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兵也不怕對方會有反對的意見，做演員的就得出入在鏡頭和觀眾的面前，臉皮要厚。他道：“那么小江，你現在就以這個‘舞臺’作為背景，表演給我看看，咱們現在就是試鏡現場?！?/br>
    聽到程兵要求江以墨直接表演，大家的眼睛都直了，全神貫注地看著這邊。

    現場發揮啊，要是水平表現的不好，那簡直丟大臉了，而且還是在自個兒戀人的面前。

    程兵看起來很好說話，這一招也是夠狠。不僅考驗了演員的現場應變能力，演技水準，也考驗了在沒有化妝服裝等先期條件下，演員如何能為自己加持出一種，“我就是駱楚楚的義父駱子行”的幻覺。

    站在程兵身邊的卓音梵，注意看看江以墨，她不擔心江以墨表現不好，正是因為相信，才會毫不畏懼地推薦給程兵。

    他愿意花費十年的時間陪伴，那么她也是一樣。任何風雨，她都與他共同進退！

    卓音梵肯定的眼神，落入到江以墨的眼睛里，成了一種加倍的信念，讓江以墨的嘴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雖然現場只是臨時試鏡，鏡頭也被攝像師打開，他們這個團隊正好在找一些拍攝現場明星之間的互動作為花絮，后期會作為搶先版放送到觀眾的面前。

    程兵坐回了原位。

    監視器里，一株雪松之下，傲然而立了一名男子，就在開拍之前，程兵剛剛給了一段劇本給江以墨看，目前表演的內容就是駱子行剛剛結束了一場生死廝殺，結束了一次以性命相搏的任務。

    那是廠公交代給他的事情，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閻王要那些人三更死，他們怎敢再活到五更。

    可是陽光灑在江以墨年輕英俊的臉龐上，所有人驚奇地發現，那個英俊逼人的青年，不再有著對待旁人沉著安靜，對著自己的愛人卓音梵溫柔微笑的面孔，現在在他們的眼中，只有一個因為殺人而感到痛苦，感到麻木，連寒風似刀一般，割在臉上也不覺得疼痛的駱子行。

    人的性命是什么？

    生死有命，又是誰在掌控這個命運？

    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手心，用力地一抓，那片雪花很快就化得毫無蹤跡，唯一能證明它還存在過的證據，就是掌心中的一小點水跡。

    殺人的時候，血液在濺到他的臉上的一瞬間，是溫熱的，但是很快就會轉熱為涼，人的性命也不過如此，轉瞬即逝，比天上的這些雪花又好到哪里去？

    隨時隨地cao刀殺人，他的命又是什么？誰來掌控？總是握著玉華將的右手，是他得以生存的利器，也是他最痛恨的部分。

    這個身體的部位，如果沒有，如果沒有的話，他會不會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有妻室，有家人，有兒女成群，每天能吃上妻子準備的熱騰騰的飯菜。

    可是，沒有如果。

    這就是命。

    江以墨低著頭，身體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心里有什么在翻江倒海，快要翻倒而出。他快速地蹲到地上，卷起一個雪球，狠狠地砸向眼前的雪松。

    雪松因為被大力地對待，抖動著身體，落下了無數的雪粒。

    江以墨的頭上被撲了一層雪。

    劇本到這里本應該結束了，江以墨完全沒有靠化妝，僅僅幾個代表性的動作，一個活靈活現的駱子行就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那張年輕的面孔瞬間像是滄桑了十年，二十年。他的悔恨，他的壓抑，他的痛苦，他的麻痹，通過幾組動作與表情的分解，讓大家都無話可說。

    駱子行，誰規定只能由一個等同年紀的男演員來演才行？

    無疑交給裴巍來解決，是一個沒有問題的事情，但是交給江以墨，好像更深入骨髓地讀出了一種全新的駱子行的味道。

    眾人在心中暗暗驚嘆，原來駱子行還可以這么演！

    程兵要帶頭叫好，旁邊的卓音梵忽然微笑了一下，“噓”了一聲，程兵還在奇怪，表演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就見監視器里，江以墨由原本麻木不堪的表情，轉變成了現在的苦澀一笑，他看向遠方，一直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思考。

    慢慢地，苦澀的一笑再度轉變，成為了后來的平靜，乃至重獲新生一般的堅信。

    正好對上了之后他聽到屋中駱楚楚在甜甜喚他的內容。

    .

