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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云瀾頭疼,“我今日確實無空?!?/br> 尹師姐:“師弟當真沒有騙我?” 葉云瀾:“……當真?!?/br> “好罷,”尹師姐這才委屈看他一眼,“那便等師弟下回有閑,師姐再來找你閑聊?!?/br> 好不容易送走尹師姐,葉云瀾坐到房中梨木圓桌旁,抬手揉了揉太陽xue。 沈殊隨他走過去,目光卻再度放到房間里那間雕花床上。 自從他從竹樓搬出,他和自家師尊,已經有一年多未曾同床共寢了。 他取過桌上茶壺,為葉云瀾和自己各倒了茶,低聲開口:“師尊,徒兒先自去修行一會,待會入夜,可否……” 話還未說完,門又一次被敲響。 沈殊:“……”忽然想要捏碎手里茶杯。 “葉師弟可在里面?”這次門外傳來的,是一道沉穩男聲。 沈殊聽了出來,是他那便宜師伯的聲音。 沒有等葉云瀾起身開門,他便放下茶杯,走過去將門打開。 賀蘭澤見到開門的是沈殊,長眉微挑,開口第一句便是:“沈師侄怎也在此?我記得神行飛舟里房間甚多,凡有弟子令牌,都可以被分配到一間自己的房間?!?/br> 言下之意,是問他如何不在自己房間待著。 沈殊面無表情道:“師伯不也沒有在自己房間里么?!?/br> 賀蘭澤一噎,三年過去,他依舊還是看不太慣眼前這小子。且他心里也知道,這小子,怕是同樣看不慣他。 他不欲再與這小子斗嘴,大步走房中,喚道:“葉師弟?!?/br> 葉云瀾微微抬眸,“大師兄?!?/br> 賀蘭澤:“我聽人說,師弟也在這神行飛舟里,才知原來師弟也要去參加天池山論道會,之前師弟怎也不告訴我一聲?還有,你的身體……” “并非是我參加,是我徒弟?!比~云瀾淡淡打斷道。 “哦?”賀蘭澤看了沈殊,“師弟此番前去,只是陪師侄增長見識而已么?” 葉云瀾:“不錯?!?/br> 賀蘭澤道:“既如此,師兄便放心許多了?!?/br> 他想了想,從儲物戒之中取出一頂白色冪籬,放于桌上,遲疑了一下,道:“師弟,師兄知你喜歡清靜。此番論道會人多口雜,若帶上冪籬,或可減去許多攪擾?!?/br> 這與葉云瀾之前想法不謀而合。 他接過冪籬,拿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淡淡道:“多謝師兄?!?/br> 賀蘭澤看著他低著頭,靜謐蒼白的容顏,心口有熱意流動,溫聲道:“不必言謝?!庇纸又摰罆脑掝},與葉云瀾交談幾句,才依依不舍而走。 待賀蘭澤走后,葉云瀾忽想起一事。 “沈殊,方才大師兄倒提醒了我,你手中也有一枚弟子令牌,也可在神行飛舟上分配一間房間。你去領一間,晚上便不必擁擠了?!?/br> 沈殊:“……是,師尊?!?/br> ——三日后。 龐大的神行飛舟緩緩在天池山腳落下,吸引了天池山許多目光。 中洲人杰地靈,是群英薈萃之地,仙道之中六個頂級宗門,有一半地處中洲。 然而仙道第一大宗天宗,卻地處東洲。 對于天宗弟子,許多人都有好奇。 天宗弟子從飛舟中魚貫而出,成群結隊地涌入天池山。 許久,待人煙漸稀,一個頭戴冪籬的身影才從飛舟走下,身后跟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俊美青年。 剛下飛舟,便見遠山疊翠,不遠處是一處小城,中洲天地靈脈與東洲有著微妙差異,修行者初到時或許會不適應,但葉云瀾而言,卻覺十分熟悉。 前世他這個時候,還沒有來過中洲。 從東洲青云山,到北域天機閣,再到西洲浮屠塔。 當年他來到中洲的時候,已經渡過一生大半。 彼時魔尊剛將他從浮屠塔救出。 他們一同在中洲隱姓埋名生活了十多年。 他在浮屠塔中受了磋磨,神智很不穩定,修為散盡,又被寂滅劍意反噬,比凡人更為虛弱。魔尊為了照顧他,便在中洲一座小城中買了一處院落,為他親手煮藥做羹湯,一口一口喂食。 后來他的神智漸復,終于能下床慢慢走動,對方便扶著他在人跡稀少的小巷之中散步。 巷頭有人在賣綠豆杏花糕,吆喝得很是響亮。 他腳步停在那,望著巷口處人間煙火,出神了許久。 那日晚上,魔尊帶了幾塊綠豆杏花糕回來。 他已厭倦極了去喝那些苦澀難言的藥,但就著杏花糕,將藥喝完后,難得沒有反胃嘔吐。 魔尊見他喜歡,便在他們生活的院落中種下了一棵杏樹,每至初春,便有杏花落滿頭。 杏樹旁有張斜背藤椅,他閑暇時便坐在藤椅上,看魔尊蹲身把杏花收起,曬成干花。 而后便見屋頂處炊煙裊裊升起,有綠豆杏花糕的甜香傳來。 還有時候,魔尊會坐到他身旁,一朵一朵地從他發間將杏花取出,細細凝視他半晌,而后單膝支著藤椅,俯身吻他。 他仰頭看著樹梢,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射入他眼。 光影恍惚搖晃。 有靈力順著經脈流淌進他干涸的身體之中。 他感覺到久違的溫暖。 那百年在冰冷死寂的浮屠塔中的記憶,在這股溫柔涌動的暖意里,仿佛成了這午后陽光中的一場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