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頁
只是他人站在那里,就是一柄出鞘的劍,鋒芒蓋世,睥睨人間。眾人盡數緘默。 “見過宗主?!?/br> “見、見過宗主!” 堂上幾位長老同時起身。程副宗主也慢吞吞從座上起身。 “姬師兄,一晃又是兩年不見,此次出關,是為了你那親傳徒弟?” 整個天宗也只有程副宗主敢這樣和棲云君說話了。蓋因兩人師出同門,棲云君未入無情道之前,程子虛與他師門之情還算深厚。當然,入了無情道的劍修就沒有“感情”二字可言了,程子虛寧愿和自家夫人說一宿的夜話,也不愿意和一塊冰塊打交道。 即使這冰塊原先是他的親傳師兄。 棲云君道:“他已不是我徒弟?!?/br> 他從袖中拿出兩塊碎裂的墨色玉佩,將之扔在了容染面前。 “我說過,之前是最后一次?!?/br> 聞言,容染臉色蒼白。 是,在他向?棲云君自請帶隊去往幽冥秘境的時候,棲云君確實說過,那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幫他。 但是那時候棲云君并沒有說自己不再是他徒弟。 修行界師徒關系如此緊密,尤其親傳,更牽涉到重重因果,他以為,棲云君沒有那么容易會將他放下。 然而,棲云君比他想象之中,更為果決。 容染看著眼前斷成兩截的墨玉,攥著棲云君衣擺的手漸漸變得?無力了起來。 “糾結外道,殺害同門,本罪不容誅?!睏凭谎郾憧创┝说厣习迪闶栌暗膩硖?,“然,當年你救我一命,而今我便留你一命。自此,你我因果兩清?!?/br> 他一拂袖,容染胸腹上傷口便不再流血。 “帶他離開宗門?!?/br> 棲云君吩咐。 沒有再給容染求情的機會。 話音落下,馬上就有執法堂弟子走出來,架起容染雙臂,將他拖著往外走。 最后的希望已破滅,容染臉色灰敗。 浸泡了水牢的身體在地上拖出一道淡紅的水痕。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扭曲了起來。他望向?棲云君,忽然發出一聲瘋狂的尖笑?。 “因果兩清?哈哈哈哈,你永遠也別想兩清!” 棲云君難得皺了皺眉。 尖笑?聲中,容染被拖出了執法堂,又被拖入了人群之中,憤怒的弟子將他淹沒。 宗門外三千長階很漫長。 他被人拖著、踢著不斷往臺階下滾,天上是灼然烈日,周圍是扭曲的人臉、扭曲的聲音、還有扭曲的自己。 他忽然感覺這個情景異常熟悉,似乎曾經經歷。 只不過,當時的他,并不是被拖在臺階上受盡屈辱踐踏的人。 而走在臺階上,閑步看戲的人,才是他自己。 灼熱的太陽炙烤著他身上的遍體鱗傷。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止息的滾落才停止。 人聲漸漸遠去。他被拋棄在這里。 血水模糊了他眼睛。 他看不見東西,也動彈不了身體,于是嗅覺變得?格外敏銳。 慢慢地,他開?始能夠嗅到自己臉上,傷口潰爛的味道。 ——腥臭、難聞、惡心。 就像他自己。 * 審判結束,執法堂之中的人已經漸漸散了。 沈殊本欲起身離開,卻見自家師尊邁步走到了執法堂前,蹲身撿起了方才棲云君留下那兩塊碎裂的墨玉。沈殊走了過去,便看見葉云瀾拿著那兩塊沾塵的墨玉,正慢慢用衣袖擦拭。雪白衣袖上很快有了骯臟,看上去有幾分不協調,而葉云瀾神色淡漠,并沒有什么表情。 沈殊正想開口詢問,忽然聽到一道寒冷如冰的聲音響起。 “為何要撿那兩塊碎玉?” 沈殊轉身一看,原來是棲云君去而復返,正站在執法堂門口處。 逆光掩蓋了棲云君模樣,只瞧見一個黑色剪影,身形高大,鶴氅高冠。 葉云瀾沒有看他,只靜靜凝視著手中的墨玉。 碎玉拼合為一,上面鐫刻有玄奧古老花紋,“天宗”二字印于中央。 他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br> 第97章 因果 “你說,這是你的?東西?” 棲云君大步走過來,到葉云瀾身前。 葉云瀾:“是?!?/br> 棲云君微微皺眉,凝視著他,道。 “此為玄紋血魄玉,世間只此一?枚,乃天宗宗主的信物,又如何成了你的?東西?” 葉云瀾閉了閉眼,似乎不愿與他多?爭執,低聲道:“既然是宗主信物,你又為何要將它弄碎?!?/br> 棲云君:“因為已不需要了?!?/br> 玄紋血魄玉之?上的?因果已經還清,再?留于身邊只是掛累。 即便此玉十分珍貴,世間獨一,但不該留的?東西,他便不會留。 他修無情道,本就不該與這世上之?人牽扯太多?,此信物并無?用處。流落在外還會引發爭端,不如毀去。 事實上,他甚至已經記不清自己為何會將這樣重要的?東西交托給容染。 即便對方救了他性命。 “不需要了么?!?/br> 葉云瀾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這枚墨玉,我曾將它交還給容染。而今才知道,原來我還錯了人?!?/br> “既然這枚墨玉宗主已經不需要了,那便毀得更徹底一?些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