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說話也不再是經過重重考慮，他自然而然地道：“你之前還有積累了那么一兩個粉絲的，不然你當我們的宣傳營銷是白做的？至于狗仔，他們大概在等這樣一條新聞，‘杜沅演技獲贊票房失利，機場現身神情黯淡’?！?/br>
    他半躺在病床上，床頭搖得較高，看上去像是坐著的，說話時也沒有了故意做出的笑容，反讓杜沅覺得真實。

    杜沅半趴在沙發上，嘆了口氣：“唉，五百萬就這么和我說再見了，我還沒摸到過呢。話說，原味那邊有聯系我們簽約嗎？其實我覺得許仙這個角色很不錯，這個劇本也還及格……就是不知道片酬會有多少?！?/br>
    “還是五十萬?！痹S佑開口道，“原味那邊今天上午已經和我聯系過，不過被我暫時沒接?！?/br>
    杜沅有些詫異地看向許佑，許佑道：“還有時間，我們可以再等等?！?/br>
    和杜沅一樣期待著《紅玫瑰》的票房的，還有許佑。他說：“電影成片我看過，這部電影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它值得我們等兩天再下定論?！?/br>
    “總不會兩天的時間就能逆襲吧？”

    杜沅打了個哈欠，半睜著眼就快要睡著，這時她的手機再度響起，毫無疑問，還是韋珊的電話。

    杜沅沉默了幾秒鐘后，終于還是接起了電話：“喂？”

    打通了電話的韋珊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關切道：“是我，韋珊。今天上午我看到了首日票房的數據，就一直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個人靜靜。你現在還好嗎？《紅玫瑰》之前我看過，這是一部好電影，即使它的票房可能差了一點。你不要太難過?！?/br>
    杜沅點頭道：“我還好?！?/br>
    她嘆了口氣說：“在剛知道票房數字的時候說不失落是假的，我們都知道票房很重要，沒有哪一個演員會不想要票房?！?/br>
    杜沅的話聽上午很推心置腹：“但是，這畢竟是我的第二部電影，剛剛我的經紀人還在說我不能太過貪心，至少我現在已經是名導電影的女主之一，經過李導的幫助，我的演技能得到提高就是最大的收獲，還要求要有高票房就很過分了，畢竟不是每一部好電影投資回報率都高，我應該學會知足?！?/br>
    這番話，基本上就已經把韋珊想要說的內容堵死，韋珊想要用票房讓她不痛快噎她，她就先出招，擺出現在自己所有的優勢。

    不得不說的是，韋珊聽到這話確實氣得夠嗆。

    她的臉色當即就變了。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希望選擇名導電影，畢竟這可是有可能拿獎的。

    這時候，韋珊擺出了前輩的姿態：“嗯，你能有這樣的心態很好。國內每年上映的電影幾百部，但真正票房過億的電影也就一二十部，低票房是常態。我們做演員的，就是要腳踏實地，取得成績的時候不至于得意忘形，結果不理想時也不要氣餒，演好每一個角色。只要盡力了，結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br>
    其實這話，一般的師長也會這么講，但由自己的口說給杜沅聽，韋珊莫名地有種優越感：“你現在面臨的情況是正常的，你不要著急?！?/br>
    杜沅心里十分不爽，她的嘴角抽了抽，眼神兒看向許佑，剛剛才為杜沅背了個鍋的許佑聳了聳肩，因為杜沅在韋珊說話時就開了免提，她講的內容許佑都能聽到，是以許佑一看杜沅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唇語道：“別太過分?！?/br>
    杜沅臉上的笑容霎時就真心了幾分，她認真地裝著無辜的小白花：“韋珊姐說得對，謝謝韋珊姐，您能打電話過來安慰我，我很高興，畢竟之前有一些無良的八卦新聞和網友總喜歡把我們倆扯一起比較，說了一些對您并不尊重的話，沒想到您還能如此大度，我原本以為您肯定是要和我生分了，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br>
    她故意提起這茬兒，就是在戳韋珊之前被她壓戲被網友拿來和她比較的痛點。

    電話那邊的韋珊聞言臉色幾乎是立馬就扭曲了，卻仍然偽善地笑道：“你演技確實很好，就連我都是佩服的。那些不入流的消息我當然不會去看，在圈子里久了，我也知道娛樂新聞九成都是假的，自然不會因為這些消息就和你生分了。相反地，我由衷地感覺到高興。因為有演技好的新人出現，演員的人才鏈才不會出現斷層?！?/br>
    兩個人虛偽地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幾分鐘，這通電話才以“好好，有時間的話我們一定要聚聚”作為結束語結束。

