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這回輪到謝池春笑得不行,她就那樣軟軟的伏在他懷里,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軟綿綿的叫道:“沒事的,宋叔叔.......”她這般嬌嬌的叫了一聲,趁著宋天河還未發怒又趕忙仰起頭,在他的喉結上輕輕的吻了吻,語聲柔和,“我不嫌棄你的,一輩子都不嫌棄?!?/br> 雖是知道謝池春渾身上下只有那一張嘴是甜的,可宋天河卻還是吃她這一套,反倒被她甜得心軟了一軟。他伸手把人摟在懷里,本是想要再冷一冷臉,可嘴角卻仍舊是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哼了一聲后才冷聲道:“輪得到你嫌棄?!自己說的話,自己可得記住了!以后要是敢反悔,我就.......” “你就怎樣?” “讓我想想......你這么怕死,怎么也得拉你死一回才能給你長長記性!” ...... 謝晚春忽而有些想哭,她想宋天河大約也是想過要拉她一起死的,只是他到底不舍得,到底還是想著要救她一回...... 陳希見著謝晚春那模樣,倒是微微一怔,似是看出了什么又是長長一聲嘆息。許久,他才道:“我只知道這么多,如今時候已晚,郡主還是回去吧?!?/br> 謝晚春忍住眼中的淚水,面上倒是沒什么變化,反倒是十分克制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待出了門,外頭的涼風好似一柄冰刀剮在她臉上,她倒是醒了醒神,加快步子出了翠竹觀。然而,因她心里頭存著事,一直等到乘著馬車回去都沒有緩過來。 好在她素來克制,一路冷著臉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旁人倒是沒看出什么。 不過,王恒之卻不是旁人。他此時正坐在房中等著謝晚春回來,見到她的面色不由得便蹙了蹙眉,連忙起了身,快步上前扶住了人,先是握了握她的手,口上問道:“怎么了?手凍得這么厲害?臉都凍白了?!彼焓职阎x晚春兩只手都捂在自己的掌心里,聲調微微柔和了一些,輕輕的問,“還是說,是先生難為你了?”他問過左右,自是知道謝晚春今日是要去翠竹觀的。 謝晚春抬頭看著王恒之,睜大了眼睛,眼里的水霧跟著涌了起來,只是喃喃的叫了一聲:“恒之......”她頓了頓,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只能抽了抽鼻子,哽咽著道,“他真的死了,可他也真的救了我一命?!?/br> 王恒之見她神態頗有幾分恍惚,面額蒼白,心中一動,便先扶著她坐到榻邊,然后又親自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口上溫溫的道:“先喝口茶,緩一緩,咱們再說?!?/br> 謝晚春點點頭,就著王恒之的手低頭抿了一口茶,熱茶順著喉嚨下去,暖了一身方才覺得舒服了些,被凍得沒了血色的雙頰也跟著顯出一抹暈紅來。她這才反應過來,小聲道:“我把頭蓬落在陳先生那里了?!?/br> “沒事,明日我派人去翠竹觀拿,”王恒之一邊說一邊把手里拿著的小暖爐遞過去給謝晚春捂著,伸手在她面上試了試,道,“有些涼,真要是不舒服,我們還是叫太醫吧?” 謝晚春搖了搖頭,唇色仍舊有些泛白:“不必了,已經好多了?!?/br> 王恒之沒再多勸,反倒又緩了緩聲調問她:“晚膳用過了嗎?” 謝晚春這才覺出幾分窘迫來:她今日急匆匆的便出了門,到西山的時候已將近傍晚,如今從西山回來也已是圓月當空的靜夜了。 王恒之瞧她那模樣便知道她是沒吃,于是便起身要去叫人端些東西來。 謝晚春忙拉住他的袖子,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睛:“不必了,我沒胃口?!?/br> 王恒之頓了頓,方才道:“那我叫人端碗燕窩粥來,是午間娘叫人給你做的,你吃一點兒,也算是叫長輩那里放心?!?/br> 謝晚春這才勉強點頭應了。 過了一會兒,廚房那里果是端了一碗燕窩粥來,另加了幾碟小點心,分別是:一碟松穰鵝油卷、一碟棗泥山藥糕、一碟奶香小窩頭還有一碟蝴蝶暇卷,都是用一式的白瓷碟子裝著。 謝晚春仍舊是沒什么胃口,瞧了瞧方才端起粥喝了幾口,覺得嘴里沒什么味道便又給擱下去了。 王恒之怕她餓著于是便又撿了一塊棗泥山藥糕喂她吃了。 謝晚春吃了半塊糕便抿了抿唇,伸手拉住王恒之,輕聲道:“不想吃了......”她撒嬌似的說了這話,很快便又拉著王恒之的手把他扯到榻邊坐下,想了想,還是坦白道:“我是為了宋天河的事情才去找陳先生的?!?/br> 謝晚春并不想把這些事瞞著王恒之。無論如何,她都已然死過一回了,許多事錯過了也只能是錯過。哪怕是叫她重頭再來,恐怕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無論先帝為人如何,他都是謝池春的親生父親,生她養她,這般的殺父之仇倘若不知或許還好,可既是知道了又怎能輕易放下? 謝晚春心里主意一定,索性便把事情從頭到尾和王恒之說了一遍。等說完了事情,她才覺得有些不自在,慢慢的垂了頭,嘴里嘟囔著道:“也不知道宋天河是如何說服小堂妹的,她竟也肯配合?!?/br> 王恒之倒是從未想過謝晚春的重生竟也有這般的內情,好一會兒才長長嘆了一聲,似有幾分復雜意味:“這樣的事情,倘不是出自你口中,恐怕我都不敢信?!?