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鄭海飛關切地問。

    肖曦確實有些腦袋昏沉沉的感覺，他吸一下鼻子：“還好?！彼幌虢o鄭海飛添亂。

    鄭海飛站起來，抬手想摸一下他的額頭，發現自己手上都是灰，他將手握成拳頭，手臂往下移了一點，用手腕勾著肖曦的脖子，將自己的額頭貼上肖曦的：“嗯，是有些發燒?！?/br>
    肖曦被這個動作弄蒙掉了，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上沖，臉肯定紅了，鄭海飛這個動作也簡直了，太曖昧了吧。不過他卻沒有反感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親昵，內心還有些小竊喜是怎么回事？

    鄭海飛說：“你先上床躺著，我去給你找點藥吃?！彼弥蛛娡?，在床頭柜里翻找了一下，又到桌子邊翻找了一下，還是沒有，他拿著手電出門去了。

    肖曦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睜大了眼，聽著外面依舊肆虐不止的臺風，狂風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掀翻，他覺得自己心里也開始刮風臺下暴雨，整個世界都要被顛覆了。

    第24章 你的溫柔

    鄭海飛去了很久都沒回來，肖曦躺在床上，本來身體極其疲憊，應該很快就能睡著，但他了無睡意，內心的想法似乎要沖破心房跳出體外，他用手拼命壓在心口，生怕這個想法從心口跑出來，被世人看見了，因為它太驚世駭俗了，把他自己給嚇住了。

    肖曦想起前陣子才被自己拒絕的柏寒，明明可以很肯定，自己對柏寒沒有任何超出友誼之外的遐思，甚至還對柏寒要親他覺得有點惡心，他以為自己對同性是沒有感覺的，現在卻因為鄭海飛一個貼額頭的動作心跳加速、激動不已。鄭海飛跟柏寒一樣不都是男的嗎？一定是自己產生幻覺了，肖曦拍拍自己的臉，深呼吸，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鄭海飛從外面進來了，小聲地問：“肖曦，你睡著了嗎？”

    肖曦應了一聲：“還沒?！彼奶钟行┎环€，很慶幸此刻沒有電，只有鄭海飛手里的手電，光線太暗，對方看不清自己臉上的慌亂。

    鄭海飛走到床頭，將一個什么東西放下，說：“我媽房間里沒有退燒的藥，外面雨太大了，沒法出門，我給你熬了點姜湯，你起來喝點吧，晚上蓋被子捂一下發點汗，明天也許就好了。要是沒好，我再帶你去看醫生?！?/br>
    肖曦坐了起來，分外配合：“好?！?/br>
    “有點燙，你慢點喝?！编嵑ｏw用手電照著床頭柜上的一大碗姜湯。

    姜湯有點辛辣味，肖曦平時不怎么吃姜，此刻卻沒有猶豫，端起來大口大口地喝著，黑燈瞎火的，鄭海飛給他熬姜湯多不容易，不能浪費他的心意。他還沒喝完，便聽見鄭海飛打了個噴嚏，肖曦停下來：“鄭哥，你也感冒了？”

    鄭海飛揉揉鼻子：“我還好?！?/br>
    “要不你也喝點姜湯吧?！闭f完將自己手里的碗遞給他。

    “好，我也喝點預防一下?！编嵑ｏw沒有猶豫，接過去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姜湯，完全不嫌棄是肖曦喝剩的。

    肖曦看他喝完了，內心莫名竊喜，他不介意跟自己喝一碗湯。

    鄭海飛喝完湯，對肖曦說：“你趕緊睡吧，我去洗個澡。雨還在下，你今晚回不去了，給家里打個電話，別讓你爸媽擔心?！?/br>
    “哦，好?！毙り毓怨渣c頭，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手機都進水了，趕緊去找自己的手機，“我手機進水了，打不通了?！?/br>
    鄭海飛也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一直都放在褲兜里，估計也泡壞了，掏出來按了幾下，果然沒有反應：“我手機也進水了，先拆開晾著吧，要是明天還開不了機，我買個賠你?！?/br>
    肖曦雖然心疼自己買了才幾天的手機，但卻不能讓鄭海飛掏錢：“那怎么行，不能讓你破費。是我自己忘記拿出來了?！编嵑ｏw今天損失這么慘重，要是再讓他賠手機，那更是雪上加霜了，他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鄭海飛說：“你是幫我才弄壞了手機，不然手機怎么會壞？好啦，別想那么多，明天再說，我去我媽那兒拿手機，免得你爸媽擔心?！闭f完就出去了。