    掛斷電話的杜沅這時已經沒有了睡意，她看向許佑道：“我覺得，也許你該物色兩個新的演員了。如果我的下一部電影片酬還是五十萬，感覺你能拿到的抽成連平時塞牙縫都不夠?！?/br>
    剛想睡個午覺的許佑轉頭，默默地注視著杜沅，吐出一句和杜沅話里的內容毫不相關卻一針見血的話：“你慌神了?！?/br>
    杜沅抿了唇，眼睫顫了顫，她躺在沙發上，望著病房里的天花板，似乎在想著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與此同時，同樣剛掛斷電話的韋珊有些沉不住氣。杜沅以演技踩她上位的事情，她還記得，所以……這一次，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她怎么能放過？

    之前在各種節目中她已經在記者問及網絡上自己和杜沅的演技之爭、壓戲風波時應對得體地夸贊過杜沅，表現出了自己的大度，接下來么，自然是要毀杜沅，讓大家看到杜沅不好的地方，然后粉絲濾鏡一去除，大家眼里的杜沅就是一個目無前輩、擅長炒作但實際上并沒有啥價值的新人演員，認為她“這是想紅想瘋了，甚至連圈內的前輩都踩”。

    嗯，總之，杜沅不好，她就覺得好了，杜沅好了，她就覺得不好。

    很快地，韋珊又給鐘格非去了個電話：“現在《紅玫瑰》的票房這么差，影評還是清一色的好評，這是一個很好的攻擊點?！?/br>
    然而，她得到的還是鐘格非冷淡且簡短的幾個字：“再等等?！?/br>
    韋珊有些不明白：“再等等？”

    和韋珊一樣不明白的，還有許佑病房里的杜沅。

    她沉默了好幾分鐘，點頭承認道：“我確實慌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br>
    這是她的第二部電影，她擔任主角的電影，之前她和許佑都對這部電影寄予厚望，不說要借這部電影突然大紅大紫，至少在觀眾面前刷個臉熟，先混個演技派的名聲，最好能拿一兩個獎項，再炒作炒作她的票房號召力，就能把她的片酬提幾個層次上去?？蛇@票房，也實在太難看了些。

    許佑向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杜沅之前聽許佑分析《紅玫瑰與白玫瑰》即將有的票房基本盤時，也覺得他講得很有道理，這部電影的票房，怎么會像現在這樣？

    現在的杜沅在和韋珊通話結束后，心里已經開始接受這個難以接受的結果，不甘、疑惑、挫敗、羞慚等情緒漸漸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理智。

    許佑是一個優秀的經紀人，他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如果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他為什么會說等一等？這其中，必然有她忽略的地方。

    她不太明白，也沒問許佑，而是拿出了手機上網，了解目前的狀況。

    兔區出了電影《紅玫瑰與白玫瑰》的討論專樓，首頁一直有人在發帖子安利《紅玫瑰》，微博、微信、qq、人人、校內、天涯、知乎、豆瓣、時光，大多數社交平臺里幾乎都在講紅白玫瑰和王嬌蕊，昨日就上了熱搜的#王嬌蕊#、#杜沅#、#紅玫瑰與白玫瑰#仍然雄踞著熱搜話題榜前三的位置，顧溫書、唐子安這倆賣了好友人設的娃也在今天轉發了一條關于紅白玫瑰比較中肯的評價，號召自己的粉絲去看電影。

    同時幫忙宣傳的，還有季巖。

    為了轉移眾人的目光，他并未以幫助杜沅的方式轉發為電影說話，而是轉發了陳敘微博。

    季巖v：又一部值得反復觀看的經典。

    除此外，俞詩藍、周璇等主演的圈內好友都自動幫忙擴散。

    九百萬，實在是一個再委屈不過的數字。不僅僅杜沅自己覺得委屈，已經看過電影的觀眾都在為這個數字覺得委屈。

    這確然是一部好電影，正因為質量和票房不成正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影版《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粉絲們滿腔的熱情持續沸騰著！

    網絡上，娛樂圈這個版塊兒，鋪天蓋地地都是紅白玫瑰的消息，很多對題材并不感興趣的粉絲們都已經決定第二天要去買票，哪怕是在電影讓他們無聊得想睡覺，也要給紅白玫瑰撐起場子，也要讓這樣的優質電影得到高的回報率，以期將來會有更多的投資商愿意投資拍攝這樣的優秀電影。

