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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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皇上也沒有馬上立齊王為太子。 皇室那樁丑聞,終于因為會試殿試的到來,而稍稍讓人們拋之腦后。寧璨有驚無險得了進士出身。寧家父母開明,這個結果已經相當滿意,似乎覺得自家兒子中了三甲,比那狀元榜眼探花還光榮。 狀元自然還是跟上輩子一樣,是蘇冥。 因著經過上一回,景平帝雖然神志已經無礙,身子確實不太好。齊王進出宮廷已然儲君做派,令得皇上十分不滿,但如今朝中大臣都以為齊王必是儲君無疑,憤憤巴結諂媚,被他籠絡了大半人,叫皇上竟然一時掣肘。 新科才子打馬游街之后第二日,齊王便在王府中為三位才子大設筵席,邀請了諸多世家子弟公主郡主出席,連伶俜都接到了一張帖子。去到王府,果然是賓朋滿座,滿眼皆是華服的高門子弟。 因著今日是為新科才子擺酒,沈鳴和榜眼探花便坐在齊王左側,右側則是宋銘和還未出嫁的尚嘉公主。 席上自是吟詩作賦,榜眼探花郎急于表現,無所不用其極,倒是狀元蘇冥一直沉穩內斂,全無鋒芒。但他容貌氣質不同凡響,這樣的內斂,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酒過三巡之后,尚嘉公主湊到身旁哥哥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什么。只見已經喝得薄醉的宋銘笑著朝蘇冥道:“蘇狀元,六公主跟本王打聽,問你有無婚配?我說沒有。她又問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席上人到了此時,也都放開,聞言轟然大笑,都戲謔地看向狀元郎。狀元配公主,自古都是樁美談。 蘇冥勾唇輕笑,目光越過憧憧人影,落在與他隔了老遠的伶俜身上,與她清清淡淡的目光對上,云淡風輕地道:“回殿下,屬下喜歡什么樣的女子你再清楚不過?!?/br> 宋銘輕飄飄看了伶俜一眼,笑道:“瞧蘇狀元這話說的,你雖然之前在我府中坐館,但本王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蟲,哪里知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子。你看看,我六meimei這樣的女子你覺得如何?” 尚嘉公主害羞地推了一把口無遮攔的哥哥。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連齊王也朗聲道:“狀元郎一表人才,才華橫溢。六公主美貌無雙,性子溫婉,一個未婚,一個未嫁,我看真真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古往今來狀元尚主,也都算是佳話。趕明兒我就同父皇提去?!?/br> 尚嘉公主含羞帶怯地低著頭,嬌嗔“哥哥討厭”,又悄悄打量對面的蘇冥,少女情懷都寫在臉上。 蘇冥皺了皺眉,卻只舉杯飲了口酒,并未說何。在這融洽愉悅的氣氛里,沒有人注意到伶俜的一張臉快黑成了鍋底。 ☆、101.第一更 這場筵席近子時方才結束,從齊王府出來,正是月朗星稀之時,伶俜上了等候在外的馬車,放下簾子,正要命長路駕車,卻依稀聽到外頭有人道:“蘇公子請留步?!?/br> 伶俜皺了皺眉,伸手將簾子稍稍掀開一點,借著王府門口的燈籠紅光,見到幾丈之遙,尚嘉公主坐在那架皇宮的金頂馬車中,半撐著簾子,朝正準備走到她這邊的蘇冥喚道。蘇冥聞言,腳步一滯,稍作猶豫,還是踅身走了過去,然后躬身行了個禮:“公主有何吩咐?” 尚嘉公主尤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半張臉,拿出一個東西遞過去,低聲道:“這個給你!” 蘇冥一時未反應過來,只下意識畢恭畢敬接過她手里的小物件,手指觸到溫潤冰涼,才知是枚玉佩。