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沒聽出大夫話中隱含深意,柔姨娘想著女兒現在出了事,責任當然要賴給侯府,而侯府也算勛貴之家,總要從中得到一大筆賠償才行,否則女兒豈不是白白吃了啞巴虧? “歡兒只是無意撞破你們的秘密,你們卻要殺害歡兒滅口,果真是心狠手辣!今兒侯府若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家老爺絕不會善罷甘休!” 余氏低著頭,一聲不吭。 抬頭望著坐在幾步遠的楊夢塵,張氏面容煞白無血色,眼神充滿噬骨怨毒,若說此事跟宸王妃沒有關系,打死她都不信! 楊夢塵表情沉靜,雙眉微微向上挑起,漆黑眼眸里氤氳著森寒冷誚,還有著淡淡挑釁。 張氏只覺全身血液驟然凝滯,緩緩低下頭,心里漫起無邊的絕望。 而老夫人氣怒不已,自從聽了老頭子和余氏之事后,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如今又被柔姨娘纏上,可惜事已至此,她無力回天,只能尖著嗓子道:“柔姨娘放心,侯府定會備上厚禮?!?/br> 大夫的意思,郭二姑娘有可能變成傻子,干脆一次給夠補償,若是結果真的如此,侯府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卸給郭府。 柔姨娘聞言面露喜色,很快又一臉傷心之態:“罷了,我也是通情達理之人,等歡兒醒來,我們再慢慢商量,到時候希望侯府給歡兒一個合理的說法?!?/br> 她是個精明人,知道適可而止,畢竟侯府跟恪親王府乃是姻親,聽說那月姨娘很得恪親王世子的寵愛,如果得罪侯府狠了,不但拿不到好處,也不利老爺的前程。 再則當著幾位貴人和諸位夫人的面,老夫人說了會給予豐厚的補償,自然不敢抵賴。 相繼有丫鬟和婆子進來,說是各家老爺讓夫人和閨秀回府,想必是各家老爺已經得到消息,這才派人來傳話,深知侯府還有家事要處理,各家夫人和閨秀順勢告辭離去。 郭歡還未醒,柔姨娘不肯走,戚氏母女也只好留下來,不過卻派人回去給鴻臚寺卿送信。 深深看了張氏一眼,楊夢塵和寧親王妃等人離開,在侯府大門口與幾家人道別,坐著馬車回王府。 “王妃,龍風盈悄悄回了侯府?!弊吡藳]多久,墨梅低聲向楊夢塵匯報。 擺了擺手,示意不必理會,接過金嬤嬤遞來的清茶,楊夢塵優雅地淺抿一口,神情云淡風輕,然眼底蘊著諱莫如深的暗芒。 金嬤嬤憤恨道:“那侯府老夫人居然裝病,伙同兒媳婦算計王妃,簡直可恨又該死!” “老夫人沒有裝病?!鼻埔妿兹私悦媛扼@訝,楊夢塵笑著道:“她中了毒,不過卻不是張氏所為,據我猜測,應該出自龍風盈之手,即便前院那出戲沒有算計到我,也會借由老夫人的死嫁禍給我?!?/br> 幾人聽罷自是義憤填膺,海棠等立即就要去滅了龍風盈。 楊夢塵適時攔住她們:“我已經解了老夫人所中之毒,她們的陰謀不會得逞,但是在解毒的過程中,我略微動了些手腳,想必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br> 不止海棠五人認為楊夢塵這樣做理所應當,連金嬤嬤也不覺得楊夢塵是心狠手辣,別說什么老夫人是無辜的,今天這場賞花宴擺明了是針對王妃,說老夫人事先毫不知情,誰信? 新陽侯府。 馬偉勝和余氏,以及張氏跪在地上,老侯爺醉酒不醒故而不在,老夫人和馬偉才坐在一旁。 臉色鐵青的馬偉才站起身,狠狠踢了張氏一腳:“賤人!”看向馬偉勝的目光同樣充滿怨毒和惱恨。 