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曦回到郊區，心不在焉地忙了一個下午，傍晚他吃過飯洗了澡，提著鄭海飛的換洗衣服和保溫飯盒去了醫院。飯盒里是李大媽給馨香帶的飯，她對馨香那是十二分的滿意，這姑娘多善解人意，主動關了店門去照顧海飛，這么明顯的意思她這個老婆子都看出來了，海飛可不能不好好把握機會。馨香說她自己在醫院食堂隨便吃點算了，但是李大媽怎么肯，為了讓她別在食堂吃飯，還特意讓肖曦打了兩通電話去叮囑馨香。

    肖曦那是苦不堪言，但是又不能說不樂意，只能默默地把心酸吞進肚子里，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是個女的該多好，也能光明正大讓李大媽當未來兒媳人選看待了。不過是女的也未必好，鄭海飛可能并不喜歡女人。

    對于鄭海飛的性向，肖曦并不確定，他知道費默肯定是喜歡男的，而鄭海飛肯定不歧視同性戀，因為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同性戀。以費默那個性格，隨便開開好友的玩笑那也是可能的。所以他對馨香那么明顯的示好感到焦慮。

    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馨香打了水，正要給鄭海飛擦洗身體，鄭海飛不愿意，用手壓著蓋在身上的床單，兩人正在僵持，見到肖曦過來，鄭海飛明顯松了口氣：“肖曦，你來了？”語氣明顯帶了點欣喜，說話的聲音也比離開的時候大多了，可見回復了不少。

    馨香一回頭，看見了肖曦：“這么早就過來了，大棚的師傅們這就下班走了？”

    肖曦將飯盒放在床頭柜上：“馨姐，吃飯吧。已經不早了，天都黑了，師傅們都是六點下班的?！?/br>
    馨香將毛巾扔進床下的水盆里：“那我先吃飯吧，一會兒讓肖曦替你擦。我說你也真是的，你是個病人，我幫你擦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給你插輸尿管的還是女護士呢，肖曦你說是不是？”

    鄭海飛蒼白的臉都變紅了。肖曦看見鄭海飛窘迫的表情，忍不住樂起來：“原來鄭哥也有害羞的時候?！?/br>
    鄭海飛剜了肖曦一眼，以眼神警告他不要火上澆油。

    肖曦并不急著給鄭海飛擦澡，而是慢吞吞地收拾帶來的東西，順便說一下大棚的進程：“……育苗棚明天就可以拆完了。我讓王老板等你出院了再來結尾款?！?/br>
    “好?！编嵑ｏw答道。

    馨香慢條斯理地吃飯喝湯，肖曦趁她吃飯的時候又去水房打了開水回來。馨香終于吃完了，她收好飯盒，拿去洗了，回來還在床邊坐下，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鄭海飛只好下逐客令：“馨香，辛苦你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里有肖曦就可以了?！?/br>
    馨香抬眼看著鄭海飛：“那我明天一早就過來?！?/br>
    鄭海飛說：“看情況吧，要是明天狀況好，我自己能下床了，你就別來守著了?！?/br>
    “不麻煩。你又不是天天這樣，偶爾住個院，我照顧下還不應該嗎？”馨香說到這里笑起來。

    肖曦聽見這話，立即不舒坦了起來，什么叫照顧是應該的，他們有那么親密嗎？

    鄭海飛連忙說：“你這話說得我更不好意思了，好了，你先回去吧。肖曦，送送你馨姐?！?/br>
    肖曦沉默地站起來，點了點頭：“好?！?/br>
    下樓的時候，馨香還跟肖曦囑咐了很久，告訴他該怎樣照顧病人。肖曦只好一一點頭答應下來。送走馨香，肖曦回到病房，鄭海飛眼神熠熠地盯著他：“走了？”

    肖曦說：“我給你擦身吧?！彼焓置幌萝跋阍瓉頊蕚涞乃?，又加了點熱水進去，掀開被子，將鄭海飛身上的病號服解開，開始替他擦澡。

    鄭海飛沒說話，一直看著肖曦的臉：“你心情不好，怎么了？”

