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皇帝陳璋步伐沉穩的走到了太后的身邊,坐在塌旁,開口道:“母后身子可大安了?如今由秋到冬,氣候驟變,母后要好好保重身體?!?/br> 太后握著皇帝的手,眼神溫和柔軟:“母后如今身體好得很,倒是皇上要多多休息,政事繁忙,莫要累壞了身子?!?/br> 陳璋點點頭:“朕記得了?!?/br> 大梁王朝從立朝至今,一直奉行“以孝治國”,當今圣上更是至孝,晨昏定省,從未缺漏。 如今的太后是先皇的貴妃,封號:寧,先皇后早逝,先皇的后宮一直是由寧貴妃和柔貴妃打理。 寧貴妃膝下育有三皇子和四公主,三皇子就是如今的皇上,四公主如今封號:淑嫻長公主,遠嫁邊疆將領。 柔貴妃膝下育有四皇子和六皇子,當年也是今上的重要競爭對手,如今,四皇子封:敬王,六皇子封:順王。比起今上其他兄弟所封的雙字親王爵位,兩個手無實權、空有爵位的王爺,在京中的日子并不好過。 太后理了理自己斑白的發絲,然后開口道:“這次選秀是皇兒登基后的第一次選秀,鄭重些才是,聽說封的最高的位分是妃?其他的最高就是個嬪,未免有些不上眼了?!?/br> 陳璋笑了笑道:“朕不貪女色,后宮也不是沒有人,選幾個就是了,很不必弄得烏煙瘴氣的?!?/br> 太后瞅了皇帝一眼,心里暗暗的嘆了口氣,如今誰不羨慕自己有了一個好兒子,自己也貴為太后,是整個大正王朝最尊貴的女人。 但是,真的是最尊貴的女人么?說到底,皇后才是最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啊…… 這次選秀是由皇帝和皇后共同主持的,最后居然只留下了四個人!這里面要是沒有她那個賢良的好媳婦的手筆,太后絕對是不信的。 太后也是從妃子的年代走過來,這種小手段她見得多了! 只是如今,太后就算不滿也沒辦法,皇帝護著皇后,只說自己不貪女色,她就算是皇帝的生母,也拿名正言順的皇后沒辦法。 人老了,心思就亂了些,婆媳是天敵,皇帝護著皇后卻駁了她的話,太后怎么能高興? 再說老人就喜歡看到兒孫成群的樣子,而如今皇帝已過而立之年,膝下居然只有2子1女,而且出身都不高,這也是太后不喜歡皇后的原因。 皇帝是太后的親生兒子,老人心疼皇帝不忍責罵,但是對皇后的印象卻是越來越不滿了。 “皇兒,入宮的人少哀家也不說什么,只是我聽說,你將華家的女兒選進了宮?”太后手中捻著佛珠,淡然的問道。 皇帝的手頓了一下,然后點點頭道:“是,那是華氏宗家的嫡女?!?/br> 太后微微皺了眉道:“皇兒糊涂,世家的宗女怎么能隨意選入宮中為妃?叫別人看著也不像話,華家如今說不得怎么猜測呢?!?/br> 太后出身望族,自然明白世家宗女的地位,妃聽起來倒是好聽,但是說到底,那就是個妾! 皇帝微微低下頭道:“此事是朕沒想周到,的確有些委屈華家了。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華家還能有什么不滿不成?” 如今是皇權高度集中的王朝,皇帝的權威至高無上,今上又是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雖然才登基三年,卻也能看出明君的雛形了。 太后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這就是死鴨子嘴硬了,皇帝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這事不地道,但是為什么還是欽點了華家的宗女入宮呢? 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活潑的笑容,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知道么?最是愛惜羽毛,就算看世家不順眼,也不會用這種會落人口柄的小手段。 她可是聽說,華家的那個女兒沉靜柔美,風華幽靜,有閉月羞花之美。 大正王朝的選秀是三年一次,凡是世族、七品以上官宦人家的13——16歲適齡女子都要參加。目的是為了充盈皇上后宮和為皇族以及重臣家族賜婚。這稱為大選。 相對而言,自然也是有小選的,小選是一年一次,由家世清白的民間女子入選,遵循自愿原則,目的就只是為了挑選宮女了。 華裳參加的自然是大選,雖然參加的人數很多,聽起來好像花枝招展、美女如云,其實根本不是。 首先范圍有限,世族及官宦人家的女子。再次,13——16歲,還是一個稚嫩的年紀,就算長得傾國傾城,在這個時候也看不大出來的,頂多能說可愛精致。 