就算他經驗不多,也知尚嘉公主的意思,心里不免一提,就要將玉佩還過去,然而尚嘉公主已經打下簾子,吩咐馬夫駕車。 蘇冥握著玉佩,有些怔怔然,這才想起伶俜,趕緊回頭朝那還未啟動的馬車走過去。因著周圍賓客都散得差不多,又是夜色之下,他也沒多做顧忌,直接上前將簾子掀開,但里面黑沉沉一片,只隱約看得到人影,卻看不到伶俜的表情。 剛剛筵席后半段,眾人話題多在才子佳人上打轉,因著都是世家子弟,酒酣之時,也難免放肆,時不時就將蘇冥和尚嘉公主扯在一起。那尚嘉公主含羞帶怯躲在宋銘身后的模樣,誰人都看得出,是對狀元郎動了春心?,F下伶俜看到尚嘉公主,直接贈了蘇冥定情信物,差點被氣吐血。于是見著蘇冥過來,也不說話。 長路如今還不知狀元郎就是自家前主子,也對伶俜和蘇冥的事一無所知,只是認得這位秦王手下的人而已,見他走過來,清了清嗓子道:“蘇公子,您有事么?” 蘇冥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朝車里道:“十一,你別想多了,我也沒想今晚會這樣?!?/br> 伶俜輕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恭喜蘇狀元,馬上要做皇上的乘龍快婿。趕明兒我是不是就得改口叫你駙馬爺?” 蘇冥聽她這醋意滿滿的話,哭笑不得:“你明知道不會這樣?!?/br> 伶俜其實哪里會真的怪他,不過是心中吃味,故意跟他鬧別扭罷了,聽他語氣無奈,不免也有些心疼,但礙于長路在,她也不好多說什么,只似嬌似嗔了一聲:“得了空再找蘇公子算賬?!闭f罷,將簾子打下來,吩咐長路,“駕車吧!” 長路噯了一聲,趕緊揚鞭,馬車堪堪從蘇冥身邊掠過。醉醺醺的宋銘在隨從的扶持下,踉踉蹌蹌走過來,嘻嘻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準駙馬爺,六公主都已經走了,你還不走么?” 蘇冥轉過頭,冷冷看了他一眼:“殿下,有些玩笑開得,有些玩笑開不得,還望以后莫要說這樣的話?!?/br> 宋銘一臉的不以為然,笑得愈發粲然,戳了戳他的臉:“你這樣認真是作何?真是半點玩笑開不得?!闭f罷,揮揮手,“本王今兒真是喝醉了,趕緊送我回去?!?/br> 隨從趕緊扶著他去馬車。蘇冥看著他哼著不成調的曲兒,搖搖晃晃的背影,眉頭不自覺深深蹙起,去牽自己的馬。 伶俜的馬車行了一陣子,趕車的長路,到底是沒忍住問:“小姐,你和蘇公子有甚么過節么?要找他算賬?!?/br> 車內的伶俜,抿唇輕笑:“是有點過節?!?/br> 長路又趕緊道:“要不要我和長安出馬幫你擺平?” 伶俜聞言失笑,幫她擺平他們的舊主子么?然后搖搖頭道:“我說笑的,我一個小女子,能和狀元郎有何過節?!?/br> 長路哦了一聲,想了想又道:“小姐,你說奇不奇怪?我見了蘇公子這么多次,也不知怎么回事,越來越覺得他有點熟悉?” 伶俜微微一怔,人的容貌聲音可以變化,但一些氣場卻是早就根深蒂固,長路跟過蘇冥多年,覺得他熟悉不奇怪,就像當初她剛剛見到他,也莫名有些說不上的熟悉感。她默了片刻,本想就此告訴他真相,但又覺得這種事情還是應該由蘇冥自己說清楚才好,便作罷,只隨口回道:“是嗎?” 長路自是覺得蘇冥像世子,只是怕勾起伶俜傷心事,聽她這般云淡風輕,也不好再說下去,只憨憨笑了笑。 回到寧府已經到了子時,除了替她等門的管家,其余人都已經歇下。伶俜也著實有些困乏了,回到別院,簡單漱洗了一番便上了床。只是躺在床上,腦子里又開始有些混亂。 公主愛慕才子,不足為奇,但今夜這事卻不太尋常。宋銘那樣口無遮掩的說出來,便是弄得人盡皆知,就算齊王口中向皇上稟報只是說說而已,但尚嘉公主見自己心意被人知曉,恐怕自己都會告訴皇上,不然也不會直接就送了蘇冥定情信物。雖然皇家沒有強迫人嫁娶的道理,但若皇上大手一揮指了婚,一旦拒絕,不僅是拒了婚事,也是拒了前程。雖然她知道蘇冥并不打算要甚么前程,但如今兩人想要堂堂正正在一起,一切還是需要慢慢來。 想到這些,伶俜就覺得頭大如斗,走了個宋玥,又來了個尚嘉公主。說起來,那天春獵,她還救過這位六公主,如今竟然來搶她夫君,偏偏自己還有苦難言,只能打亂牙齒往肚里吞。