    “沒有?！毙り孛鏌o表情地說。

    “你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我很不爽’，我跟你還不熟悉嗎，早就看出來了?！编嵑ｏw說。

    肖曦抬眼看著鄭海飛：“你對我很熟悉？”

    鄭海飛微微一笑：“當然?！?/br>
    肖曦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眼睛：“那你知道我心里現在在想什么？”

    鄭海飛被肖曦的眼神看得身上有些發燙，他移動一下眼珠，閃躲開來：“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有讀心術?！?/br>
    肖曦非常直接地說：“我不喜歡馨香來照顧你，但是我又沒辦法分身過來，所以很不爽?！?/br>
    鄭海飛呵呵笑一下：“那我明天早上起來就給她打電話，說可以下床了，不用她來了?！?/br>
    “你不問問我為什么不喜歡馨香？”肖曦決定不逃避這個問題。

    “為什么？”

    第40章 你喜歡誰

    肖曦咬咬牙：“你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鄭海飛的老臉一紅，沒想到肖曦這孩子這么直白，他張了張嘴，又扭頭看了一下旁邊的病床，陪床的人不在，只有病人躺在那兒，不知道是醒是睡。肖曦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不滿地說：“我說你平時挺爺們的，怎么回答個簡單的問題都考慮那么久？這還用想嗎？”

    鄭海飛將視線轉到肖曦臉上，小聲地說：“我不喜歡馨香?！?/br>
    肖曦盯著他的眼睛緊緊追問：“那你喜歡誰？”

    鄭海飛望著肖曦，朝他勾勾手指頭：“你過來點，我告訴你?！?/br>
    肖曦湊過去一點，鄭海飛說：“再靠近點?！?/br>
    肖曦彎下腰，湊近鄭海飛。

    “再近點?！?/br>
    肖曦只好再湊近一點。

    “還近點?！?/br>
    肖曦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近了，再近都要貼到鄭海飛臉上去了，他猶豫了一下。鄭海飛突然抬起左臂，勾住肖曦的脖子，往下一拉，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松開：“這是我的答案?！?/br>
    肖曦如遭雷擊一般彈開，熱血沖上他的臉龐、耳朵甚至脖子根，整個人如喝了陳年老酒一樣，紅得憨態可掬。剛剛那一下用了鄭海飛不少的力氣，他喘著氣，仔細觀察著肖曦的變化，然后頗為滿意地勾起了嘴角。

    肖曦瞪圓了眼睛看著鄭海飛，真是小瞧了他，本來就想說說而已，結果這家伙還動上嘴了?！澳闼麐尅?/br>
    鄭海飛含笑問：“這是你要的答案嗎？”

    肖曦的拳頭捏起又松開，竭力控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沒想到鄭海飛給自己的答案竟是如此地直接：“我……”

    這時門被大力推開，隔壁床陪護的中年女人回來了，還沒進門就嚷嚷起來：“醒了沒有？醒了來吃飯?！?/br>
    這聲嚷嚷打破了病房內的旖旎和尷尬，肖曦沖鄭海飛做了個鬼臉，然后拿著毛巾在他肚子上用力擦了兩下。鄭海飛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笑聲：“溫柔一點，好癢?！?/br>
    肖曦的動作越發大了點，跟惡作劇似的，他此刻心情飛揚，歡喜得不知道該怎么表達，便將鄭海飛赤裸的胸膛當成了他發泄喜悅的場所，手里無意識地擦啊擦，力道也沒控制，時輕時重的。

    鄭海飛被擦得直皺眉頭，他見這孩子簡直就跟傻了一樣，只好出聲提醒：“別總擦前面，后背也幫我擦擦，都是汗?！?/br>
    肖曦停下手里的動作，扭過脖子望著鄭海飛，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仿佛南北兩種磁極相對，雙方的心意如電流一般瞬間連通，周圍一切都虛無了，他們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空間，眼中心中只剩下了彼此。

