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華裳被宣召來此,聽到這番話,忙行禮回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何德何能,本就是本分罷了?!?/br> 太后緩緩的搖了搖頭,沉重的頭飾似乎給這個老人帶來了很多壓力:“哀家這次來不是詢問皇帝病情的,哀家只讓你給皇帝遞一句話,哀家要見他!” 華裳聞言,露出為難的神色,輕聲開口道:“太后之命,本不敢不從,只是關于此事,皇上早有定論,皇上至孝,太后鳳體乃是第一等的大事,定是不會讓太后以身犯險,親自探望皇上的?!?/br> 皇后也有些消瘦的樣子,看了看太后面無表情的臉,轉頭對著華裳道:“華妃meimei之意本宮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母后愛子心切,也望皇上和華妃meimei能夠體會?!?/br> 華妃看這架勢定是太后心意已決,只能福身行禮,柔聲道:“太后娘娘的話,臣妾一定會轉告皇上的?!?/br> 太后緩緩的點頭,道:“皇上的病情哀家也傳太醫問過了,哀家是皇上的生母,病在兒身,痛在我心。華妃你好好照料皇上,也好好注意自己身子,哀家記著你的功勞?!?/br> 華裳福身:“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教誨?!?/br> 淑妃看起來更加孱弱了,即便是懷著身孕,也沒見胖,臉色蒼白,一只手輕輕搭在隆起的小腹上,聲音也帶著幾分有氣無力,柔美的眼睛中閃著幾滴淚光:“華meimei,jiejie我如今懷著身子,定是見不到皇上的,只盼著你們都平安?!?/br> 華裳聽著這話都覺得心酸,柔聲道:“jiejie放心,昨兒皇上還提起jiejie了呢,說一定要親眼看著jiejie的孩子出生、長大、成家、生子,jiejie好好保重身體,為皇上誕下健康的皇嗣?!?/br> 淑妃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壓抑的抽泣:“皇上還記得我……有勞華meimei了,jiejie我一定會保重身體的,你也好好的?!?/br> 華裳低頭福了福身:“承jiejie吉言?!?/br> 皇后的臉色不太好,作為皇帝的結發之妻,在皇帝病后,沒有接到皇帝的一言半語,反而是淑妃被皇帝記掛至今,在眾人面前,這是件打臉的事兒。 太后閉了閉眼,對妃嬪之間的暗流視而不見,肅聲開口道:“哀家也沒什么事兒了,華妃你趕快回去吧,哀家知道,現在皇上身邊離不得你?!?/br> 華裳福身行禮:“那臣妾先行告退?!?/br> 待華裳走后,太后嚴肅的面容上也露出了脆弱的神情,長長的金色護甲劃過椅背,帶著鈍鈍的聲響。 皇后輕輕抬眼,看了看太后,輕聲開口道:“臣妾看母后也疲憊了,早些回宮歇息吧?!?/br> 太后閉著眼,沒應聲。 淑妃扶著宮女的手,緩緩的站了起來,護著肚子,眼圈依舊有些紅,看著皇后卻不落氣勢:“臣妾身體不適,就先告退了?!?/br> 皇后見淑妃連個福身禮都不行,心中火氣更盛,面上也有幾分僵硬,笑容淺淡:“淑妃meimei如今懷著身孕自然是金貴的,也不必行禮了,快回吧?!?/br> 淑妃還沒說話,太后突然開口:“懷著龍胎自然金貴,皇后你懷著身孕的時候動靜可比淑妃大多了?!?/br> 皇后有孕時,宮務也不處理了,妃嬪也不接見了,宮女也杖斃了許多個,的確動靜大多了。 皇后臉色更僵,幾乎掛不住笑容了,太后真是一分面子都不給。 淑妃看著皇后,冷哼了一聲,朝太后行了個禮,便扶著宮女直接出門了。 溫嬪是淑妃宮中的人,看著淑妃禮數不足,站起身來輕聲解釋道:“太后娘娘恕罪,淑妃jiejie這些日子心里苦,身體也的確不適,太醫也說胎像不太穩,今日聽聞皇上消息,自然是情緒涌動,有些失禮了?!?/br> 太后緩緩搖搖頭,看著溫嬪柔聲道:“她心中苦,哀家知道,怎么會計較呢?!?/br> 皇后嘴角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太后偏心淑妃不是一天兩天,這話處處是在擠兌她!明明她才是后宮的女主人,是皇上的結發之妻,是太后名正言順的兒媳啊。 “溫嬪meimei倒是知禮,本宮自然也不會計較淑妃meimei的失禮之處?!被屎舐墓雌鹱旖?,淡淡的說道。 