說來說去,還是怪宋銘,人家尚嘉公主只是悄悄跟他打探,他倒好,嘴巴一張就弄得舉座皆知。這般酒后放肆,口無遮攔,真能當皇上?她對此表示深深懷疑。 隔日一早,伶俜剛剛起床梳洗完畢,就聽到寧璨急匆匆喚她的聲音。她出門一看,只見他鬼鬼祟祟看了看院子里,趁著青蘿走開,湊上前小聲道:“我今早聽同年說,尚嘉公主相中了幾年的狀元郎,蘇冥要尚主了!我怕你聽到了這消息不好受,干脆自己來告訴你,你好有個心理準備?!?/br> 見伶俜皺著眉沒做聲,又繼續道:“沒想到蘇公子是這樣的人,先前還和你山盟海誓,這一中狀元就去攀高枝。不就是個狀元郎么,咱們也不稀罕,表哥給你找更好的?!闭f罷,還特別義憤填膺啐了一口。 伶俜這才反應過來,見他一臉憤慨,笑道:“表哥,你別聽風就是雨,蘇公子不是那樣的人?!?/br> 寧璨恨鐵不成鋼道:“你還為他辯解,人家都聽說了,圣旨估摸著沒幾日就能下來。做了駙馬,直接就能封爵,可比在翰林院苦熬好了百倍?!?/br> 伶俜笑道:“以你對蘇公子的了解,你覺得他是這種人么?” 寧璨認真想了想,不得不搖頭:“還真不像,蘇公子傲骨錚錚,讓他為了榮華富貴尚主,恐怕不太可能?!?/br> “那不就得了?!?/br> 寧璨還是不放心:“可人心隔肚皮,你真相信他?” 伶俜攤攤手點頭。寧璨也只得作罷。 伶俜到底還是會有些氣不過,又怕宋銘再亂來,尋了個由頭,便去了雅風園。一被小廝引進前廳,就見著里頭,坐著兩個熟悉的人,一個嬉皮笑臉玩世不恭,一個面色沉沉神情冷冽。見到伶俜進來,宋銘飛快起身,朝她招招手,笑道:“十一,你來得正好。你家愉生正同我置氣呢!我一喝酒就愛亂說話,哪知昨夜就亂點了鴛鴦譜。你快幫我勸勸愉生,讓他別跟我生氣?!?/br> 伶俜見他還一臉云淡風輕的模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沉著臉道:“那種話你是能亂說的么?就算世子不放在心上,你也不怕敗了尚嘉公主的名聲?!?/br> “十一說得是?!彼毋懸浑p桃花眼笑得彎彎,說著忽然捉住她的手腕,在自己唇上拍了幾下,“都怪我這張嘴!” 那唇上的溫熱傳來,伶俜趕緊抽回手,嗔道:“你做甚么?”偏偏他臉上一派坦然,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動作不妥,伶俜也不好發作。 宋銘依舊是嘻嘻地笑,撒嬌一般道:“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叫愉生也別生我的氣?!?/br> 蘇冥走過來將伶俜拉在自己懷中,好整以暇地朝他道:“殿下,我知道你喜歡開玩笑。但我還是那句話,有些玩笑開不得。若是皇上真的指婚,我定然會拒絕,到時丟了面子的是公主?!?/br> 宋銘跺跺腳:“我都說了我喝醉了口無遮攔。我已經跟我二哥說了,他不會去給皇上稟明,你放心就好?!闭f罷將兩人往里頭一推,笑嘻嘻道“你們兩個鴛鴦好好聚一聚,我就不打擾你們了?!?/br> 蘇冥拉著伶俜進了內間,低頭看了看他的臉:“怎么?真生氣了?” 伶俜噗嗤一笑:“我生你的氣作何,要氣也是秦王殿下。也不知是不是給你找了個大麻煩?!?/br> 蘇冥抬手撫著她的額頭,笑道:“沒事的,就算皇上指婚,我也不會理會的?!?/br> 伶俜想了想,抬頭看向他道:“如今李貴妃已死,沈侯爺也成了廢人,你想做的都已經完成。若不然我們現在就離開,反正我們手上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光的?!?/br> 蘇冥面露猶豫,默了片刻才道:“我答應過殿下,會助他完成大業再功成身退,我的命是他救的,不能失信于人?!?/br> 伶俜嘆了口氣,點頭:“我知道的?!鳖D了頓,又才道,“只是總覺得好像永遠有應付不完的風波,明明隔得不遠,卻也不能時常見面,本來是拜過堂的正經夫妻,卻好像是偷情一般?!?/br> 蘇冥覆上前,吻了吻她的額頭:“委屈你了?!?/br> 伶俜靠在他懷里:“我不委屈,只是怕你要應付那么多事情,會覺得累?!?