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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方胤區區一屆文官,竟然有本事調動禁軍!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在悉知長子與此人混在一處時,他就該立刻阻攔的。 方大人靜靜地看了熙和帝一眼,并不回話。他掃視了周遭驚惶不已的宮妃、面露不忿的年幼皇子,放緩了聲音:“諸位不必驚慌,今日殿下與陛下交接完畢,定會全須全尾地放各位回去?!?/br> 眾人:…… 禁軍們亮出的刀可不是這么說的。 而熙和帝憤怒之后,聽到“交接”二字,終于慌了神,龍袍之下的身軀微微戰栗起來。 改朝換代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結交朝臣、展露才干、搏取君心,這是文取。而宮變、殺人、奪位則是最簡單的武取之法。 他的大兒子今天是要……對他動手么? 先前有權力處置薛元清生死之人,一下變成了案板上的魚rou。這樣的局勢變化使薛元清得意地瞇起了眼。 滿意之下,他也不吝于給未來的岳父多幾分面子:“方大人,請吧?!?/br> 方大人則展開了明黃色的綢子,一步步踏上主位,走到熙和帝面前。 旋即,他掏出了懷里的物什,翠玉圓潤,巴掌大的一塊,竟然是傳國玉璽。 “陛下,請罷?!?/br> 熙和帝這才留意到,那明黃色的綢子上是寫了字的。換句話說,只需要玉璽一蓋—— 這龍椅就要與他無緣了。 劇烈的不甘盈滿了熙和帝的胸膛,他欲掙脫開方胤的靠近,不斷向后退去。 “刺啦——”雪白刀鋒出鞘,繞在他背后的禁軍豎起了刀,似是無聲警告。 熙和帝一下子頓住了。 他狀似中氣十足地暴喝一聲:“朕乃九五之尊,爾等肖小安敢傷朕?” 他在做最后的嘗試——希冀這些禁軍當真有所顧忌。 不料,那位冷面執刀之人并未動容半分,反而叛逆地舉起刀鋒,輕輕向前一劃。 熙和帝的面頰上,突然橫生一道血痕。 頰上傳來的劇痛使他呆住了,他抹了把臉,鮮紅的血液從傷口中汩汩而下。 場中所有人俱是一驚。 方大人這時恰好走到了主位前,掂了掂手中的玉璽:“陛下,請罷?!?/br> 若是不做,當真會沒命的。 熙和帝拿起玉璽,沒看那綢子的內容,泄憤似的重重往那道圣旨上一蓋。他一邊蓋一邊說:“方胤,朕當真看錯你了,沒想到你能調動禁軍……” 他連皇帝的尊嚴都棄之不顧,開始不停地咒罵起來。 對于熙和帝這樣好面子的人來說,當著自己妃子與兒子的面先是毀容、再被迫下旨遜位,個中滋味,當真比死了還要難受。 郁憤之情宣泄不能,他失去了冷靜,只好用咒罵平復心情。 旁邊的太后目睹了全過程,卻感覺有些不對勁。 禁軍……當真有這這些人一般勇武不凡、令行禁止么?秋狩時圍在她宮殿旁的,可不是這般模樣啊。再說,禁軍首領是皇帝的人,再如何也對他有一份敬畏之心,可不會像今天一樣,說砍就砍。 還有這方大人,拿到了傳位的圣旨,眼中竟是清明一片,絲毫沒有從龍之功大成的喜悅之情。 這樣的人,既能調動五百人的軍隊往來宮中于無形,又心性堅定,怎么會與薛元清那樣的膿包廝混于一處? 莫非這人,是要把薛元清當成傀儡,自己單干么? 太后直覺,這其中必然有貓膩。 那廂,薛元清絲毫沒有察覺,他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玉璽,在它蓋上圣旨的那一刻,發出得意的大笑。 宮妃們露出不忍直視的神色——真是不可置信,陛下竟然敗在了這種貨色的手上。 她們心中大聲嘆氣,新帝若是這般小人的性子,她們,還有她們兒子以后的日子恐怕難過得要命。 其中以陳貴妃最甚——為了紓解心中郁氣,她竟然反咬了自己兒子一口! 如果不說那兩句話,她就是皇太后了! 方大人拿到了圣旨,聽到那些咒罵不為所動,反而是先前那個“禁軍”,狠狠扣住皇帝,捂住他的口鼻,不讓他張口。 潑天謾罵,轉瞬變成了含糊的“咦咦嗚嗚”。 “殿下,大業已成了?!彼従徸呦屡_階,將圣旨遞給薛元清。 薛元清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成功得如此輕松痛快,堪稱不費吹灰之力。他重重地拍了拍方大人的肩膀,志得意滿地展開了圣旨。 只看了一眼,忽然臉色驟變。 第75章 終局(捉蟲) 初時, 薛元清握住圣旨的手還有些不穩。上一回接過這亮色綢絹,還是皇父命他休妻的旨意,將他打入深淵。 他定了定心神, 目光掃過第一行字。 “今朕年既已高,富有四海,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 前面是一長串歌功頌德之語,不用說, 定是出自方大人手筆。 他不耐煩地翻到最后:“次子晏清深肖朕躬, 必能克承大統?!尫几嬷型? 咸使聞知?!?/br> 次子晏清四個字如一根釘子,深深扎進他眼睛里。 薛元清不可置信地抬頭, 顫抖著質問方大人:“大人,這是……何意?” 方胤不慌不忙地退后了一步:“如殿下所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