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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護佑我想護佑之人?!?/br> 長明帝尊一怔,半晌,卻是低低笑了一聲。 “原來,你也已經有了想要護佑之人……” 帝尊說著,抬起那只能夠喝令江山,執掌乾坤的手。虛空被憑空撕出一道裂縫,一朵流淌著黑白二色光芒的花朵被從虛空中取出,躺在帝尊的手心。 長明帝尊向他攤開掌心。 他將斂魂花接過,小心翼翼放進儲物戒中,與一盞破碎的魂燈放在一處。 “敢問陛下,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他問。 長明帝尊重新負手而立,平靜道:“無需代價?!?/br> 頓了一會兒,卻又忽然道:“若可以的話,我想要聽你喚我一聲‘兄長’?!?/br> 這一回,長明帝尊沒有再自稱朕。 他抿了抿唇,那聲“兄長”,始終無法說出口。 “請陛下另提要求?!?/br> 長明帝尊看著他,道:“君無戲言。朕已說了,無需你付出代價,便不會要你付出代價。這聲兄長,你叫不叫,與朕愿否幫你,并無關系?!?/br> “不過可否告訴朕,你所想要護佑之人,是誰?” 他沉默了許久,才道。 “他,是我未過門的……道侶?!?/br> 那時,他并沒有想到,朝暮巔之行,是他前生最后一次與長明帝尊見面。 三十年后,天地大劫起,人世支離破碎。 天荒裂縫首先于西洲出現,域外天魔肆虐人間,長明帝尊只身前往裂縫,以身為祭,將那道天荒裂縫徹底封禁,人世茍得十年安寧。 帝尊是第一位在大劫中殉道的登仙階強者。 他聽聞消息的時候,立在中洲與魔尊一同生活過的院落中,看著杏花緩緩飄零于地。 忽覺世間最為難測的,是天命。 天地大劫的來臨,其實擅衍天機者從很多年前便有察覺。 葉氏一族有神器天書,推演之力只比全為命修的陳族稍遜。 長明帝尊應天命而生,是葉氏一族破劫的關鍵。 只是,天書中天命之人救世的預言,葉氏一族傾盡全部血脈之力的培養,換來的,也不過只是人間茍存的十年。 …… 葉云瀾目光沒有注視那黑夜里耀目的火焰太久。 他側頭對沈殊道:“走罷?!?/br> 沈殊點頭。 兩人走過繁華的修真者市集。 葉云瀾修為雖無,眼力仍在,為沈殊挑選到了幾種合適的靈材,此行已算圓滿。 他并沒有打算立時回月影壁洞府,而是在通靈澗周遭隨意漫步起來。 通靈澗中景色詭譎美麗,許多景色,在人間難以得見。 行行走走,到了一片熒光飛舞的靜謐湖畔。微風略過身側,湖岸邊有銀色發光的垂柳輕輕搖擺。 人煙清寂,是一處撫琴的好地方。 恰沈殊近來有戾氣生出,正好能令其清心凝神。 便對沈殊道:“將為師的琴取出來?!?/br> 沈殊便從儲物戒中取出古琴。 葉云瀾接過古琴,脫了冪籬,將之放在身側,雙手搭于琴弦,信手試了幾個音,便開始閉目彈奏。 琴聲幽遠飄蕩在湖邊。 這幾年,沈殊時常聽自家師尊撫琴。 從未曾覺得厭倦,反而越來越是喜歡,只要聽著琴音,心頭滿溢的戾氣便能夠被短暫撫平。 湖面四野有熒光飛舞,婆娑樹影緩緩搖曳。 暗處,幾根陰影在歡樂地扭動,時不時悄悄伸出,想要勾住一點飛舞的熒光。 旁邊卻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琴音已經戛然而止。 沈殊皺眉。 葉云瀾抬眸往聲音源頭看去,發現垂柳邊,躺了一個人。 一個受重傷的人。 對方身著一身玄衣,有血在他身邊蔓延開。 不知是否錯覺,那血泛著淡淡的金光。 葉云瀾目光微凝,起身走過去,看清了這人容貌。 普通。扔進人群里便認不出的普通。 身上有一道穿胸而過的傷,傷勢很重。 “師尊,這個人……”沈殊遲疑。 葉云瀾垂眸看了片刻,在對方腰間一枚玉牌上停了停,道:“帶他回去?!?/br> ——痛。 這是他半昏半醒時候的第一感覺。 腦海中混亂記憶縈繞。 朝暮巔,狂風呼嘯。 他扶著劍,咽下喉嚨腥甜的血,勾唇冷笑,“許星煌,你輸了便是輸了,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br> 許星煌站在原處,狠狠看著他,“你敢廢我修為,令我血脈根基俱毀,就該知道,我族不會放過你……” 身披黑焰的魘獸王從虛空竄出,上面坐著一個帶著星月面具,身披黑甲,手持長槍的武士,氣勢之強。已經超越渡劫。 他面無表情擦去唇邊的血,拔出地上長劍,扯了脖子上的太古玉髓,扔給一旁呆立的少年。 “小尋,走!” 長槍穿透胸腔。 鮮血噴濺。 …… “你醒了?!?/br> 忽然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 他從幻夢中清醒。只覺渾身欲碎。好不容易,才慢慢睜開眼。 有人坐在床邊,正看他。 對方面色十分蒼白,眼尾卻有一顆朱紅點綴。 容色之美,盛過世間繁花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