/br> ☆、102.一零二 這里到底是秦王宅邸,兩人也不好在人家地盤溫存多久,說了些話便出了來。宋銘并未走遠,站在院中那開得正盛的桃花樹下,摘了一直盛開的桃枝,拈在手中把玩。他一襲及地緋紅瀾衫,桃花之下的臉,恍若無暇美玉。伶俜心中都不得不感嘆,真真是人比花俏。 她想起他剛剛對著兩人撒嬌耍賴的無邪,又想起那日殺了兄長之后的風輕云淡。她自是感激他救過蘇冥,又在兩人面對宋玥的步步緊逼束手無策時,拔手相助??伤恢@張迷惑人的皮相下,到底包藏著一顆怎樣的禍心。尤其是她還記得上輩子,蘇冥和他曾經拔劍相向。如今他與蘇冥之間并未有君臣之禮,看似不過是單純的兄弟之情莫逆之交,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為了拉攏利用。然而兩人相識于總角之年,這利用之心,始于何時,卻與不得。 在這春夏之交的艷陽天中,伶俜忽然生出了一絲寒徹心扉的冷意。 宋銘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轉頭看過來,入鬢斜眉下的桃花眼,比那灼灼桃花更加冶麗,見著兩人,粲然一笑:“這么快就聚好了?”說完手指摸摸下巴,上下打量一番衣衫整齊的兩人,戲謔道,“愉生,男人太快了可不好?!?/br> 見蘇冥臉色一沉,趕緊嘖嘖了兩聲,長指在自己嫣紅的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行行行,我笑曉你又要嫌棄我說混賬話,我這嘴巴是該改了?!?/br> 他生得實在好看,這樣說笑,便有種讓人無法懷疑的無邪。伶俜不動聲色看了眼身旁的蘇冥,他仍舊是一副淡漠的模樣。他與宋銘的關系,不是手足勝似手足,上輩子甚至有過短袖傳聞,她不知他心中對如今的宋銘有何判斷,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齊王雖然未向皇上提請尚嘉公主和狀元郎的親事。但這件事并未就此打止。勛貴世家間,已經有了這樣的傳聞,就連舅舅一日下朝,都隨口提到過這事。尚嘉公主是皇后的女兒,身份自是較一般公主更尊貴幾分,皇上也十分寵愛這個公主,在親事上很是上心,問起過閣臣的意見,若是欽點狀元郎尚主,不知是否合宜。 寒門才子通常都心懷壯志,尚主之后雖會封爵享有豐厚爵祿,榮華富貴受之不盡,但一旦尚主,也就意味著斷了仕途,從此只能做個富貴閑人。是以本朝駙馬多為普通世家中品貌俱佳的子弟,鮮少才子。如今朝中動蕩,正是啟用人才的時候,三年才得一個狀元郎,就這樣做了駙馬?;噬想m知女兒心思,但也是有些猶疑,少不得要閣臣們幫忙拿主意。 閣臣是文臣,文臣的嘴巴自然靠不住,于是這事就一傳十十傳百,不僅是之前那些世家子弟,當朝文武大臣都無人不知。一面惋惜才子不能在仕途大展宏圖,一面又感嘆今年狀元郎才貌雙全,得了公主的垂青,不用在仕途苦熬,一步登天。寧任遠并不知道外甥女和蘇冥在寧璨的幫助下,已經在府中暗通款曲多時,只是為著蘇冥要尚主而覺得可惜。真正有才華有抱負有傲骨的人,若不是貪慕虛榮,不到窮途末路,是絕不會選擇尚主的。 伶俜在府中見著這事越傳越真,只怕這樣下去,蘇冥想拒絕都是困難。暗自著急了幾日,尋了個機會一個人溜出了府,悄悄去了蘇冥宅子去找他。 他如今入了翰林,過了酉時通常才回家。入了五月,日頭變長,酉時的天色也還亮堂著。伶俜入了小胡同,卻見那門口停著一定金頂馬車,正疑惑著,從舊舊的朱紅門中,走出來一對男女,男的不消說,自是蘇冥。那女子伶俜也認得,正是尚嘉公主。 尚嘉公主提裙拾級下階,立在馬車旁后,轉身朝背后的蘇冥頷首,不知說了幾句什么。而蘇冥躬身而立,雙手恭恭敬敬作揖,只點頭并未說話。直到尚嘉公主上了馬車,絕塵離去,蘇冥才直起身子,淡漠的臉上看了看空蕩蕩的巷子,正要踅身進門,卻見夕陽西下,伶俜從巷子折拐處走了出來。他冷冽的臉上,浮上一絲柔和的笑意,朝她招招手。 伶俜板著臉走過去,在他跟前站定,語氣生硬問道:“公主怎么會來你這里?”一個未嫁公主,私自跑到一個男子家里,這要是被人知道,只怕這親事想跑都跑不掉。 