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如今動靜過去,沉玉便要松手,陵煙卻一把反手按住他的后背。 沉玉身子溫熱,身上有種極為好聞的味道,陵煙說不出那種味道來,但若當真要說,大概有些像神界里的醉瓊仙露。 此時此刻本不該是繾綣的時候,但陵煙睜眸看著這人,便忍不住覺得心情極好,縱然是再大的事情也都沒了什么好擔心的。 況且桓離與施家人的斗爭,跟她的確也沒什么關系,他們要打成什么樣子由著他們去,她只要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夠了。這般想著,陵煙再不管許多,眨眼將那沉玉抵在后方墻壁上,傾身吻了上去。 等到兩人都有些氣息凌亂之際,陵煙才撐著墻仔細去看沉玉的面容。只見得沉玉依舊如往常般自持,只是一雙眼卻泛出了幾許朦朧的星亮,同當日醉酒之時一樣。他雙頰微粉,卻只是小聲問道:“其他人怎么樣了?” 陵煙看他的神情,心中一動本要再占一輪便宜,卻沒想到他問出了個這么煞風景的問題,然而其他人她可以不管,那個喜歡管閑事的步延溪她仍是要救的,她念及此處,終是松了手,與沉玉一道往四周看去。 方才的動蕩已經將整個石室給攪得絲毫不成樣子,兩人的四周不過一個狹小的空間,旁邊皆是亂石,竟將來路和去路都給堵住了,而周圍安靜沒有一點聲音,更不必說其他人的蹤跡。 陵煙看了片刻,篤定的道:“他們應該被困在其他的地方?!?/br> 剛才那樣的情況,極易將人分散,陵煙與沉玉一直緊緊牽著對方,所以才能夠還待在一處,而其他人恐怕已經被困在別的石縫當中了。況且那些妖氣如今都已經不在這里了,應是找到了桓離,兩者此時應當不知在何處相斗著。 陵煙沉吟片刻,卻忽覺四周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她轉過頭往沉玉看去,正見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么了?”陵煙隨口問道。 “阿晴?!眲偛诺那闆r太過復雜,沉玉一直等著沒有開口,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只等到了現在四周靜了下來,他才終于將心底埋著的疑惑問了出來:“剛才跟那個小狐貍說話的時候——” 陵煙聽得一怔,立即便明白了沉玉想要詢問什么。果然,就在陵煙遲疑之際,沉玉語聲疑惑,接著又道:“你為什么會知道那么多東西?” 她之前所說的那些,的確不是一個普通人該了解的。那些真相,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分析得出來的。 陵煙心中一動,知道如今他們被困在此地,若是再假裝成什么普通人,定沒辦法自此地出去。 所以她必須要說些什么。 “你當真想知道?”陵煙眸光閃爍,直視著沉玉道。 第二八章 此地幽暗一片,兩人的面容隱藏在黑暗中看得不慎真切,但縱然如此,陵煙依舊將面前沉玉的表情盡數收于眼底。 這時候她有一種沖動,想要告訴他自己的身份,想要將一切都原原本本說出來,但就在這剎那間,她卻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她化身為魔,被神界所追殺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那本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陵煙如今在魔界過得很好,也再沒有可刻意去回憶那段日子,但這一刻它們偏巧就盡數浮現在了腦中。 讓她知道她的身份是不能說的。 她不想從唐嵐的眼中看到厭惡,哪怕一絲一毫她也不能夠容忍。 于是她話到嘴邊,卻又改口道:“不錯,那些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我也不是個普通人?!?/br> 沉玉微微睜眸,等著陵煙的下一句話。 陵煙心下一動,隨之道:“我其實也是個修道之人?!?/br> 此言一出,陵煙頓住,自己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沉玉的神色也終于有了變化,盯著陵煙半晌沒有開口,似乎是在努力的接受這個事情。 陵煙輕咳一聲,繼續編造道:“我與步延溪一樣,也是修道之人,也會一些符法咒術,只是我的門派十分特殊,我下山之時我師父曾經囑咐過我,除非是對自己十分信任的人,否則絕不能夠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便會招來禍患?!?