    肖曦用李大媽的手機給父母打了電話，說在朋友家里過夜不回去了，肖媽接到電話才放心，她正打算讓丈夫開車過來找兒子，這么大的風雨，電話又打不通，她都快急死了。肖曦聽見母親的埋怨，溫聲安撫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鄭海飛洗完澡爬上床，緊挨著肖曦躺下了。肖曦往里挪了一點，身邊躺著另一具溫熱雄健的軀體，對方的熱度似乎都傳到了自己身上，心情十分微妙，既緊張又興奮，他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手心里也冒出了汗，他緊張地將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又往里挪了一點，將搭在肚子上的毯子掀掉了。

    鄭海飛感受到他的動作：“是不是有點熱？雨太大了，我沒開窗，空調也沒法開。我去拿個東西給你扇扇?！?/br>
    屋里空氣不太流通，也沒空調，外面雖然風雨大作，但屋里的暑氣并沒有全消，至少要等后半夜才能涼快了，確實有點熱，何況肖曦心里也有點燥熱，感覺就更熱了，他“嗯”了一聲。

    鄭海飛下床摸黑找來了一張硬殼，對著肖曦扇了起來。肖曦覺得一陣涼風吹來，身上舒服多了：“我來吧?！?/br>
    鄭海飛說：“沒事，我來吧，你睡吧?！?/br>
    肖曦閉上眼睛，有節奏的風一陣一陣地朝他拂來，像溫柔的手，撫平他的不安，掃去他的燥熱，令他想起小時候在姥姥家過暑假，夏夜里姥姥給他打扇的經歷了，這感覺令他莫名親切，他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身體，面朝鄭海飛側臥，這是他最放松的睡眠方式。

    鄭海飛一聲不響地打著扇子，肖曦睡意襲來，卻有點不舍得睡：“鄭哥。大棚都掀了，怎么辦呢？”

    鄭海飛說：“沒關系，我本來打算今年冬天換玻璃棚的，現在只能提前了?！?/br>
    “那些多rou會不會死？”這是肖曦最擔憂的事。

    “大部分多rou都是我自己播種或者葉插出來的，根系都比較強大，只要不澇太久，問題不會太大?！?/br>
    肖曦聽他這么一說，心稍稍放下了些：“那就好?！?/br>
    鄭海飛搖著扇子：“好了，別cao心了，睡吧，什么都明天再說?！?/br>
    “嗯?！毙り卮蛄藗€大大的哈欠。

    鄭海飛的手突然伸了過來，落在肖曦的額頭上，略顯粗糙的掌心帶著微涼，讓肖曦一下子精神了起來，鄭海飛的手移開了，說：“好像沒那么燙了，睡吧，明天應該就好了?！?/br>
    肖曦又“嗯”了一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像是撒嬌的呢喃。鄭海飛聽在耳里，手上搖扇的動作都輕柔了。

    第25章 負債累累

    根據上次與肖曦同睡一張床的經驗，鄭海飛以為今晚肯定沒法睡個安穩覺。肖曦睡著之后，胳膊和腿果然再次朝他伸了過來，不過他只抱住了鄭海飛的一條胳膊，彎曲的膝蓋碰到鄭海飛的腿，然后就不再動了，睡相特別像個無助的孩子。

    雖然這種天被人抱著睡有點熱，鄭海飛并沒有推開肖曦，比起一晚上被拳打腳踢，這樣已經相當安穩了，他很滿意。

    臺風雨肆虐了大半個晚上，到了后半夜，風歇雨住，一切終于靜止下來了。鄭海飛起來開了一扇窗，室外清涼的空氣鉆了進來，屋子里變得舒爽清涼起來。肖曦再次摟緊了鄭海飛的胳膊，掛在他肩上睡得分外香甜，鄭海飛伸手摸了一把對方的額頭，涼涼的，并沒有發燒，這令他松了口氣。任由肖曦抱著自己的胳膊，閉上眼睡了，被人依賴的感覺竟相當的不賴。

    這一天發生看太多的事，鄭海飛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然而后半夜睡得格外香甜，到了平時起床的點都沒醒來。大概是因為昨天太辛苦了，也可能是因為肖曦躺在他身邊，他睡得那么安穩，全身心信賴自己的樣子，這種信任令他徹底放松了。