蘇冥只是笑,邊拉著她的手進屋,邊云淡風輕道:“我剛剛回到府中,公主就造訪,我也是嚇了一跳?!?/br> 伶俜雖然知道怪不了他,可她又不能跑去罵公主,只能遷怒到他身上:“看來尚嘉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你當她的駙馬了?!?/br> 蘇冥臉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伶俜看在眼里,便知自己說中了。她氣惱地甩開他的手,往屋子里面沖,不小心裙角帶落了院子中的一只花瓶,也恍若不知,沖到屋子里便在圈椅上重重坐下,然后睜著一雙發紅眼睛,幽怨地看向跟進來的蘇冥。 蘇冥在她面前蹲下,攥住她的雙手:“尚嘉公主跟皇上說了她相中了我,但是怕我不情愿,便私下里悄悄來打探一下我的意見,我自是婉拒了她,還趁此機會將上回的玉佩退還給了她?!?/br> 伶俜蹙眉問:“那她放棄了么?” 蘇冥猶豫了一下,微微搖頭,有點無奈道:“這個公主雖然不算驕縱,性情也溫和,但似乎有些固執?!鳖D了頓,又道,“你別急,就算是天家,也沒有強娶強嫁的道理?!?/br> 伶俜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你知不知我整日在寧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能聽到狀元郎要尚公主的傳聞,今日還教我看到她直接登你的門,你是我夫君,被別人盯上,我怎能不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說你被火燒了,還能換上這么張好皮相,真是不叫人省心?!?/br> 蘇冥哭笑不得,抬眼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睛,握著她的手:“你不喜歡這副皮相么?還是說更喜歡從前的沈鳴?” 伶俜想起上輩子對蘇冥的記憶,搖搖頭:“只要是你,我都喜歡?!闭f罷又深深嘆了口氣,“世子,我們都是沒有娘爹有不疼的孩子,以前就想和你生個我們自己的孩子,好好疼愛??墒侨缃裎叶际肆?,卻不知何時才能跟你有孩子。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我真的害怕了。而且我擔心……” 蘇冥蹙眉:“擔心什么?” 伶俜抿嘴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我擔心秦王會對你不利!” 她本以為蘇冥回下意識反駁她的話,但他卻只是皺了皺眉,沉默片刻才道:“其實我也覺得有點摸不準他在想什么。但我和他這么多年情誼,他也知我不會背叛他,更不會對他有任何威脅,只待他繼承大統,就會功成身退,帶你離開。我尋思就算他以后有飛鳥盡良弓藏的想法,也不至于會對我怎樣?!?/br> 伶俜還是不放心,但又確實想不出宋銘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何況現下這都不是最緊要的,緊要的是如何讓蘇冥擺脫和尚嘉公主的婚事。光是有那些傳聞,她就受不了,更別提若是有一天,皇上當真發話讓蘇冥尚主,那時兩人恐怕就真的只能私奔一條路了。她鼓了鼓嘴巴,抱怨道:“世子,你說咱們怎么就這般倒霉。我嫁給你時才十二歲,到如今將近六年,卻是周周轉轉,竟落到跟私通一般?!?/br> 蘇冥也是無奈,正嘆了口氣,忽然遙遙似乎有鐘聲響起。伶俜愣了下問:“哪里傳來的鐘聲?” 蘇冥仔細聽了聽,皺了皺眉:“是宮里,恐怕是太后薨逝了?!?/br> 伶俜也知太后身子不好,不然秦王也尋不著理由回京,上回宮變時,她也見過太后的狀態,竟是坐不了多時,就被人扶著回了寢宮,看起來確實是到了黃昏末路的樣子。 蘇冥看著她笑了一聲:“這下咱們一時半會兒不用擔心皇上指婚的事兒?!碧筮^逝是國喪,別說是宮里,就是民間三月之內也不得cao辦喜事。然后又道,“不過殿下恐怕不太好過,我們得去看看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