    但杜沅自己，她已經開始在接受這個結果了。因為這就是事實，面對事實，她能做的，就是接受，然后用理智來思考問題。

    但是……許佑的反應有點奇怪。

    “為什么要再等等？”杜沅皺了眉，“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告訴我，我沒多想?！?/br>
    “你可以再看看網絡上的消息，看看有什么不對?！?/br>
    杜沅再瞄了一圈，除了鋪天蓋地的好評還是好評，當然，也有人批評紅白玫瑰票房少但喜歡作妖，請了大量的水軍來刷口碑，甚至有人開始說：有杜沅的地方就有炒作，當杜沅的票房遭遇滑鐵盧時，大家還記不記得被沅粉踩演技的韋珊？

    韋珊終久還是沒忍住，她聽沒鐘格非的，不僅僅行動了，給杜沅打了電話，也出動了水軍給紅白玫瑰惡意差評，也真的讓水軍攻擊杜沅，說杜沅炒作婊，不看紅白玫瑰的原因沒有別的，只是因為討厭杜沅而已。水軍們在各大論壇冒充過陳敘的粉絲，冒充過路人，冒充過周語詩的粉絲，在各大論壇掀開了一輪又一輪的罵戰。

    面對這遍地開花的罵戰，看過電影的觀眾自從結成了統一戰線，帶著他們的唇槍舌劍，成為一支銳不可當的先鋒，直接在網絡為這部電影撕出了更高的關注度撕出了更多的名氣，也撕高了紅白玫瑰的逼格。

    通過各種輿論的不斷整合，網絡中盛贊紅白玫瑰的各種語言皆匯成了這樣一句話——如果你不看《紅玫瑰與白玫瑰》，你將不再有資格批評國產片是爛片。因為有質量的片子出來時你沒有支持，是你的審美成為了滋養爛片的土壤。

    還有更為簡段的一句——不看《紅玫瑰與白玫瑰》，縱到影院也枉然。

    然而，杜沅仍然沒發現什么不對。她嘆了口氣，顯然是有些心灰的：“粉絲的愛都是虛無縹緲的，別看他們整天在網上示愛喊得這么狂熱，電影不符合他們的口味兒他們一樣不會去看?！?/br>
    這時，許佑提示道：“你看看《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排片?！?/br>
    杜沅開始搜索：“昨天的排片是百分之十六點七，今天的仍然是百分之十六點七。這排片……”

    杜沅像是突然被什么擊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許佑，許佑點頭道：“《紅玫瑰》的票房只有九百萬，按照常理來講，今天的排片肯定會縮水，但院線并沒有減少《紅玫瑰》的排片。這說明一個問題……”

    像是身處于一片黑暗的荒原，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又有一絲光明從頭頂砸下。

    杜沅突然來了精神，她抿了抿唇，眨巴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才說出感覺不太靠譜的猜測：“觀影人數增加了，電影票已經被預定？”

    許佑唇角彎了彎，點頭道：“但這只是猜測，也有可能是片方為了不虧本，在刷好評的同時買票房，用這種手段來維持甚至是增加排片?！?/br>
    國內已經有好幾部高票房電影被爆出剛開始上映的那幾天買票房的丑聞，甚至有多部影片被猜測票房造假，所以在情況并不明朗的前提下，許佑并沒有透露這一信息，只是看杜沅一個人失落得很了，才說了出來。

    但這一次，《紅玫瑰》的情況并不屬于造假這種。網絡上那些鋪天蓋地的好評式信息也并非水軍。事實上，事情的演變是有一個過程的。

    在初始階段，因為《紅玫瑰》的題材并不討喜，所以，即使陳敘、周語詩、杜沅三人加在一起，粉絲群很龐大，但他們并不喜歡《紅玫瑰與白玫瑰》這篇小說，男人覺得諷刺得太過辛辣了些，女人覺得太過現實，看了讓人難受，是以對于買票去電影院觀影他們還是很猶豫的，是支持喜歡的明星還是徹底放飛自我，對他們而言比較難選擇。

    在發展階段，等看過午夜場觀眾回家后發表影評及觀影體驗時，他們盡顧著爬樓看別人的觀影體驗了，是以第一天盡管有粉絲們到處安利電影，但被安利的人正處于考慮期和接受期，電影的票房仍然不高也實屬正常。且就算他們接受安利，并不會馬上購票去觀影，總要查查場次訂購合適的時間的電影票。

