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第38章 失物 大家在一旁拍手,寧蝶跟著肖笙的音調唱完整支民謠,她聲線細膩,恰似能營造出江南水鄉那種如畫如詩般的意境,將這首悲傷的英文歌曲演繹的十分完美。 肖笙指尖翩飛,然后輕輕轉停,寧蝶的聲音戛然而止。 而大家還沉浸在剛才寧蝶悠悠的歌聲中,伴隨夏日最后一朵玫瑰的凋落,沒入泥土而心傷。 瞬間掌聲如潮,在場的英國官員們都忍不住頻頻點頭,稱贊這位西南女子有種浪漫的性感。 “合作愉快,”肖笙站起來伸出手,寧蝶禮貌地和他相握,她感覺這位青年一直在打量她,察覺到寧蝶有所注意,青年奶白色的臉頰兩邊浮現紅云。 圍觀的人囔著再來一首,寧蝶看見霍丞坐在原位看向她這邊,她鬧不準霍丞會不會有意見,左右是不肯再唱了,肖笙長得俊美,多的是小姐趕著套近乎,現在的西南小姐們不是多年前的閨閣女子,思想都格外開放,寧蝶不愿再唱,自然有其他女子趁著機會和肖笙合作。 寧蝶走到霍丞身邊,躬身坐下,霍丞含笑,“記得第一次看你唱歌還不熟練?!?/br> 他說的是這世百樂門拍戲時初見。 寧蝶用帕子在擦拭額頭上的細汗,“鋼琴彈的好,加上我在學校練習過,所以這次沒走音?!?/br> 霍丞端杯酒給她,“潤下嗓子?!?/br> “不要了,”寧蝶半推開,“剛才空腹喝酒,我胃一直難受著?!?/br> 霍丞溫厚的大手覆上她的胸前下方,小心替她揉了片刻,“我們現在回公館,叫醫生給你看看?!?/br> 他說著把下人拿著的西裝外套穿戴整齊,同桌的小姐們面色復雜,這番寧蝶和霍丞習以為常的相處模式,在旁人看來卻是親昵萬分。 白敏此刻不在,正和她母親白夫人在說話,許太太對剛才寧蝶的表演贊不絕口,她們這幾位社交面廣的夫人往往喜歡坐一起。 “是有幾分本事,至少能上臺面,”白夫人話也不能說得太難聽,恐違和身份,不過她對寧蝶有些刮目相看,能在社交場合中冒頭的女子,都是令人佩服的。 白敏嗔怪道:“寧蝶是我同學,您能不能不要這么針對她,上次寫信的事您總不肯撤訴,現在寧蝶被停課,我每次見到她都抬不起頭?!?/br> “一個戲子和你同班,你母親走出去才抬不起頭呢!”白夫人又恢復不屑的神色。 白敏不高興地道:“您總是左一個戲子,右一個戲子,現在是民主社會,任何一個職業都需要尊重!” “行了,行了,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多讀什么書,學的一些什么思想,”白夫人氣哼,“你看,你的同學寧蝶,和霍將軍走得正近!” 白敏往視線往前一掃,俊男靚女在一塊,霍丞和寧蝶坐得并排,可不是養眼。 她唇抿成細線,霍丞是她母親推薦認識的,對這種充滿男子氣概的成熟男人,她是一點招架力都沒有。 許太太在一旁聽熱鬧,原來白夫人在打霍將軍的主意,她悠悠地喝茶,霍將軍對寧蝶小姐那份情深,一般人怕是難以想象。 一想到霍丞當初警告她時露出的眼神,許太太都打了個冷顫。 “霍先生,慢著,”一位英國士兵跑到霍丞面前攔住人,“您暫時不能離開?!?/br> 霍丞正扣上西服最末尾的一顆紐扣,抬頭用英語笑問:“有事?” “我們局長夫人的耳環丟失,沒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br> 霍丞臉色隱隱有了怒氣,寧蝶拉住他袖子,“我胃沒事,不急?!?/br> 看她臉色疼得發白,哪里是沒事。 “以后不許不吃早飯?!被糌├渲樀?。 