    肖曦比鄭海飛還先醒來，他是被尿憋醒的，睜開眼，發現天已經亮了，晨曦從窗戶里透射進來，屋子里一切一覽無遺，他發現自己抱著鄭海飛的胳膊，腿還搭在他的腿上，幾乎半個身體都壓在了人家身上，更讓他覺得羞恥的是，他居然流口水了，口水將鄭海飛的肩膀弄得濕漉漉的，媽呀，這可丟死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移開自己的腿，又松開自己的手，準備悄悄地下床溜之大吉，但是卻被鄭海飛帥氣的睡臉吸引住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鄭海飛睡著的樣子。鄭海飛的眉毛修長飛揚，眼簾放松地閉著，他居然還是內雙眼，難怪覺得他眼睛不小，睫毛雖然不是特別長，但是非常濃密，鼻梁又高又直，嘴唇棱角分明，厚薄適中，這張臉真他媽的帥，同為男人，肖曦也不得不承認。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鄭海飛的睫毛開始顫動起來，趕緊移開了腦袋，臉也忍不住有些發燙，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呸，他也是個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鄭海飛睜開眼，正好與肖曦移開的眼神交叉對視了一秒，他微微笑了一下：“早??！”

    肖曦臉上閃過一絲狼狽，強自鎮定地笑：“鄭哥早，風和雨好像都停了?！?/br>
    鄭海飛坐了起來：“嗯，昨天后半夜就停了。你身體怎么樣，還難受嗎？”

    肖曦清了一下嗓子：“頭不暈了，也沒發燒了，就是還有點鼻子塞，不要緊了?！?/br>
    “沒事就好。那我一會兒再熬點姜湯吧?！?/br>
    肖曦想著生姜的味道，面露難色：“我看還是不用熬了，沒事了，別麻煩。我們去看看大棚吧?！?/br>
    提到大棚，鄭海飛就坐不住了，趕緊下床，打開門一看，多rou大棚呈現出臺風過境后的狼藉慘狀，展示棚完全被臺風掀掉了，一片塑料都沒留，只剩下了光禿禿的鋼管架子。棚里的多rou被各種雜物砸得亂七八糟的，所有的多rou都被風雨肆虐得東倒西歪的，很多rou都翻倒在了地上，有些莖葉被壓斷了，有的花盆從架子上掉下來直接扣在了地上，地上落滿了多rou的葉片，多rou們像霜打過的茄子，全都沒精打采的，看得肖曦心疼不已。

    鄭海飛默不作聲地順手將手邊的多rou撿起來，走進育苗區，育苗區也并未完全幸免于難，積水從四周滲進了大棚，棚底很潮濕，不過相較于展示區，已經算是非常幸運了，鄭海飛趕緊開了前后門通風，棚頂不敢開，怕還會下雨。

    肖曦看著這樣的情景，替鄭海飛難過不已，要是自己早點給鄭海飛打電話了，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這種后果了？他覺得，鄭海飛會蒙受如此巨大的損失，自己也難辭其咎，他得為自己造成的損失做點什么?！班嵏?，接下來怎么辦？”

    鄭海飛進屋拿了一套工具出來：“我先把電路修好，然后去找人來重新搭大棚?！迸_風剛過境，天還陰著，氣溫不高，大棚里暫時可以不用降溫，但是天氣很快就會熱起來，電必須通起來，才能保證育苗棚的通風和溫度，展示棚的損失已經造成了，育苗區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肖曦有些奇怪：“你怎么自己弄？叫電工師傅來弄吧?！?/br>
    鄭海飛將人字梯從大棚里搬出來：“我自己能弄，電工師傅不一定有空，等他們來就晚了?！?/br>
    肖曦一想也是，這么大的臺風，估計全市的供電都陷入了癱瘓狀態。他跑過去幫忙抬梯子，鄭海飛擺手示意不用，肖曦說：“那我去整理多rou吧，要把這些多rou搬到育苗區嗎？”

    鄭海飛說：“你看著辦，貴一點的可以搬到那邊去，剩下的就算了吧，太多了?！?/br>
    “好?！毙り刳s緊去收拾花盆，被暴雨打過的多rou葉片上的粉很多都掉了，就好像妝容花掉的美女，看起來十分狼狽，“鄭哥，這些rou的粉都掉了，還能長回來嗎？”多rou植物的葉子表面都會長出粉或者蠟質，其作用是防曬，也增加美觀性。