/br> 沉玉依舊睜著雙眸盯著陵煙,一言不發。 陵煙身為魔尊,還是頭一次被人盯得有了些緊張的情緒,她在心底里估摸著自己被識破的可能究竟有多大,這才覺得自己這個謊說得實在是太過了,大概還沒有哪個道門的人會是她這種不規不矩的模樣。 然而轉念之間,陵煙又想到了如今正同樣被埋在石頭下面的步延溪,心里面瞬間又釋然了。 連步延溪那樣毛毛躁躁的都能是修道之人,她怎么就不能是了。 就在陵煙越想越遠的時候,面前的沉玉忽的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輕輕“啊”了一聲。 陵煙連忙將所有思緒統統拉回來,只認真盯著沉玉看。 沉玉猶疑的看著陵煙,緩緩開口道:“所以你從前說你原來是個商人,是騙我的?” 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陵煙連忙承認下來:“是,我當時也是……” “你剛才說,如果不是十分信任的人,都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怕招來禍患是嗎?”沉玉又問。 陵煙聽著這話,不知道沉玉如今究竟是個什么心思,只得先胡亂點了頭。 沉玉忽的捉住了陵煙的手,神情凝重,目光堅定的道:“你肯將這么重要的事情告訴我,我定不會將此事再告訴任何人?!?/br> 陵煙:“……”竟然真的騙過去了。 沉玉接著又想到了一事,當即問到:“所以上次來找你的那群人,其實是你的師兄弟?” 陵煙:“……對?!?/br> “我當時并不知曉他們的身份,還以為他們也是生意人,會不會讓幾位道長……” 沉玉這話還沒問完,然而陵煙聽到“道長”兩個字卻終是忍不住了,她在腦子里想了想青冥那幾個人穿道袍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打斷了沉玉道:“沒事,你不用管他們,他們幾個閑來無事就喜歡找人麻煩?!彼B忙阻止了沉玉將她整個門派都給想象一遍,于是話鋒一轉道:“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樣了,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里找到其他人再說?!?/br> 沉玉點了點頭,心緒卻有些復雜。 他沒有想到陵煙會對自己說這些話,在他看來,陵煙將自己的出身來歷告訴他,就已經是完全的信任,然而他卻還是有所隱瞞,不肯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陵煙。他沉吟半晌,終于在猶豫中下定了決心,想要將自己的隱瞞也統統告訴陵煙。 然而沉玉正要開口,陵煙卻已經在亂石邊看了起來,回頭道:“我有辦法帶你出去了?!?/br> 她這般說著,很快俯身將面前幾塊石子給踢走,“你看?!?/br> 沉玉思緒被陵煙這一聲給打斷,他怔了片刻,悄無聲息的來到陵煙身旁,低聲問道:“怎么了?” “我剛才試了一下,這個地方有風?!绷隉煹?,“我們從這個方向想辦法破開碎石,應當能夠找到出去的路?!彼仡^看向沉玉,沉玉微微頷首,只是立即又擔憂道:“可是這里要如何打開?”他若是使用神力倒是立即就能夠帶陵煙出去了,但沉玉仍未曾想好是否要將一切坦白。 陵煙看著沉玉神色,只搖頭笑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可是修煉之人?!?/br> “雖然不算是特別厲害,但是這點事情還難不倒我的?!绷隉煶劣袷沽藗€眼色,低聲道,“你稍稍后退些?!?/br> 沉玉隨著她的動作微退了兩步,雙眸卻忽的亮了起來,只認真盯著陵煙,“你要使用術法嗎?” 陵煙站在亂石前面,只用后腦勺都感覺到了沉玉話中的好奇。 陵煙:“……怎么了?” 沉玉眨了眨眼,神情未有什么變化,但似乎是因為一起呆得久了,陵煙覺得沉玉分明是一臉期待的表情。 他認真道:“我從來沒見過你們的術法,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樣子的?!?/br> 身為神尊的沉玉的確從來沒有見過人界的術法,因為千梧山上面幾萬年出一只鳳凰,他自在鳳凰蛋中起就一直吸收著天地間的日月精華,出生便已經具備高強的神力,自然不知人界的普通修行者究竟是如何施術。 陵煙:“……”這個事情就難辦了。 她自己也不會什么術法,說出來也不過是想要叫沉玉相信而已。她沉默片刻,終是輕輕嘆道:“那你看好了?!?/br> 沉玉點了點頭。 