英士兵口中說的局長是英租界治安區的文森局長,和霍丞素來有交情,見霍丞臉色不對,他大步走過來讓自個士兵退到一邊,文森局長是位典型的英國男人長相,身材健碩,金色的頭發茂密,臉型方正。 他開口用蹩腳的中文解釋,他夫人來參加園會,把一只具有非常重要意義的耳環遺失,他們找遍他夫人所在的草地也沒有找到,懷疑是有人偷拿了。 在這群租界人眼里,西南人都是狡猾的黃色人種,哪怕是貴族,唯獨對霍丞帶幾分欣賞之情。 “現在我們要搜身,”文森說道,“男人和男人站在一起,女人和女人站在一起,避免冒犯大家?!?/br> 霍丞看向寧蝶,“能忍耐一會嗎?” 寧蝶微笑道:“一時半會死不了人?!?/br> 寧蝶站到女人的隊伍里,文森請霍丞到一邊喝茶,讓士兵去監督搜身,看在霍丞面子上,特意囑咐對寧小姐照顧一些。 女子每十人一組互相為對方搜身,不少夫人們不服氣地抗議,憑什么丟一只耳環就得折騰懷疑是她們所拿? 有的夫人小聲笑道:“我對我家七歲的兒子說,要玩彈珠只管去mama的首飾盒里找,上好的翡翠耳環給你當珠子?!?/br> 引的一波人發笑。 “這幫英國人太瞧不起我們西南人!”站在寧蝶身側的白夫人壓低聲音冷嘲道,“一個破耳環還勞心費神,真是沒見過世面!” 英國士兵在旁要求她們動作快點,搜身這做法,文森怕是把在場西南有權勢的人都得罪了。 寧蝶往文森那邊看去,他夫人坐在他身側,是細胳膊細腿的西方美女,戴一頂寬大帽檐的淡紫色禮帽,美得有些肅殺之氣,和霍丞身上的戾氣類似,不是位好惹的主。 給寧蝶搜身的是站她身后的白敏,搜完輪到寧蝶為她旁邊的白夫人搜身,她察覺到一道熾熱的視線,抬起頭一看,對面男人的隊伍里,金發打眼的肖笙一直盯著她看。 寧蝶慌忙地垂下眼,驀然就瞧見白夫人繡花鞋子邊粘的東西,在太陽光下一閃一閃。 寧蝶蹲下身仔細去看,正像一只耳環的水晶流蘇墜物,正好士兵里其中在和旁邊的士兵用英文交流,說要找到流蘇耳環。 “白夫人,”寧蝶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在她身后小聲地說道,“您腳上粘了一只耳環,好像正是他們要找的那只?!?/br> 白夫人一聽震驚地抬起腳查看,寧蝶按住她的腰示意別沖動,“定是您之前去了花園,腳上有濕泥,把遺落在草地上的耳環給粘住,但您現在就算把耳環拿出來也于事無補?!?/br> 白夫人靜靜地聽她把話說下去,“這耳環被您踩了這么久,有點地方折斷了?!?/br> “媽?”她們這對搜身時間對比別人過長,白敏忍不住詢問,“怎么了?” 這一問讓本便多疑的英國士兵目光齊刷刷地掃來,饒是見慣場面的白夫人都緊張地腦中泛白,短時間答不上話。 “我貧血頭暈,一緊張更甚,搭你母親肩膀上休息會兒?!睂幍皶r說道,然后扶住額頭,仿佛真是頭暈。 白敏道:“那我代我媽去替別人搜身?!?/br> 白夫人自是稱好。 “現在怎么辦?”她小聲問寧蝶,隨即生氣,“左不過一支耳環,大不了壞了我賠她便是?!?/br> “局長夫人為這只耳環不惜得罪西南權貴,可想而知這只耳環對她而言的重要性?!?/br> 白夫人道:“你有辦法?” 這個時刻她再是不喜歡寧蝶也得聽這個丫頭的意見。 “眼下只有讓這只耳環徹底地消失?!睂幍f完,打量了一下周圍,大家此時都齊齊站著在搜身,她貿然蹲下身太過起眼。 “寧小姐!”看寧蝶突然整個身子搖搖欲墜,白夫人趕緊地扶住她,寧蝶沖她偷偷地眨眼,嘴上虛弱地道:“我頭暈得厲害,我……” 說著無力地蹲下身,手中的帕子有意滑過白夫人的鞋面,再被扶起來時,寧蝶使出一個眼神,白夫人立馬領會,驚呼道:“寧小姐,你怎么樣?