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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云瀾對人事向來淡漠,難得說一段這樣長的話語。 賀蘭澤一時沉默。 不遠處執法堂弟子聚集的地方,忽然傳來袁詠之的大聲辯解:“我沒有做過!藥廬所有事都是劉慶私自所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擇也慢慢清醒過來,發覺自己身上竟多了“活人試藥”“謀害同門”兩個罪名,臉色一下煞白,忙急聲辯解:“我沒有殺害同門!是袁師兄先對沈師弟用了刑,我見沈師弟受傷,便想拿傷藥給去給他療傷,絕非是強迫沈師弟為我試藥。而且,我絕對沒有要取他性命,明明是他自己捅了自己一劍——” 他忽然停了下來,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讓別人相信,沈殊那畜生,確確實實在他眼前,拿著他的劍,自己給自己捅了一劍? 還捅得那樣狠,仿佛完全不知道痛楚一般。 徐擇一想起那場景,便感覺毛骨悚然。 “徐擇用劍想要取沈殊性命,是我親眼所見?!比~云瀾忽然道。 賀蘭澤自然信他。 他有心緩解兩人方才僵硬的氛圍,便站起身,提高聲音吩咐執法堂弟子,“將這兩人帶回去,關入水牢,等待執法堂審判?!?/br> 袁詠之和徐擇剎時間面無血色。 而葉云瀾只覺這話熟悉。 ……前世他被誣陷之后,賀蘭澤也是這樣冷冷地,讓人直接將他關進水牢里,等待審判。 水牢乃天宗犯了重罪者經受審判前所關押的地方。 里面的水冷寒透骨,他被封住靈力,泡了幾日之后神智已經散了大半。之后被定罪受刑,廢去丹田,憤怒的弟子將他拖下長階,扔在烈日下暴曬。 容染在他臉上用刻刀發泄,他眼睫被血覆蓋,看不清前路,只能在地上一點點地爬。 他已到絕境,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 死在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宗門外。 無人理睬地。悄無聲息地。 可爬動的時候,不經意間卻抓住了一個人的衣袍下擺。 那衣料柔軟。 他五指顫抖著攥緊,“救……我……” 那人腳步一頓,蹲下身。 一雙手修長有力的手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真可憐?!币坏赖统聊新暦鬟^耳畔,很是悅耳,“都已經傷成這副模樣了,你還想要活下去嗎?” 他氣若游絲道:“……想?!?/br> “我若救你,你能給我什么報答?”那男人道。 “什么……都可以……” 那男人卻忽然輕輕笑起來,“逗你玩的。我并不需要什么報答。不過你要記好了,救你之人的名字,叫做——” ……陳微遠。 葉云瀾閉了閉眼,竭力將這個名字拋在腦后。 他低頭去看懷中少年。 賀蘭澤的丹藥十分有效,沈殊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面色也好了許多。 往事都已經過去。 重活一世,他對自己的未來望而可及,應如他所料般平靜。他不會再與那個人扯上任何瓜葛。 沈殊是例外。 但這例外僅此唯一。 賀蘭澤派人將關押劉慶的房屋打開,神色癲狂的劉慶沖了出來,被早有預料的賀蘭澤和其他執法堂弟子們設陣擒住。 葉云瀾是第一次見到前世那身黑袍籠罩下劉慶的真容,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心中無波無瀾。 他低下頭,指腹點在沈殊臉頰上。 那臉頰柔柔嫩嫩的,令他心頭也有了一絲柔軟,不由輕聲道。 “快些好起來吧?!?/br> —— 劉慶的事在宗門掀起了軒然大波。 擅自用活人煉藥,勾結魔門,已經觸犯了宗門忌諱,藥廬弟子全都摘不了干系,罪行輕的直接被逐出宗門,重的譬如袁詠之和徐擇,在被逐出宗門之前,還要被廢去根骨修為,剝去所有身家法器。 只有對劉慶的處罰遲遲未出。 “內門有些長老在保劉慶,”賀蘭澤來竹樓探望他時,如此道,“雖然理由說的是劉慶走火入魔喪失神志,貿然逐出宗門恐有不妥,其實只是因為劉慶所煉制的回命丹,不知被收在什么地方,一日未曾找到,那些長老就不同意將劉慶逐出宗門?!?/br> “至于魔傀之事,我替你瞞下了部分?!辟R蘭澤道,“我們在劉慶的洞府里找出了他研究魔門邪術的證據,證實其早已有叛離宗門之心,此事做不得假。至于其他,我們……什么都不知道?!?/br> 葉云瀾沉默了會,道:“多謝?!?/br> “不必言謝?!辟R蘭澤道,“我知師弟不喜吵鬧麻煩,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能免則免。而且據我所知,內門有位長老,眼熱煉魂宗所煉制魔傀久矣,一直想要煉制出屬于仙門的靈傀,若是沈殊之事被其知曉,恐怕連我也保不得他??苫钊藷捴浦?,無論是套上什么名頭,到底都是罪孽,我……其實并不希望無辜者受難?!?/br> 這便是在回應之前葉云瀾抨擊他所說的話了。 葉云瀾:“有勞師兄?!?/br> 賀蘭澤面色微微松融了一些,他凝視著葉云瀾面容,輕聲道:“師弟,不請我入內喝杯茶么?” 對方剛幫了他大忙,葉云瀾不便拒絕,便道:“師兄請進?!?/br> 門口風鈴發出清脆響聲。 繞過竹屏,是挑高一階的木地板,中間放著一張矮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