在陵煙看來,沉玉就是從來沒有見過什么仙術,所以好奇想要看看仙法的普通人而已。反正沉玉也看不懂,自己只要是隨便糊弄一下讓他高興高興就好了,也不用當真花什么力氣。 這樣想好之后,陵煙作勢神色嚴肅起來,到了其中一處碎石面前,凝神聚氣便要出手。 沉玉屏息靜待。 便見陵煙倏然一掌劈出!那原本高聳于前的亂石堆,竟隨著陵煙這一掌而轟然崩塌!石塊四下亂飛之間,前方已然現出一處寬敞的洞口! 如此動靜,引來煙塵四散,陵煙收回手,胡亂扇去煙塵,朝沉玉輕笑道:“好了?!闭f著便伸出手來要牽沉玉。 沉玉有些疑惑:“你真的用了術法?” 陵煙:“……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施術?!彼琅f朝沉玉伸著手,但沉玉還在想陵煙的話,她便干脆傾身主動拉住了他的手,將人給帶出了這困住他們的狹小空間。 兩人走出之后,才發覺雖然此處的石室被破壞得厲害,但那條往外面的通道卻還是好端端的,四周堆著亂七八糟的石塊,看來是早已有人打通了這條路,從此處出去了。 陵煙看了這通道一眼,回身對沉玉道:“出去的應該是那只小狐貍,我們在此處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步延溪?!?/br> 沉玉點了頭,兩人一道在這破敗的石屋里面尋找起來,只是此處被破壞得太過嚴重,兩人找了好一會兒卻也依舊沒有什么結果。四周皆是安靜,尋找間陵煙忽然想到一事,抬眸開口問沉玉道:“對了,先前你怎么看出那狐貍的年紀,知道他是三萬多歲,而非幾千歲?”她身為魔尊,對于妖王的氣息十分熟悉,那小狐貍桓離的身上有妖王橫溯的力量,她自然是立即就感覺出來了不對勁,可是為何沉玉會知道? 沉玉聞言默然片刻道:“我不知道他有三萬多歲?!?/br> “嗯?”陵煙挑眉道,“所以你是故意這樣說,引得那小狐貍自己將實話說出來?” 沉玉:“我以為他只有幾百歲?!?/br> 身為一只九百來歲的鳳凰,沉玉理所應當覺得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小狐貍應當年紀也與自己一般大小,但事實證明這個猜想是錯誤的。 所以讓沉玉心情低落的是,在年齡上,他也輸了那小狐貍一大截。 陵煙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語間身旁一處碎石后傳來了一陣古怪的響聲,片刻后,又是步延溪的聲音沉悶的自其中傳來:“是阿晴跟唐嵐嗎?快……快幫我一把!” 眼看著終于發覺了步延溪的蹤跡,陵煙與沉玉連忙動手開始救人,不一會兒,幾人就清理干凈了眼前的石塊,將步延溪從里面救了出來。 步延溪形容狼狽,看了陵煙二人一眼,只道是他們運氣不錯沒有被困在石中,也沒有問他們究竟是怎么平安無事的,幾人這便商量著要離開此地。 他們來此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要尋找唐嵐,如今人已經找到了,自然沒有再留在這個兇宅里的必要了,而陵煙雖然還想再見那小狐貍一眼,但等將唐嵐和步延溪等人送回去之后,她再獨自出來尋找也不遲。 于是他們很快沿著那通道往外面而去,只是這通道此時也早已不是先前的模樣,四處皆殘留著打斗的痕跡,可以看出方才那小狐貍定是和那些施家的鎮守者斗了許久。 三人走出通道之后,才見眼前的宅院,早已被這一場戰斗折騰得一片狼藉。 四周的屋子和樹木皆已被摧毀,而就在這斷壁殘垣當中,方才剛恢復人身的小狐貍桓離正衣袍染血,站在這空地中央。 陰風早已褪去,那些食人的黑影也都不見了,場間看來一片平靜。 步延溪遲疑著沒有再踏出第二部,只小心往旁邊看去。 桓離捂住胸口輕咳一聲,倏然又朝著三人展眉,露出一個魅惑人心的笑意:“別看了,他們都消失了?!?/br> “他們……”陵煙遲疑著問了一句,只是還未說完,便被桓離給打斷了。 “他們被我殺了?!痹捯粑绰?,桓離卻蹙眉又急促的咳了起來,唇畔點點鮮血落下,襯得他形容越加妖艷,他無力的斂了眼中笑意,語聲低弱的道:“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這般說著,桓離突然吃力地挪動腳步,搖搖晃晃朝三人走了過來。 他渾身浴血,也不知經歷過怎樣一場大戰,陵煙有些戒備的盯著他,卻見他在來到眾人面前之際,忽的身子一軟,直直朝著他們跌了過來。 最后,虛弱無力的桓離倒在了陵煙的身上,靠在她耳旁喃喃道:“扶我一下?!?/br> 第二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