你臉色太差,怕是要立即看醫生?!?/br> 聽聞動靜的霍丞幾個箭步沖到寧蝶面前,眾目睽睽之下打橫抱起寧蝶:“走,我們回家?!?/br> “霍先生,”文森起身,欲言又止,“你……” 霍丞懶得再和他們寒暄,“寧小姐頭暈,我要帶人回去?!?/br> 寧蝶頭埋入霍丞懷里,閉著眼,睫毛輕顫,不甚嬌弱。 英國士兵舉起□□對準霍丞,因他無視文森局長的命令,局長不說放大家走,誰都不能擅自離開! 霍丞帶來的幾位隨從也不是吃素的,第一時間擋在霍丞面前,同樣用黑洞的槍口對準對方。 氣氛緊張,如一根緊繃的弓弦,隨時崩裂。 “都把搶放下,”文森先一步妥協地吩咐士兵,霍丞和租界的負責人比利先生關系匪淺,文森不敢和比利撕破臉。 他露出一個代表友好的笑意,“寧小姐身體不適,一定是要及時看醫生,下次我來舉辦園會,讓霍先生玩得盡興?!?/br> 霍丞順著臺階下,笑道:“霍某定當前來?!?/br> 士兵撤槍,霍丞正要邁步,一道好聽的女聲打斷他,“等一下,我想知道寧小姐手中握的是什么?” 這話是用蹩腳的中文說出,而聲音的主人,正是提著大裙擺盈盈走來的局長夫人,文森的妻子。 傳言文森在英國是位平民,而他娶的卻是位貴族女子,更靠這位英國的貴族女走上事業巔峰,來到肥沃的西南刮足油水。 所以當他對夫人搖頭表示不要起糾紛,而后者完全無視時,文森也只能攤手聳肩,毫無辦法。 ☆、第39章 怒火 寧蝶身子一僵,眼看著文森夫人走近。 她狐疑的視線像一道能穿透人心的犀利光芒。 似乎老早就注意到寧蝶。 寧蝶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你在懷疑我的女人?”霍丞好笑地直視文森夫人,但一般人都感受到他笑意里的寒氣。 霍丞能只手遮西南,文森自然不能太過得罪,以后兩邊勢力怎好和平共處。 “愛麗,”文森呼喊自己夫人的名字,“寧小姐身體不適,不能再耽誤時間?!?/br> 愛麗死死地瞪著眼,顯然是不信。 霍丞的耐心即將殆盡,面寒如霜,“令夫人再不讓開……” “霍丞,”寧蝶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她伸出手,手帕打開,只是一條普通的帕子。 愛麗不甘地退到一邊,“冒犯寧小姐了?!?/br> “沒關系,我理解你丟失貴重東西的急切心情?!睂幍煌焉频乇硎倔w諒。 愛麗勉強地笑了笑,氣得轉身回到原位坐下猛喝了一杯紅酒,文森必定要對霍丞說些好話進行彌補,霍丞自當剛才的不愉快好似沒有發生,一一回應幾句,很快走出鐵門,將寧蝶抱到外面等候的車上。 他正欲邁開長腿上車,被搜身結束的肖笙趕來,扒著車門盯著寧蝶道:“寧小姐,能留下你的聯系方式嗎?” 寧蝶愕然,霍丞推開他,將門關上,搖下車窗,神色喜怒難辨:“有事直接寄信到霍公館?!?/br> 肖笙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的視線在寧蝶和霍丞身上來回地掃,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比正午向日葵更燦爛而耀眼的面龐浮現一層失落,“謝謝霍先生告知?!?/br> 車發動,霍丞的臉上徹底陰沉,連帶著對寧蝶愛理不理。 回到霍公館,他吩咐在門口恭候的劉管家去請醫生,匆匆地上樓,看其背影都透著滲骨的寒意。 劉管家問寧蝶道:“二少爺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