他深愛張氏,就算張氏只生了兩個女兒,他依舊對張氏和兩個女兒萬分寵愛,母親多次讓他納妾好誕下男嗣,他都嚴詞拒絕。 沒想到張氏竟背著他跟大哥勾搭,還生了馬茹晴那個孽種,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該死的賤人! 任由二兒子對張氏拳打腳踢,老夫人憤恨地盯著張氏,恨不得剝其皮,啃其rou,喝其血,終是按捺不住內心怨恨,拿起旁邊的家法,一根烏黑油亮又粗壯的長鞭,因浸泡多年藥水而分外結實,狠狠抽打著余氏。 很快,余氏衣裙被打爛,白皙嬌嫩的肌膚布滿一條條血淋淋傷痕,痛得她不停地哭喊求饒:“別打了,別打了……” 誰知老夫人充耳不聞,打累了又換婆子繼續,直把余氏抽得鮮血淋漓,傷痕累累,奄奄一息方罷手。 婆子剛一停下,馬偉才就立馬奪過長鞭狠狠抽打張氏,他對張氏的愛有多深,此刻對張氏的恨就有多深。 馬偉勝始終不吭聲,就連余氏被打也無動于衷,可是現在看到相好多年的張氏受苦,倒是起了憐香惜玉之心,站起身,一把奪過馬偉才手里的長鞭,對老夫人道:“娘,此事與敏兒無關,都是兒子的錯,別再打敏兒了?!?/br> 不說還好,一說馬偉才就暴跳如雷,大哥比他能干,父親對大哥又極嚴厲,從小他既敬重又疼惜大哥,因此處處維護大哥,沒想到大哥卻跟這個賤人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如今還明目張膽護著這個賤人,登時氣紅了眼,撲上去要奪長鞭,馬偉勝當然不給,兩兄弟就在屋子里你爭我奪起來。 老夫人張嘴想要阻止,但看了看面色陰沉可怖的二兒子,終是閉上嘴保持沉默。 因著老頭子之故,馬偉勝素來不茍言笑,馬偉才能力不如馬偉勝,不過為人處事中庸穩妥,加上敬重心疼馬偉勝,平時不僅全心全意協助馬偉勝,還代替馬偉勝在爹娘跟前盡孝,從未給家里招惹麻煩。 唯一讓老夫人不滿意的是,馬偉才過于寵愛張氏,即便張氏只生了兩個女兒,馬偉才不說納妾,連通房都堅決不要。 而張氏卻給馬偉才戴了一頂綠帽子,對象還是自家親大哥,更替別人養了多年的女兒,這對于馬偉才來說,無異于是奇恥大辱,不說馬偉才,就是老夫人都恨不得一刀結果了老頭子和余氏那對狗男女,方消心頭之恨。 只是最多讓二兒子稍稍出口氣,老夫人是斷不會讓兩兄弟自殺殘殺,尤其大兒子是整個侯府的支柱和希望,萬萬不能有半點兒閃失。 趴在地上的余氏,看到馬偉勝維護張氏,她被打時卻無動于衷,死死咬著雙唇,瞪大雙眼怒視著馬偉勝和張氏,眼睛里布滿怨毒和嫉恨,雪白面容猙獰扭曲。 這時,馬茹晴忽然跑進來,直直奔向躺在地上的張氏:“娘,你這是怎么呢?” 聽說大伯大伯母和娘被祖母鞭打,她起初以為是下人們胡說八道,但是心里有些不安就過來看看。 原來下人們并沒有說謊,大伯母確實被打得渾身鮮血淋漓,娘親身上也有幾處鞭傷,臉色慘白躺在地上,大伯和爹正在爭搶長鞭,而祖母冷漠地坐在一邊,那目光仿若要吃人一般兇狠。 馬茹晴很害怕,蹲在張氏身邊,哭著道:“娘,你……” “晴兒,快,快走……” 馬偉才是男子且正在盛怒中,雖然沒抽打張氏幾下就被馬偉勝奪去長鞭,但是下手很重,再加上之前那狠狠一腳踢中張氏心口,張氏的情況只比余氏好一點點。 “我不走?!瘪R茹晴轉眼看向老夫人:“祖母,娘究竟犯了什么錯?你為什么把娘打成這樣子?” 家里只有祖父祖母才能動用家法,故而她才想當然地認為是祖母打了娘親。 老夫人素來疼愛乖巧的馬茹晴,不想她知道這些事:“快回你的院子,不許出來!” 馬茹晴當然不肯,轉而撲向停止爭奪長鞭,表情冷漠站在一旁的馬偉才,緊緊抓住他的手哭訴道:“爹,祖母要打死娘,你怎么不阻止?” 