    鄭海飛說：“有的能，有的不能，慢慢來吧?！?/br>
    多rou的粉掉了，就影響了它的美觀性，肯定會影響銷路，肖曦看著整棚的多rou，本來以為不死就算逃過一劫了，但沒想到還會有這種情況，他憂心忡忡：“這樣恐怕不好賣了吧？”憑良心說，自己看到這樣的多rou，出手也會猶豫的。

    “會有點影響價格。沒事，不死就是萬幸了，實在不行就留著做母株，到時候我把葉片都摘了去葉插，明年春天就可以賣苗了?！?/br>
    肖曦發現鄭海飛比他要淡定多了，似乎這場臺風雨對他并沒有多大的影響。但他知道，如果將這些多rou都用來做母株，那這段時間大棚就沒有多rou可賣了，多rou長得慢，至少需要幾個月時間，這就意味著鄭海飛會有幾個月沒有收入，而他目前又要重新安裝大棚，經濟上肯定會捉襟見肘，他能應付得過來嗎？

    這一片商家損失最為慘重的就數鄭海飛了，周圍的店家很快都知道了鄭海飛的遭遇，紛紛過來慰問過了。大劉比平時也來得更早一些，他也來大棚看了一下，對鄭海飛說只要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鄭海飛道了謝，表示自己現在還應付得過來。

    馨香也比平時來得早，她進了大棚，一邊看一邊訝異：“怎么這么嚇人，損失也太慘重了吧，簡直難以置信！海飛，你還好吧？人沒事吧？”

    鄭海飛正在人字梯上處理電路，低頭對馨香說：“我沒事，挺好的。你店里還好吧？”

    馨香說：“沒什么大問題，被風吹走了些小東西。你這兒太嚇人了，我能幫什么忙嗎？”

    “沒事，我自己能應付過來?！?/br>
    馨香舉著手里的塑料袋：“你們還沒吃早餐吧，我給你帶了點來?！?/br>
    肖曦像個猴子似的趕緊跳過來，接過馨香手里的袋子：“謝謝馨姐，我正好餓了，還沒吃呢，我們這兒停水了，沒法做早飯?！边@一片停水了，鄭海飛還打算一會兒去外頭買早餐，沒想到馨香就送過來了。

    馨香看著他：“你這個猴兒，怎么這么早就來了？手也不洗，就這么吃東西??？”

    肖曦用塑料袋托著一個包子，張嘴咬了一口：“我昨晚就沒回去，在鄭哥這兒?！?/br>
    馨香問：“你住在海飛這兒還是釣蝦館？”

    “鄭哥這兒，釣蝦館沒地方住?！毙り貎煽谕滔铝艘粋€包子，“我拿去給大媽吃?！?/br>
    “你給海飛也留兩個?！避跋阍诤竺嬲f。

    鄭海飛笑看著肖曦的背影：“沒事，你們先吃吧，一會兒我還會去買吃的?！?/br>
    馨香抬頭看著鄭海飛，指著大棚里說：“你這些個怎么辦？淋了雨還能活嗎？”

    “要是不再下雨，應該不會有問題?！?/br>
    “那大棚呢？還得重新搭吧？”

    “對，一會兒就去找人來看，打算安裝玻璃棚，冬天也就不用cao心了?！?/br>
    “那成本就高了吧，得不少錢吧？要是錢不夠，你只管跟我說，我給你想辦法?！?/br>
    肖曦折返回來的時候，聽見馨香說了這么句話，腳步突然停頓了下來，低著頭皺起了眉頭，心中有種nongnong的挫敗感，這個錯誤是自己釀成的，出了問題，自己除了出點力外，竟一點忙也幫不上，簡直就是弱爆了，肖曦第一次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鄭海飛說：“謝謝啊，我想應該不用?！?/br>
    肖曦聽鄭海飛這么一說，略略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么，反正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讓別人去彌補鄭海飛，尤其是馨香。

    馨香回去后，肖曦問鄭海飛：“鄭哥，玻璃大棚得多少錢？”

    鄭海飛看他一眼：“你問這個干嗎？”

    肖曦耷拉著腦袋：“我看看我給你造成了多大的損失?！?/br>
    “怎么，你還打算賠我？”鄭海飛的語氣含著笑。

    肖曦老實地點頭：“嗯?！?/br>
    “我不是跟你說了，這事跟你沒關系。而且就算沒有臺風掀掉大棚，我也打算重新建造玻璃大棚了?！?/br>
    “我就想知道，建造玻璃大棚要多少錢？”

    鄭海飛環顧一圈大棚：“我打算兩個棚一起換了，免得再麻煩一次。我預計是四十萬的樣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