    直到隔壁的中年女人出聲呼喚“小伙子，小伙子！”才把癡醉的兩人從沉醉的狀態中驚醒過來，肖曦趕緊回頭：“怎么了，阿姨？”

    中年女人拿著一個手機對肖曦說：“我兒子剛剛發了個東西過來，我不會弄，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哦，好?！毙り亟舆^手機，幫她查看微信上的一個鏈接。

    中年女人看著鄭海飛紅潤的臉色，對肖曦說：“你哥已經好了??？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年輕人恢復起來就是快?！?/br>
    肖曦將手機遞給她：“好了，阿姨，給你，你就這么劃動著看就行了?！?/br>
    “哦，好的，謝謝?！敝心昱粟s緊將手機接過去。

    肖曦回頭看著鄭海飛，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肖曦趕緊重新搓毛巾，將鄭海飛小心翼翼地扶著側躺起來，然后幫他將背部擦拭干凈了。

    擦完背，肖曦準備給他擦下半身。鄭海飛小聲地說：“我想把輸尿管拔了，插著難受?！?/br>
    “那我去叫護士來?！?/br>
    鄭海飛抓著他的手：“別，我不想讓護士幫忙，還是你來吧?！弊鍪中g插輸尿管的時候，他是昏睡狀態，不知道就算了，現在他清醒著，再叫一個陌生女人來取輸尿管，想想都頭皮發麻。

    “我？”肖曦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你確定？”

    鄭海飛知道這事挺難為情的，他想了想：“要不你扶我起來，我自己來吧?！?/br>
    肖曦看著鄭海飛，猶豫了三秒：“那還是我來吧。我先去問問護士怎么取?！闭f實話，他心里對這事也挺好奇的。

    不多會兒，肖曦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副醫用手套，臉上帶著迷之微笑，對鄭海飛說：“我已經問清楚了，我會了，咱們來試試?！彼弥o士給他的皮手套準備套上，停了一下，又將它放在了床頭柜上，掀開被單，對鄭海飛露出一個耍流氓似的壞笑。

    鄭海飛看著他的笑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真問清楚了？”

    肖曦說：“沒問題的，護士說這輸尿管很簡單，直接拔掉就行了?！?/br>
    鄭海飛閉上眼睛，有種英勇就義的感覺。肖曦掀開被子，因為插著輸尿管，鄭海飛沒有穿褲子，一切就那么坦蕩地呈現在了肖曦眼底，他背朝著臨床的夫婦倆，咬著牙，掩飾著臉上的羞澀與窘迫。他們才剛開始明確關系，肖曦還真沒期待這么早就坦誠相對，不過事出有因，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鄭海飛閉著眼，感覺自己在空氣中被晾了一分鐘，都沒有等到下一步的動作，便睜開眼看著肖曦，只見他滿臉掙扎之色朝自己伸出手來。鄭海飛說：“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br>
    肖曦小聲嘀咕了一句：“哪那么多廢話?！比缓笞プ∧莻€大家伙，一手捏著尿管，一把就拔了出來，然后迅速松手，替鄭海飛拉上了被子，仿佛那絲滑溫熱的家伙是塊烙鐵一樣。

    鄭海飛看著他的反應不由得笑了起來，并調侃他：“被非禮的是我好吧？我還沒怎么樣呢?！?/br>
    肖曦狠狠瞪他一樣，朝他做了個嘴型：“流氓！”

    鄭海飛將左臂抬起來，枕在自己腦后，看著肖曦提著尿袋去后面的洗手間，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那小孩在洗手呢。鄭海飛不知道怎么的，感覺特別地滿足，他曾經想過，自己這輩子大概會孤老終身，病了老了都沒人陪，然而今天肖曦卻讓他提前體驗了一次相濡以沫的幸福，真是做夢也不曾想過的奢侈生活。