馬偉才極其寵愛兩個女兒,向來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尤其對這個甜美乖巧的小女兒簡直疼若至寶,若是往常,馬茹晴皺一下眉頭,馬偉才就心疼得不得了,可是現在,看到馬茹晴,他就想到妻子和大哥翻云覆雨的情形,只覺萬分惡心,二話不說,抬腳狠狠踢向馬茹晴。 嬌小的馬茹晴象斷線風箏飛了出去,恰好撞到旁邊桌上正煨著,用來添茶的沸水小瓷壺,guntang的沸水從馬茹晴頭上澆下,馬茹晴捂著臉在地上不停翻滾,嘴里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突如其來的變故,眾人都驚呆了。 張氏‘噗’地吐出一口鮮血,雙眼一閉,暈死過去。 短暫呆愣后,余氏想笑,卻因渾身劇痛而劇烈咳嗽起來,眼里閃著暢快的笑意。 “馬偉才,你該死!”馬偉勝沖馬偉才怒吼一聲,急忙跑過去抱起馬茹晴,他的女兒他自然心疼:“來人,快去請大夫!” 馬偉勝這番言行舉止,徹底把馬偉才心里最后一絲親情抹殺干凈,憨直面容露出詭異笑容,對馬偉勝懷里的馬茹晴說道:“我不是你爹,你爹是抱著你的大伯,你是你娘跟你大伯生的孽種!哈哈……”說完,仰天大笑。 那高亢狂肆的笑,驚呆了所有人,心里莫名感到恐懼,更讓所有人驚怵的是,馬茹晴明顯容顏盡毀。 誰也沒注意到,在左邊敞開的窗戶下,一個容貌柔美的少女兀自獰笑著,片刻悄然離去,而右邊的窗戶下,一個年輕男子面無表情看著廳中混戰,眼神陰鷙。 正在這雞飛狗跳的時候,龍風盈帶著人不請自來,看到廳中情形,不由得表情一怔。 “風盈公主,你怎么來呢?”此時此刻,老夫人當然不想讓外人看侯府的笑話。 斂去臉上異樣神色,龍風盈回答:“本宮來……” 話未說完,恰好幽幽蘇醒的張氏聽到龍風盈的聲音,再看到站在幾步遠,雍容華貴的龍風盈,頓時怨怒沖天,不顧渾身的劇烈疼痛,艱難爬起來,撲向龍風盈,雙手死死掐住龍風盈的脖子。 “你不是說那個計劃萬無一失,保證能夠毀掉宸王妃的清白,讓宸王迎娶琳兒為王妃,讓侯府永享富貴榮華么?如今不但沒有毀掉宸王妃,反而害得侯府名聲盡毀,都是你這個賤人出的餿主意,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 張氏所言仿若晴天霹靂,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而龍風盈帶來的丫鬟婆子同樣愣住了,未免泄露機密,這件事龍風盈連身邊的人都沒透露。 ☆、206狠絕,相聚 張氏居然伙同風盈公主想毀掉宸王妃的清白!她,她們怎么敢?這是天要亡侯府??!老夫人驚得魂飛魄散,拼命咽下涌上喉頭的一口腥甜,面容煞白無血色,身形搖搖欲墜,好在貼身婆子及時扶住她。 而她沒想到的是,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 龍風盈帶來的丫鬟婆子回過神來,慌忙上前拉開張氏。 ‘啪’的一聲脆響,剛掙脫張氏挾制的龍風盈,就甩手狠狠給了張氏一個耳光。 本就虛弱的張氏跌倒在地,雪白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嘴里溢出鮮紅血跡,抬頭望著龍風盈,眼里飽含怨毒和恨意。 仿若毒蛇般陰狠的眼神,即便是素來橫行無忌的龍風盈,也忍不住心神一顫,撇開眼睛,語帶嘲諷道:“本宮好心給你和侯府一個榮華富貴的機會,你們沒有好好珍惜,反倒還怪起本宮來,是何道理? 