    程兵終于再次相信了什么叫好演員都是怪物，江以墨的這場試鏡無疑大獲成功，和卓音梵那次在飯桌之前帶給他的感受一樣震撼。

    通過那個小小的一段插曲，劇組里再也沒有人敢質疑這對魔音夫妻的能力。

    簡直有毒啊這兩個年輕派的小演員。

    現在童星出道的演員都這么可怕嗎？

    沒化妝都能演成這樣，程兵說什么都得簽下他，立即找來了合同，給江以墨簽字。

    李如冉當時也在現場全程觀看了江以墨的表演，說個老實話，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不過又有一句話說的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李如冉也不得不承認，江以墨真的是比他的父親還要出色的一個男人。

    如果她再小個十多歲，說不定她會對江以墨心動，而看不上他的父親。當然這是一句玩笑話。

    裴巍受傷，而沒辦法扔下的這塊硬骨頭，交給其他男演員，不一定啃得下去，即使啃下去了，不一定能夠順利消化。

    被江以墨接手了，又是一個新的話題，新生代男演員重戰江湖，挑戰比自己實際年齡大二十歲的“父親”角色。

    其實程兵很好奇，江以墨以什么心態接下這個角色，真的是為了挑戰嗎？

    江以墨的回答很簡單：“這部電影有男女主演的親熱戲，以及床戲?！?/br>
    程兵：“……”所以你是不想讓自己的女人不被其他男人親熱是嗎？

    程兵很納悶，做了這么久的導演，第一次聽到一個演員為了離開自己的舒適區，挑戰一個高難度的角色，僅僅是因為他吃醋了。

    不過根本性的難題也算解決了，裴巍因為進組不久，有關于他的片段不多，重新來過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與財力，劇組在第二天重新開始展開工作。當江以墨被化好妝，化妝師刻意在他的英俊逼人的臉上增加了滄桑感，一種別樣的韻味出現在了江以墨的身上。

    卓音梵看到胡子拉碴的江以墨，忍不住笑了起來，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不修邊幅的他，當然要想看到不修邊幅的江以墨，還真是一段珍貴的記憶？

    卓音梵甚至想要好好記錄下這一刻，找出手機趕緊幾連拍了江以墨的幾組照片，各種角度，吃飯時候，看劇本時候，說話時候的都有。

    他被戴上了長的假發，換上一身殺手裝扮的黑衣，英眉正氣，腰間斜斜配備著斬刀玉華將，這是跟著駱子行走南闖北到處執行任務的武器，和他的孩子一樣，玉華將被每天擦拭，用心對待，劍身折射出于他邋遢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光亮。

    長身玉立，他高大的身材，落寞的背影，都讓許多女性工作人員忍不住偷偷看他。

    自從江以墨表現出了那場精彩試鏡之后，本來就以無敵的外表俘獲了不少女人的芳心，這下更是讓人達到了無法釋懷的喜歡。

    他正式加入了《傀儡師》的制作，卓音梵才感覺到什么叫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

    只要是一個女演員，或者女性工作人員，但凡找到一些機會，就第一時間沖到江以墨身邊問他問題。

    討好之心明顯可見。

    即使卓音梵在感情問題面前有點粗枝大葉，也能感受到什么微妙的不同。

    如果是以前的江以墨，一定對這些女人沒什么興趣，連回答都只是簡單的幾個字，甚至點頭來取代。

    如今江以墨都一一微笑著回答她們，引得她們更加不避嫌。

    卓音梵實在因為心中沒法解釋的不舒服忍不下去了，找了一個時間，趁沒其他人注意他們的時候，對他道：“以墨，你能不能少理理那些故意問你問題的女人？”

    江以墨側頭，微笑地看著她道：“茵茵，我是在義務地回答問題，并沒有干什么?！?/br>
    卓音梵也知道他沒干什么，可就是說不出來的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彌漫在心頭：“可是以墨，你以前肯定不會……”

    江以墨的笑容更加陽光了：“吃醋了？”

    卓音梵別開頭：“沒……才沒有吃醋?！痹诟星榉矫?，她一直以來的形象都比較大方，吃醋什么的，感覺很像小肚雞腸的女人。所以卓音梵很少吃醋。而且江以墨也很少會讓她產生不安的情緒。

    但是這一次……

    江以墨有些失望，故意表現出來的：“這樣啊，原來茵茵沒有吃醋，那么我可以繼續和其他的工作人員和平共處了?！?/br>
    “不行！”卓音梵知道這樣表現很小氣，可是一聽到江以墨要和其他女人和平共處，她舍不得，“不行，以墨，你不能和其他女人走得太近?！?/br>
    “為什么？”江以墨“好奇”。

    卓音梵道：“因為你已經有我這個女朋友了?！?/br>
    “嗯？”江以墨好像沒有聽清楚，“茵茵，你剛剛說了什么嗎？”

    卓音梵有些生氣了，把聲音說的大了一點：“因為你已經有我了！”

    聲音太大，整個劇組的人都聽到了，全都停下手中的活，詫異地看向這里。

    “小倔強鬼”這么多年來終于又來了一段愛的告白，江以墨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站起身，在她的面前，低頭鼻尖碰碰她的鼻子：“茵茵，我也只有你?！?/br>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害得卓音梵面紅耳赤。

