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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長老問:“客人要去哪里?” 他?道:“離開這里?!?/br> ——沈殊在登天階上攀登。 他?不知道外界已經過去了多少時?日,但他?只想著快點、再快一點。 山靈交給他?的幽藍花枝被他?妥帖地放在了內衫之中,緊貼胸口的地方。 山靈已經告訴他?,這花的名字,叫做長生?。 長生?花。 很動聽的名字。 他?想,等他?見到師尊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這花很美,他?很喜歡。 他?在登天階上受到了很多考驗,有同為登天階上攀登的人之間的爭奪,也有各種各樣陣法困境的考驗。 而每每精疲力竭時?候,他?便將懷中的長生?花拿出來細觀。 上面沾染的血,教他?瞧著瞧著,便不免紅了眼。 他?甚至不敢去想,他?師尊傷勢被引動,而今究竟如何了。 登天階雖然只是通靈澗中一條上山路,卻仿佛蘊藏了世間無數的風景變幻,走一遭仿佛就走過世間山河萬里。 他?還在陣法中碰到了許許多多的太古幽魂,這些幽魂早已經在天池山中化盡戾氣,教予了他?許多知識。 只不過其中有一個太古魔魂,執念未滅,跟著他?糾纏半宿,明明快要消散,卻依舊神態激狂,硬是要把?一部魔門法決傳授給他?。 只是他?早已經答應了自?家師尊,此生?不會走入魔門歧途,縱然他?私底下曾經瞞著師尊做過一些布置,但也不會真的去修什么魔門法決。 而今這般,已經很好。 登天階之上,日月位置恒定。 起?初時?候只能看見星月,越往上,破過云層,便漸漸能夠看見大日灼眼。 沈殊意識到,自?己快要到達出口了。 此時?腳底下已經不再是石階,而是云梯。 周遭白云沉浸在橙紅的陽光中,陽光熾盛。 ……這就是浮云巔么? 即便快要功成?,沈殊依舊謹慎。 行?百步者半九十,這個道理師尊曾經教過他?。 云巔之中,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片龐然花海。 在橙紅日光照耀之下,無邊無垠的花朵盛開搖曳,美麗得仿佛夢境之中。 有裊裊琴音傳來。 那琴音清冷,仿佛掠過流水高山,雪原林海,攜著天地自?然的風,從?渺遠之境而來。 寂寥,卻又溫柔。 如此熟悉。 沈殊恍惚了一瞬,想起?這些年來無數午后,他?坐在書房,看著那人端坐在琴案之前,長睫垂落,素手撫琴的模樣。 那是他?所無比珍惜的安寧歲月。 如果可以,他?想要坐在那里聽琴,聽一輩子也無妨。 一陣微風迎面吹拂,帶來沉醉花香。 無法教人清醒,反而教人在甜美的香氣中,愈發……沉淪。 那琴聲繚繞在耳邊。 香氣卻慢慢地,慢慢地變了。 他?似乎聞到了杏花香。 清淡,微甜,若有似無。 他?睜開眼。 入目是木制的房梁屋頂。 他?閉了閉眼。 幾?片杏花從?窗外漂浮進來,飄落在他?頸邊。 很輕。很軟。 他?從?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爬起?來,迷茫地看著周遭。 暖融的日光從?窗外射入,屋里的一切都有種熟悉的陌生?。 木桌木凳、灶臺案板,角落里用?竹編筐裝著一籮子曬干的杏花,還有柴刀鐵鏟等工具,靠里間就是他?睡的這張床。 木桌木凳上被錦布細細鋪了一層,灶臺上東西?也理得整整齊齊。 床被綿軟,透出日曬之后溫暖味道,夾雜著些許杏花香。 這分明是一個凡人的住所。 不過看起?來相當溫馨。 他?從?床上走下來,走了兩步,發覺有些不適。 他?以前……似乎并沒有這么高? 不過,他?以前……又是誰? 他?晃了晃頭。 吱呀一聲,他?有些踉蹌地推開了房間的門。 外間是一個充斥著暖融陽光的院落。 墻邊擺著一堆還未劈完的干柴,空地上擺著晾衣的木架,上面還有晾干的衣物在隨風飄動。 而角落之中,有一棵生?得很是高大的杏樹,濃密的樹蔭遮蓋了院落的一角。 樹影搖曳。 有人躺在樹下的藤椅上。 他?倏然屏住了呼吸。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那人一襲素白長衫,漆黑的烏發如云如瀑,垂落在藤椅旁的指尖蒼白如雪。 那人沉沒在斑駁的樹影里,像是浮光掠影間的一場幻夢。 仿佛鬼迷心竅一般,他?控制不住地走了過去。 腳步很輕,唯恐將那人吵醒。 走近前,卻是一愣。 他?看到一張銀色的面具,覆蓋住那人的臉,看不清模樣。那人脖頸修長,卻有黑色燒灼的傷痕在上面蜿蜒,破壞了原本的白皙無暇。 但即便如此。 他?心口依舊怦然。 想要伸手去觸,卻又慢慢收回。 他?蹲身在那人身邊,好似只要看著這人,心中就被一種奇異的柔軟充斥。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見那人指尖微顫,慢慢清醒過來。 下意識的,他?低啞開口。 “……仙長?!?/br> 那人漆黑眼眸自?面具之后朝他?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