再說當初本宮不過是那么一提,是你立即迫不及待地答應下來,還瞞著侯府其他人積極籌劃一切,更為了逼真,給老夫人下毒; 如今因著你們的丑事壞了整個計劃,還差點牽連本宮,本宮沒有找你算賬,你應該感恩戴德,居然還有臉怪到本宮身上來,簡直不知所謂!” 龍風盈去而復返,原是想警告張氏和侯府最好擔下所有罪名,她會想辦法保住侯府,再好好籌謀除掉楊夢塵那個賤人。 沒想到張氏不但將責任推卸給她,竟還想殺了她,她自是火冒三丈,同時又有些莫名害怕,只想盡快離開侯府,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想所謂的大計。 “那毒藥還藏在張氏房里,你們去一搜便知?!饼堬L盈說完帶人揚長而去。 無論計劃成功與否,她都沒想過留下張氏,現在張氏想要殺她,她就先滅了張氏。 “我沒有!”張氏急切辯解著。 可惜沒人相信她,燕好多年的馬偉勝也目露憎惡看著她,老夫人忍著喉頭腥甜,讓人搜查張氏房間。 很快,婆子匆匆返回來,把手里的紙包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接過來一看,確是之前宸王妃所說她中的那種毒藥,頓時怒火攻心,再難壓制喉頭腥甜,猛地吐出幾口鮮血,眼前一黑,暈死過去,好在貼身婆子警醒,見狀眼疾手快扶住她,才不致跌倒在地。 吩咐丫鬟婆子把老夫人扶到旁邊榻上,馬偉才走過來,抬腳狠狠踢向張氏的心口:“賤人,居然給母親下毒,真是該死!” 傷上加傷,張氏再難承受,雙眼一閉昏迷不醒。 在場沒人同情她,反而滿眼鄙棄和厭惡,尤其余氏,慘白面容浮起一絲笑意,心里無比的暢快。 馬偉勝抱著痛暈過去的馬茹晴,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張氏一眼,當然也不在乎余氏的死活。 有婆子引著大夫前來,分別給老夫人和馬茹晴仔細診治后(無人關心余氏和張氏),大夫一臉凝重:“老夫人本就上了春秋,之前還中了毒,現在又怒極攻心,若是再不靜心調養,只怕……這位千金性命沒有大礙,至于臉上的傷,在下醫術淺薄,實在無能為力?!?/br> 老夫人的情況,馬茹晴的傷,眾人心里有數。 揮手示意婆子送走大夫,馬偉才讓人把老夫人抬回主院,又讓人將余氏和張氏鎖進后院小屋,看都沒看一眼馬偉勝和馬茹晴,拂袖大步離去。 馬偉勝全副身心皆在女兒身上,對二弟的言行始終不置可否,等到二弟離去,也小心翼翼抱著女兒回到落晴苑(馬茹晴住的院子),一直守在床邊。 右邊窗戶下,那名年輕男子看了看空蕩蕩的廳堂,面容陰鷙而沉郁,眼睛里閃著陰森邪氣,讓人不寒而栗。 馬家丑聞當天就幾乎傳遍整個京城,御史們彈劾的奏折雪片一樣飛上皇帝案頭,均說新陽侯府內宅混亂,如何能上朝為官。 皇上雷霆震怒,當即下旨褫奪新陽侯府的爵位,永世不得錄用。 馬家族人在朝的感到顏面無光,紛紛上折子稱病告假,同時跑到族長那里去鬧事,族人意見一致,族長便公開將馬廣利(原老侯爺)這一支血脈全部驅逐出族。 馬家的幾個姻親都高調聲明,與馬家人斷絕關系。 余氏和張氏的娘家人也聲稱兩人性子孤僻,從小不服爹娘的教導,幾乎不跟眾姐妹來往。 趙氏和劉氏的娘家更干脆,直接就讓兩人跟馬大公子與馬二公子和離,并且還帶走了兩人所生的兒女,馬家名譽掃地,馬大公子更是jian生子,若是仍將兒女留在馬家,兒女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馬二公子跟劉氏婚后伉儷情深,堅決不和離,最后自請脫離了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