溫嬪自然聽得出皇后話中的諷刺,才剛,溫嬪請罪只對著太后一人,而沒有面向皇后,皇后自然心中不滿。 溫嬪淺淡的福身回道:“如今皇上病重,眾位姐妹心思煩亂,精神不濟,淑妃jiejie和嬪妾自然都有失禮之處,望皇后娘娘寬宥?!?/br> 皇后看著溫嬪低著的頭,忍下怒氣,因為擔憂皇上而精神不濟,多有失禮,不寬宥便是不大度,溫嬪真是會說話! 皇后撫了撫鬢角,緩聲道:“溫嬪meimei多心了,本宮怎么會怪罪你們呢,大家都是擔憂皇上,這份心意本宮自然深有體會?!?/br> 鄭妃一直沉默的坐著,偶爾抬眼看一眼坐在上首的太后,等皇后說完話了,鄭妃才緩緩的開口:“皇上病情漸重,皇后娘娘何必和我等妃嬪做口舌之爭,當下,只有皇上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br> 皇后看了鄭妃一眼,沒有輕易開口,比起淑妃溫嬪,鄭妃才是她現在的大敵! “鄭妃meimei說的是,本宮也有些慌亂了,多有不該之處,望各位姐妹體諒,皇上是本宮的夫君,本宮這個做妻子的,實在是擔憂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被屎蟮氖州p輕撫著額頭,帶著歉意的道。 太后不想見這些女人爭吵,開口道:“都散了吧,回自己宮中好好呆著,有孩子的好好照顧孩子,沒孩子的多為皇上祈福吧!” 說罷,太后便站了起來,扶著宮女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身后各位妃嬪都起身行禮道:“恭送太后娘娘?!?/br> 見太后走了,皇后氣勢又高了些,瞥了一眼鄭妃和一直沒出聲的寧貴嬪,甩了甩帕子道:“本宮先走一步了,各位meimei也快些回宮吧?!?/br> 建章宮,正殿。 華裳輕聲的踏入宮殿,掀開簾子,卻見皇上坐著倚在靠墊上,手上似乎還捧著折子。 “皇上醒著呢?”華裳笑著開口,坐到床邊,伸出手測了測皇帝額頭的溫度,然后松了口氣道:“沒發熱,看來今兒皇上的精神不錯,不過也不要太過cao勞,折子少看些吧?!?/br> 皇帝放下折子,看著華裳,輕聲道:“母后喚你過去有何事?” 華裳聞言,頓了一會兒,輕聲道:“太后想見皇上?!?/br> 皇帝深沉的眸子出現幾分懷念的神情,然后輕聲道:“太后必定是心意已決吧……” 華裳柔聲道:“皇上是太后親子,太后這么長時間都沒看到兒子,自然心焦憂慮,不論有何風險,作為一個母親,沒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了。太后娘娘的一片慈愛之心,臣妾也覺動容?!?/br> 但是皇帝的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華裳有些摸不準皇上的心思,也不敢多言了。 皇帝今日眉眼沉沉,雖然精神好了幾分,但是整個人好像更沉郁了幾分。而且,以前皇上是從來不會當著華裳的面看折子的。 華裳實在擔憂,便輕聲開口道:“皇上,若是煩悶,出去散散步可好?” 皇帝轉頭看著面有憂色的華裳,搖搖頭:“不了?!?/br> 剛說完話,皇帝便咳嗽起來,聽著嘶啞的咳嗽聲,倒是比以往更嚴重了幾分。 華裳趕忙拿過痰盂,手也輕輕的拍著皇帝的背。 過了好一會兒,咳嗽方止了?;实鄱吨謹傞_捂著嘴的帕子,上面是絲絲縷縷的血絲…… 華裳也呆了一下,眼圈也紅了起來。 皇帝轉頭,想要放柔聲音,但是卻因為長期的咳嗽而帶著一種粗啞的撕裂感:“裳兒別哭?!?/br>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留言,求捉蟲,求提意見。 ☆、儲位 自皇帝開始咳血之后,身子就更加不好了,太醫們也都是紛紛搖頭,戰戰兢兢的也只能說盡力而為。 華裳依舊隨侍左右,端茶送藥,從不離身。 清晨。 華裳正端著雞肝牡蠣瓦楞子湯喂給皇上喝,陳喜便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行禮道:“皇上,太后和皇后在殿外站著呢?!?/br> 華裳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雞肝牡蠣瓦楞子湯,輕聲道:“皇上,太后娘娘思子心切,您真的就不見一見么?” 