    他不知道肖曦這孩子心性是否堅定，但是他既然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他就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疼他寵他，將來就算是分開了，等到老了，至少也有一段可供回味咂摸的甜蜜快樂時光。

    肖曦終于從洗手間出來了，甩著手上的水看著鄭海飛，鄭海飛的目光柔和深情地地籠罩在自己身上，仿佛在欣賞世間最美好最寶貴的東西。肖曦本來想要揶揄他兩句，卻也揶揄不出來了，他用指尖摸一下鼻子：“那個，我幫你擦身吧?！?/br>
    鄭海飛點了點頭：“嗯?！?/br>
    肖曦搓毛巾，覺得水又涼了，倒掉重新兌了一盆水，然后重新搓毛巾給他擦拭下半身。有了之前拔尿管的經歷，擦身倒沒那么尷尬了，他看著草叢中的偉岸之物，心說明明差不多高，怎么長得相差這么遠呢？而且擦著擦著，那東西明顯就有了變化，肖曦扭頭看著鄭海飛，用唇形說：“不許耍流氓?！?/br>
    鄭海飛覺得很無辜，任誰那兒被碰著，都會有反應的好吧。但是隔壁床有人，他不好說什么，便說：“真是冤枉?！?/br>
    肖曦擦完澡，給他套上褲子的時候，惡作劇般曲起手指，在小鄭海飛上彈了一下。鄭海飛咬牙切齒地說：“我都記著了！”臉上卻溢滿了笑容。

    肖曦朝他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怕你！”

    第41章 甜蜜蜜

    初次挑明心意的二人內心是難以言說的甜蜜，就算是在病中，毫無情調可言的病房之內，肖曦和鄭海飛都能感覺到空氣是甜蜜的米分色。他們眼中的一切都那么地美好，彼此都那么完美，怎么也看不夠，就連臨床大嬸的嘮叨都顯得那么可愛。

    肖曦替鄭海飛擦完澡，收拾完東西，然后坐在床邊，肆無忌憚地端詳著鄭海飛。以前他就覺得鄭海飛好看，如今越看越愛，眉毛怎么那么漂亮，眼睛怎么那么有神，鼻梁怎么那么挺，嘴唇怎么那么誘人，不知道舔起來的味道是怎樣的，之前鄭海飛那一下親得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感受就結束了。他想到這里，忍不住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鄭海飛也正凝視著肖曦，見到他的動作，笑意濃了起來，聲音喑啞地說：“我好想出院?！?/br>
    肖曦一時間沒領悟他的意思：“那不行，等醫生說可以了才行?！?/br>
    鄭海飛用唇形說：“我想吻你?！?/br>
    肖曦看著他的唇型，模仿了一遍，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臉上發燙起來，仿佛是自己的心意被鄭海飛猜透了一樣，他掩飾地說：“明天給你拿個剃須刀來，你的胡茬子長出來了?！?/br>
    鄭海飛用手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子：“今天早上忘記刮胡子了?！彼暮娱L得不算太快，通常都是兩天刮一次。其實有點胡茬子的鄭海飛更添了男人味。

    肖曦摸摸自己的下巴，他胡子長得慢，好幾天才刮一次。鄭海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與他見面時就無意間親到他的臉頰了，那時候皮膚又滑又軟，臉蛋白嫩飽滿，他一直都想試試捏他臉頰的感覺。沒想到居然真會有機會，他的手指頭忍不住動了一下，可惜是在病房里，心中的想法不能付諸實踐。

    肖曦說：“那你早點休息吧?！?/br>
    “你怎么辦？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晚上我自己能行?！编嵑ｏw說。

    肖曦搖頭：“醫生還沒讓你下地呢。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哪里離得開人?！?/br>
    鄭海飛往床里邊挪動了一下：“那你也上床來擠擠，一起睡?！?/br>
    肖曦看著那頂多只有一米寬的病床，搖頭：“睡不下，我會擠著你的，你別管，你睡你的，我趴一下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