    是以《紅玫瑰》上映的第一天，去觀影的人群還是粉絲中窺探電影是否值得一看的先鋒軍，以及三位演員的腦殘粉和同樣為打探情況的書粉的先遣隊。

    在這種情況下，《紅玫瑰》只有九百多萬的票房也不足為奇。

    同樣的，在電影上映的第一天，已經看過電影的觀眾們大多意猶未盡，總覺得有些地方沒能注意到，有些細節還值得推敲，紛紛開始計劃第二次觀影。

    像是楓橋、漁火、郝容、李蕾等人時間比較自由，在第一天為紅白玫瑰宣傳辯護后，他們迅速地訂購了晚上的電影票，補個眠起來繼續去影院刷第二遍。

    然而，等他們第二遍刷完，仍然覺得意猶未盡。剛剛他們又沒有注意看細節，盡看主演的顏值去了。

    特別是楓橋和漁火，杜沅和周語詩的顏他們都吃，所以剛剛那一遍他們毫無疑問呢地又淪為了舔屏狗。

    在b市，甚至是別的城市里，電影院售票處幾乎都出現了這樣的一種情況。

    “我要一張明天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電影票”

    “很抱歉，明天的已經沒有了?！?/br>
    “那后天的呢？”

    第99章 季影帝又有醬油可以打了

    “我要一張明天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電影票”

    “很抱歉，明天的已經沒有了?！?/br>
    “那后天的呢？”

    “后天的也沒有了?！?/br>
    “最近的是什么時候的？”

    “暫時還沒有排期，你們可以在網上關注我們，一旦有新的動態可以及時知道?！?/br>
    沒有票了！沒有票了！沒有票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居然沒有票了！

    此刻，在不同的影院遇到同樣情況的李蕾郝容楓橋漁火等人心里是炒雞復雜的，怎么就……沒有票了呢？

    明明他們剛剛看的那場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空位，雖然大家都沒有離席，雖然觀影人群中的百分之九十都重新殺到了售票處購買明天的電影票……那重新購票的人也才放映廳能容納的人數的百分之十八而已，這票不至于這么快就賣光了吧？

    眾多已經刷了兩遍電影的沅粉們、書粉們和李蕾郝容楓橋漁火等人心里一樣的復雜：是不是，他們之前賣力宣傳，宣傳得太狠了？

    這讓他們有些哭笑不得。好吧，給別人賣了安利，結果自己買不到票了。

    李蕾心里有些暴躁：“我還想再看一遍??！之前在《紅玫瑰》首映之后，很多影評人都在夸這部電影，說主演們的演技很神乎其神，還說這是李則久繼五年前的《戲子》后的又一神作，可以堪稱為殿堂級作品。當時我是不信的，尼瑪現在隨便一部爛片，在電影上映前口碑都好得不得了，這樣的現象已經消磨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蛇@部電影，尼瑪的，那些影評人居然說了一回真話。這部電影的敘事結構確實很精妙，節奏安排不疾不徐，總抓得人心肝兒癢癢，劇情也是符合原著的，人物對白也基本沒變，關鍵是我沅美哭，我敘和我巖也帥得不行，還有唐子安，尼瑪的還真是一個俊美的小白臉兒……”

    李容心里也有點兒發愁：“可現在的情況是，明天之內，我們刷不了第三遍了?！?/br>
    楓橋和漁火二人則有一種抱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楓橋抿了抿唇，遲疑道：“之前我大概買了十多張票送給同學，或許我可以忽悠忽悠他們，說之前推薦錯了，這片子并不好看，再摳兩張回來？”

    “你太無恥了！”漁火憤憤道，“這個恥無得太好了，趕緊摳兩張回來吧?！?/br>
    很快地，楓橋掏出了手機迅速地撥出收到過自己電影票的同學的電話號碼，故作歉意道：“是我。我是要和你道歉的，之前我不是給你推薦了一部電影嗎？其實這部電影……”

    “并不好看”四個字還沒出口，那邊的人便笑道：“哥們兒，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兒呢，還沒謝謝你的電影票。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我喜歡化學系的一女生嗎，革命一直尚未成功，今天我和她聊天，聽到她說一早就想看《紅玫瑰與白玫瑰》了，只是周末要做實驗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空，就沒買票，準備有時間了再買，結果她今天確定明天下午能完成實驗，準備在晚上預購明晚的電影票，結果早賣空了，根本沒有了。嘿嘿，多虧了你給我的這兩張票，創造了我和我女神獨處的機會，兄弟，哥兒先謝了哈，等你回學校了我請你吃飯?！?/br>
    于是，楓橋又給其他人打電話，聽到的莫不是道謝聲，大家都知道現在這部電影一票難求，電影票是摳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