皇帝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讓母后進來吧,拉上簾子,上座?!?/br> 陳喜領命出去了,幾個小宮女開始在殿內的正中央拉起簾子,擺上桌椅。 華裳看了看自己簡單的服飾和發髻,輕聲道:“皇上,臣妾衣裝服飾不妥,面見太后恐有不敬,可否允臣妾更衣再來?!?/br> 皇帝搖搖頭道:“就這樣吧,母后也不會在意的?!?/br> 華裳福了福身,低聲道:“是?!?/br> 過了一會兒,太后和皇后一齊進來了,陳喜在簾子外頭伺候著,華裳在皇帝身邊,未曾出去。 皇后躬身行禮:“妾身參見皇上,皇上吉祥?!?/br> 皇帝依舊倚在床上,見太后來了,開口道:“兒臣見過母后,只是身體不適,不能見禮了?!?/br> 華裳也福身行禮:“臣妾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后娘娘?!?/br> 都見過禮之后,就分別落座了。 太后隔著簾子,看著躺在病床之上的兒子,老淚縱橫:“你這個狠心的人,怎么就不讓母后來看看你?!?/br> 皇后在一旁也跟著默默落淚。 皇帝低聲安慰道:“母后息怒,兒子累母后擔憂,是兒子的不是?!?/br> 太后聽著皇帝低啞的聲音,心痛如絞,淚如雨下:“若不是哀家強硬的來了,是不是連最后一面你都不讓母后見!我的兒??!” 聽著太后低沉的哭聲,皇帝面容也微露不忍之色,輕聲道:“母后莫哭了,別傷了身子?!?/br> 太后的哭聲依舊痛不欲生,皇帝想要勸慰,剛一開口,又咳嗽了起來。 華裳連忙扶著皇帝顫抖的身子,將痰盂擺正,拿起一邊的茶水遞給皇上,輕聲道:“皇上喝點涼茶壓一壓?!?/br> 皇帝就著華裳的手,勉強的喝了幾口茶,才壓下咳嗽,只是華裳看見,痰中帶的血絲更多了。 太后見狀,想要上前,卻被陳喜攔住了:“太后娘娘保重鳳體啊?!?/br> 聞言,太后坐回原位,看著皇帝因咳嗽而佝僂的脊梁,心痛不已?;屎笠参丛牖实劬谷幌莩蛇@個樣子了,眼眶都有些下陷,顴骨高聳,透著病態的紅。 太后心中如同壓著一塊大石,但是還是緩緩的開口:“皇兒,這里也沒外人,只有皇后和華妃,哀家也信她們不是多嘴的人。有一事,哀家必須要問一問你了?!?/br> 皇帝隱約猜到了是何事,垂下眼眸,開口道:“母后有事盡管問?!?/br> 太后蹙眉道:“前些日子,兩位攝政的老王爺求見哀家了,詢問的便是立儲之事?;实?,按理說,后宮不得干政,只是如今事態嚴重,哀家必須要讓你拿個主意了,如今人心惶惶,朝政混亂,非儲君不能平息?!?/br> 華裳斂息低頭,盡量縮小存在感,這話也就太后勉強敢說,但是皇上肯定不會太高興就是了,估計一起來的皇后也要受點遷怒了。 皇帝面容平靜,只是那雙黑亮的眼睛多少有些暗淡:“母后說的有理。只是,關于立儲之事,朕也一直猶豫不定,朕膝下只有三位皇子,雖說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但是三皇子尚在襁褓,能否但此大任,尚且不好說。朕也想著,大限時,召集諸位宗室皇親,一起議論?!?/br> 皇后緊握著手,連呼吸都稟住了,聽完這話,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絕望。 知子莫若母,太后見皇帝如此說,也知道大約是推脫之詞,恐怕立儲之事,皇帝心中早就有數。 太后嘆了口氣道:“哀家只是來問問,一切都按照皇上心愿來?!?/br> 皇帝搖頭看了看太后,輕聲道:“母后回去了,別在這兒呆太久了,一旦染了病,兒子真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了?!?/br> 太后紅著眼圈點點頭道:“那母后便走了,皇上你好好養著……” 皇后和皇帝一句話都沒說上,心中著急,可是眼見太后都要走了,也只是無奈的福身行禮:“妾身告退?!?/br> 皇帝看著皇后,終究是念著夫妻情分,緩聲道:“好好照料三皇子?!?/br> 皇后驚喜的抬頭,抽泣道:“是,妾身謹記皇上教誨?!?/br> 待太后、皇后都離開了,皇帝才萎靡下來,握著胸口,艱難道:“裳兒,朕胸悶,覺得喘不上氣來?!?/br> 華裳趕忙扶起皇帝,替皇帝摸著胸口順氣,見皇帝好了些,便端來冰糖雪梨,喂給皇帝清清嗓。 華裳小心翼翼的輕聲道:“皇上見了太后為何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