那燕王這靠山算是牢牢抓在了手里了。只可惜二房后院被錢寶兒掌握得死死的,俞宗耀雖色心不減,但后院的妾室通房與丫頭都無人生下孩子,這幾年只得了一個庶女還早已送進宮里做了宮女,混得半死不活也沒人理睬,他們只能將心思動到大房的頭上。 若這親事成了,俞宗翰就更沒理由反對俞宗耀為官這事了,也順理成章都投向了燕王。 一舉兩得。 杜老太太如何看不明白? 當世子妃雖然風頭極盛,可那燕王世子的風評并不好,才進京幾天就傳出他脾氣暴虐又好女色的事來,且若嫁進王府,便要離京去漢寧,離兆京十萬八千里遠,是以京中沒有哪戶人家愿意把親閨女嫁給燕王世子。 錢寶兒話雖說得好聽,可心里卻忐忑,老太太平日里對幾個孫女兒疼愛得緊,要是知道了二房的打算,也不知會不會動怒。 “大丫頭是庶出,做不了世子妃;三丫頭你們別想了,嘉蕙不會同意的;只有四丫頭……”杜老太太卻沉吟著回道。 “祖母,不打緊。我與世子有些交情,改日邀了一起玩耍,讓阿初與阿遠見見他。我們結的是親,可不是結仇,總要兩個meimei也滿意了才好說?!庇嵴落J聞言忙道。他話說得動聽,心里盤算的卻是另一回事。 燕王世子好色,讓他自己看滿意了,他們再替他想辦法把人送到他手上,才算討到他的好。若然看中阿初,庶出又如何,給世子當個妾室也綽綽有余,只要世子能承他們這情就行。 杜老太太不疑有他,只點點頭,倦道:“過些日子再說?!?/br> 她心里掛著陳慧的事,宛如巨石壓胸,哪還有心思去想這些。只恨今日她一時氣頭上離了東園,如今還要想個法子回去才好仔細查探。 …… 傍晚下了場雨,夜里便涼快起來。俞眉遠用過晚飯就把屋里的丫頭全都遣了出去,只將青嬈與曇歡留在跟前服侍。青嬈去了里間替她整理貼身衣物,明堂里就只剩下俞眉遠與霍錚兩人。 如今除了極貼身的事務,諸如沐洗更衣之類的霍錚不碰之外,俞眉遠屋里的大部分事務他都已經上手。 才將桌上的碗盤收拾了端到門口,讓屋外的小丫頭端下去,霍錚一轉頭,就見俞眉遠又靠到貴妃榻上發怔。 自從回到俞府,她就像蔫掉的花朵,老是沉默發悶,與在東平時判若兩人。 “剛吃飽飯,別老躺著,容易積食?!被翦P上前,想勸她出去走走。 俞眉遠抬了眼,直勾勾盯他,直盯得他心里發毛,她才開口:“曇歡,敢管我的丫頭,你是第一個!” “是嗎?”霍錚俯望回去,面不改色,“那你要起來嗎?” “你不怕我生氣罰你?”俞眉遠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