/br> 謝晚春眨了眨眼睛看著他,不禁抿著唇笑了一下,似是認真的回憶了一下,眉心微蹙:“其實,宋天河他好似真的不是大熙人。據他說,他找回去的路找了大半輩子,直到后來方才決定不再找了......” 說到這里,謝晚春打開手中的木匣子,從里頭取出那塊舊鐵片——比起木匣里其他價值連城之物,這鐵片簡直樸素簡單到了極點。然而,宋天河落在鐵片上的字卻叫這塊舊鐵皮價值連城。 只見鐵片正面刻了一行字:天下之大,故土之遙,甚憾之!而鐵片的背面也刻著一行字,字跡比正面的新一些:若得卿心,白首不離。 天下之大,宋天河半生轉戰,尋遍神廟道觀,看遍山河,終于也還是沒能尋到故土...... 然而,看到那背面的一句,無論是王恒之還是謝晚春都沉默了下去。王恒之面色靜了一瞬,忽而垂下眼與謝晚春對視著,輕聲打破沉默:“都過去了,晚春?!?/br> 是啊,都過去了.......謝晚春閉上眼睛,眼中的淚水終于順勢滑落下來。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正好砸在她的手背上,guntang灼熱,就像是針一樣的扎人,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反倒是王恒之伸出手,動作輕柔的把她摟在懷里,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撫了撫她的背,輕聲安慰道:“沒事兒,你哭吧?!?/br> 謝池春一輩子也沒哭過幾回,痛了忍著、難受了也忍著,忍了一輩子??伤闪酥x晚春后仿佛就總是哭個不?!拖袷撬念^那一層層的鐵皮被人一層層的扒開,終于露出柔軟的心臟,用刀尖一戳就會疼得流血流淚。她緊緊的咬住唇,竭力忍住喉中的哭聲,小心翼翼的把頭貼在王恒之的胸口處,然后終于放心的默默流下淚。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只是心中的許多復雜感情隨著那些淚水漸漸的散開,倒是好受了許多。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好容易才收了淚,從王恒之懷里抬起頭,看著他被糟蹋得半濕的衣襟,頗有幾分尷尬的道:“我有些餓了......”哭了這么久,渾身的水分和力氣仿佛也被蒸發了許多,適才吃的那些根本就不抵餓。 王恒之垂下眼,看著她眼紅、鼻子紅的兔子模樣,有些想笑,可最后還是忍住笑,點了點頭:“恩,我讓人去給你端些吃的來?!?/br> 謝晚春覺得丟臉死了,連忙搖頭:“不用這么麻煩,你替我倒杯茶,再拿幾塊糕來就是了?!?/br> 王恒之依了她,起身從暖爐邊上提了一壺茶倒了一杯遞給她,然后又親自拿了一個奶香小窩頭遞到她嘴邊,等她吃完了方才又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當真是拿她當小祖宗似的伺候。 謝晚春說完了事,哭了一場又吃了好些東西,總算舒服了許多,靠在王恒之懷里閉眼養神,眼見著就要舒服的睡過去了。偏這時候,王恒之倒是慢條斯理的開了口:“你的事說完了,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謝晚春一時不防,倒是不禁眨了眨那雙水眸,隨口問道:“你又有什么事?” “西南亂起,今日朝中議了半日,還是決定派兵去西南。何陵將軍以及岳承鈞將軍各掌一軍,兩路分兵而行,我自討了差事,隨何陵將軍一同出發?!蓖鹾阒Z調緩緩,不疾不徐,仿佛在說明日吃什么一般。 “什么時候去?”謝晚春咬了咬唇,瞪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 王恒之倒是半點也不怕她臉色,從容自若的道:“事情緊急,明日就要出發?!?/br> 謝晚春被他那模樣氣得不行,狠狠的揪了一下王恒之的袖子:“你是不是傻???西南生亂,必是齊天樂與周國宇文博暗中勾連搗鬼......”她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認真的道,“如今禁衛軍統領何陵將軍被調走,京中的禁衛軍有一半都要落在蕭家手里,還有一月多皇后就要產子,蕭家怕是就等著這時候呢!” 蕭家恐怕很早之間就已經和齊天樂連成一線了,蕭妃入宮也不過會起頭的一步棋罷了。等到蕭妃順利產子,齊天樂勾結宇文博一同從西南入關便可牽扯住京城里的大部分注意力,倘若皇帝再“湊巧”一死,那蕭妃恐怕就要樂得抱著兒子垂簾聽政了。 王恒之卻十分從容,他握緊了謝晚春的手,聲調沉靜:“這些我都知道?!痹缟显诔新牭交实垡{何陵為將、讓禁衛軍副統領蕭五郎暫領統領一職的時候,他便知道蕭家已然拔劍出鞘,意在禁衛軍、意在皇位??墒撬麉s不能不去。 “你我都知道,此事背后必是少不了齊天樂推動。然而無論是何陵將軍還是岳將軍,都不曾見過齊天樂本人、更不曾了解過齊天樂的。而我卻因著你,陰差陽錯與齊天樂交手過兩次,可算是對他略有了解。西南本就是齊家之地,齊天樂已是占了地利,倘若再無人制衡與他,恐怕這一戰恐怕更和難打。周國宇文博本就是野心勃勃之人,若真叫他一路破關而來,恐怕大熙都是威矣......”王恒之頓了頓,沉下了聲音,“而且,我也想替大熙又或是你盡一份力,把齊天樂這個罪魁禍首從幕后給揪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