    江以墨看著她的模樣，滿心歡喜。正因為他的心里只有她，所以接連兩次她的馬大哈行為讓他小小的不爽了兩次。

    一次是宋珩，一次是她輕易接了與裴巍的床戲。

    江以墨的壞心眼，全劇組的人早就發現了，這幾天江以墨對其他女性溫柔的做法，是以毒攻毒的一種表現，明知道他不會背叛，可卓音梵還是忍不住落了他的套。

    江以墨初期的胡子是假的，但是為了保證效果最原汁原味，后來的胡子，江以墨真的刻意留了起來，他們兩個人正在互動，劇組的人早就見慣了這種恩愛的場面，甚至還有攝像師拿鏡頭錄下了這段親密場景。難得的機會，只見江以墨寵愛地拿胡子渣扎卓音梵的臉頰，癢兮兮得令她想要快點脫離他的懷抱。

    持續了兩個月的緊張拍攝，過年前全劇組的工作人員終于將這部難以啃完的硬骨頭啃光了，隨著導演程兵的帶頭鼓掌，電影《傀儡師》終于正式殺青了！

    第166章 |166

    影片終于能正是殺青了，程兵感覺謝天謝地，拍攝的過程當中，實在出了太多的狀況，可是通過不懈的努力，嗯，應該說非常感謝卓音梵江以墨他們，如果不是他們，這部電影也不能這么順利就堅持到最后，還殺青了。

    想想曾經質疑過他們能力，程兵自覺有點對不起他們，殺青當天，為了感謝連續兩個月的辛苦工作，特地做東請大家吃飯。

    飯桌上，程兵當眾舉杯，先敬了卓音梵一次：“這次的拍攝呢，咱們的外景條件艱苦，但是咱們的演員，從來沒有過任何怨言，這是一件令所有人都為之佩服的精神?！?/br>
    說到心頭上的一句話，特別是曾經小聲議論過卓音梵的能力問題的兩位工作人員，臉再度刷的紅了，通過兩個月時間的相處，卓音梵的為人以及作風大家有目共睹，不管條件再怎么艱苦的情況下，寒風呼呼吹，其他人有羽絨服可穿，而她只有幾件單薄的服裝，但是沒有一個人，聽到過卓音梵的抱怨，一句話也沒有聽到過。

    二來作為一個前途無量，小有名氣的女演員，卓音梵從來不端著架子，以平常心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一直都和平共處，大家甚至發現了她光鮮勇敢的外表下，還包藏著一顆和江以墨互動的時候偶爾流露的小姑娘心性。

    其實大明星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會吃飯會喝水會睡覺會談笑風生，都是喜笑于顏色的普通人。

    這次請了所有的演員，以及工作人員，估計有百來號人，在酒店里單獨訂了一個宴會廳，為了制造氣氛，程兵他們在說話的時候，有酒店方面提供的話筒，現場放了一些比較催人淚下的bgm，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兩個月的時間不長，但是足夠大家建立深厚的感情。

    受到卓音梵不少照顧的一些工作人員，在程兵講完那些話以后，當先起立，響亮的掌聲在整個宴會廳回蕩，一個兩個，一個個人都緊隨其后起立，最終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為她大聲鼓掌。

    程兵看得很感動，入行以來也有幾十年了，從來沒有一次產生這樣的效果。

    女演員之間也沒有在劇組中勾心斗角，雖然一開始的劉卓茜有那種苗頭，很快被卓音梵利用奇襲和妙計給掐滅了。

    劉卓茜在程兵的感染下，也喝了不少酒，不過她本身就是練過酒量的人，即使喝成這樣了，腦袋也沒有特別不清醒地來到卓音梵的面前。

    劉卓茜有一句話在心里藏了很久了，一直想說，但是礙于不好意思，一直也沒有說，今天也算是以酒壯膽，即使說錯了什么話，也可以用“我喝多了，不太記得當時是什么情況”為理由，來搪塞過去。

    主動地為卓音梵斟滿了一杯白酒，劉卓茜敬上：“卓音梵，你教會了我一句話?！?/br>
    大家一看劉卓茜要發表態度，有一些人私底下臉色都變了，劉卓茜這會兒不會想玩一招釜底抽薪，飯后來個撕逼大戰吧？

    事實證明，是他們多想了。

    劉卓茜借用了一下程兵手中的話筒，道：“你教會我的一句話就是，戰場上面，猛將之列，不分先后，不分大小，誰有謀略，誰就配當那最后的屹立不倒的英雄?！?/br>
    就在一開始，劉卓茜進組期間，還不服氣憑什么以她的名氣還有外在條件，最終只拿到本片一個出場數不多的女二身上？甚至她想要因此罷演。

    進了組以后，當看到卓音梵，劉卓茜的那股不服氣的勁一直沒下去，雖然在第一面的時候，心里已經動搖了，比她更年輕，比她更有機會，比她更自信，渾身都散發著一種不服輸的光芒，這就是劉卓茜眼中的卓音梵。

    盡管心有不甘，可早就輸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