而且說句實話,天然的美女畢竟還是少數,不化妝、不打扮,就能讓人看著眼前一亮的美女還是很少的。 現代的那些美女都是靠著整容和化妝品堆出來的,你讓她們把妝洗了試試? 更何礦,古代的化妝品很粗糙的,大約也就胭脂、口脂、眉筆這三樣了,有時候化了妝還不如沒化妝好看呢…… 綜上所訴,皇帝一看見華裳這么一個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小美女,自然就移不開眼了,而且人家出身還很不錯。這樣就不會被外人說成皇帝貪戀美色,寵幸下女了。所以直接就留牌子了。 那個男人不愛美色? 自己的這個兒子恐怕是當時看呆了吧?所以也沒仔細問出身,只了解了對方出身世家就留了牌子。 但是后來,居然只封了妃位,這就讓太后極為不滿,華家的那個女兒是什么出身,既然入了宮那就應該許以貴妃之位,最差也應該位列四妃! 太后的眸色沉了沉,她知道這其中要是沒有皇后做的手腳,她是不信的,恐怕后宮的那幾個女人也是下了力氣的吧… 的確,華家的那個女兒身份不同,又美貌多姿,后宮的這些女人也是慌了,所以只能聯合起來壓低位分了。 太后不動聲色,略帶不滿的問道:“那只封為妃也有些過了,外人看著,恐怕還以為你對華家不滿了呢,皇兒你的話有道理,但是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啊?!?/br> 皇帝乖乖的聽訓,等太后說完才抬起頭說道:“母后言之有理,但是后宮除了皇后,其他妃嬪還沒有一入宮就得封四妃這樣的高位,若是將華家的女兒封為四妃之一,后宮的老人恐怕會心氣不平,圖惹事端?!?/br> 皇帝的話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再一個,朕知道世家都是忠心為國,不慕名利的,但是外人看著卻是世家做大,朕現在這樣做,也是在明面上壓一壓世家的氣勢,太煊赫也不是什么好事?!?/br> 太后是深宮婦人,雖說是出身望族,但是也知道涉及到了朝政,她就不能插手了,只能點點頭,但是心里卻將火氣都投向了她那個賢良的兒媳婦了。 “皇兒有自己的考慮就好,哀家也就不多說了?!碧缶徬铝丝跉?,安撫皇帝。 皇帝也知道自己讓母后cao心了,內心也十分不忍,皇帝的確是至孝。 “母后早些休息,等新人入宮了,若是母后喜歡,以后再晉位分就是了?!被实畚罩蟮氖?,溫聲說道。 太后點點頭,笑的慈祥:“哀家也只是關心你,一個外人,一個妃子,哪里值得哀家和你嘮叨這么半天?!?/br> 皇帝聽了,心中更是蔚貼:“兒子又讓母后擔憂了?!?/br> 太后伸出手摩挲著皇帝的臉,神情溫柔:“皇兒好,母后就好?!?/br> “嗯?!?/br> 皇帝已經離開了,慈寧宮的熏香裊裊的飄著青煙。 “太后娘娘,已經酉時了,早些就寢吧?!币粋€衣著沉穩的宮女上前輕聲說道。 太后的手中依舊慢慢的捻著佛珠,神情不明,然后慢慢的開口:“嗯,就寢吧…” 此時,未央宮。 “皇后娘娘,天色已晚,早些歇著吧…”一旁的一個穿著嫩綠色衣裳的宮女低聲勸道。 一旁的宮女也都不敢出聲,今兒本來是十五,按理說皇帝應該到皇后的宮中來就寢的,但是剛剛總管太監來報,皇上去淑妃的宮里了。 皇后依舊身著明黃色的常袍,頭飾并不復雜,簡單優雅,面容清秀,卻絕稱不上美麗。此時這位最尊貴的女人正木木的坐著。 “嬤嬤,你說,皇上這是惱了本宮么?”皇后出身望族,但是卻是旁支,家中父兄并沒什么勢力,所以患得患失,也是不能避免的。 一旁站著的大約五十多歲的嬤嬤,看著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如今如此傷心,也感同身受:“娘娘切莫多想,太后娘娘對娘娘你一直多有微詞,皇上至孝,只是不忍駁太后娘娘的面子罷了,娘娘也知道,太后娘娘一直比較偏愛淑妃?!?/br> 皇后微微低下頭,忍住了眼睛中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一定是皇上也有些惱了本宮了,這次選秀,本宮的手伸得有些長了,皇上這是在給我警告?!?/br> 嬤嬤看著自家娘娘傷心,也毫無辦法。 皇后無力的將身子靠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嬤嬤的身上,直挺著的身體也顯露出軟弱:“我知道我是被那幾個挑撥的妃子當成了槍使,但是我還是這么做了,因為,我自己也是不愿意有那么多人進宮來分享陛下的寵愛,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嫉妒…不該…” “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 各種求。 ☆、進宮 下午,華裳的院子。 “王嬤嬤,現在已經是冬月(11月)了,再過不久,我就要進宮了吧?”華裳坐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手中還拿著自己繡的半個荷包,聲音溫順卻傷感。 王嬤嬤是華府供養的嬤嬤,是教導華裳長大的人,對自家溫柔嫻淑的大小姐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大姑娘是臘月就要進宮了?!蓖鯆邒哒驹谌A裳的身旁,低低的說道,心里也有著不舍。但是還是立刻強笑著說道:“大姑娘不必擔憂,大姑娘初封為妃,按例是可以帶一個嬤嬤、兩個丫鬟入宮的,總算能安心點不是?!?/br> 華裳低頭笑了笑,是啊,她還算是命好的,能帶著陪嫁和嫁妝進宮,這是妃位以上的待遇。妃位以下只準帶兩個丫鬟,不準帶嫁妝,而嬪位以下的,那是什么都不準帶了。 華府雖算不上富貴,但是給嫡長女準備的嫁妝肯定不少就是了。 皇帝可能也覺得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對于超額的嫁妝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了華府的愛女之心。 王嬤嬤看著自家大小姐穿針引線,心靈手巧的繡制荷包的樣子,簡直愛的不行,當今也真真兒是有艷福。 她家的大小姐那真是沉魚落崖、閉月羞花,更難得的是,雖然容貌美艷秀麗,但是卻不輕浮做作,最是沉靜柔美不過的。 華裳低頭想著自己只能在家待不到一個月,就覺得焦躁,她就要離開這個溫暖的地方了,真是怎樣都覺得不安心,整天做繡活。 倒是把華夫人心疼的不行,特意派了王嬤嬤來看著她。 王嬤嬤大約也能知道待嫁女子的心理,輕聲勸慰道:“大姑娘放心,夫人都給大姑娘安排好了,陪嫁嬤嬤選的是章嬤嬤,那是夫人身邊的老嬤嬤了,經得住事兒,陪嫁丫鬟選的是大姑娘你身邊的芍藥和夫人身邊的蘭芝,都是沉穩內秀,靜得下心的姑娘?!?/br> 華裳應道:“我知道母親的一片苦心?!笨蓱z天下父母心,華夫人那真是千挑萬選的選出了這三個人,都是家生子,一家的身契都在華府手里,不擔心忠誠。 而且芍藥和蘭芝都是面容清秀,手藝好,性格沉穩的人,不會在皇宮那個地方出什么錯。 有道是寧可吃點虧,也不能挑刺拔尖。 丫鬟還是老實點好。 轉眼,一個月的時間就像是手中的水流,阻擋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臘月十八,清晨。 今天是華裳入宮的日子,宮中已經派了馬車來接。 富麗堂皇的馬車,沈俊矯健的白馬,還有立在兩旁恭謹的侍衛和太監。 華裳是被長兄華昭送上車的,華曦也在一旁送行。 按照常理,本該是華裳的生父華薔送行護車的,可是華薔依舊稱病,所以華昭和華曦就為meimei送行護車了。 華薔雖然為人處世聰明圓滑,但畢竟世家的清高深刻的刻在骨子里,世家的風骨印在心血里,所以不愿意送嫁女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華裳也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并不覺得傷心,只望著父親能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馬車嘎吱嘎吱的晃著,木制車輪壓在平坦的石板路上是一種好聽的聲音。 華裳穿著華服端坐在馬車里,不悲不喜。 依稀還能聽到馬車兩側清脆的馬蹄聲,華裳知道那是她的兩個哥哥,這樣一想,心中倒是安寧了許多。 華裳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但是,遠遠望著,紫禁城最外圍的大宮門還是到了。 馬打個了響鼻,慢慢的停了下來。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個面容清秀,穿著淡粉色宮裝的宮女恭敬的行了個禮,低頭道:“恭迎貴人入宮,請在此下車,換乘軟轎?!?/br> 一旁一個老太監也對著華昭華曦道:“請二位回轉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