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沐凡坐在地上,伸手一抹嘴角的血跡,一言不發。 剛才水經年那一拳毫無技術含量,別說是他,就是小松也能避開,但沐凡卻沒有避。 要是避了,水經年就會怒羞成怒,更加難堪。 他愛她,就會包容她所珍惜的一切人和物。 而不是像個勝利者一樣洋洋得意地去嘲笑或刺激水經年這個曾經的情敵,那是非常幼稚和愚蠢的做法,到時寧卿夾在他們中間會更加難受痛苦。 現在這情況,只能讓寧卿和水經年單獨說清楚,而不是他站在寧卿那一邊幫腔,不斷地損水經年的自尊和在水經年心上扎刀子,這是他唯一能給水經年的臉面和尊重。 “公子,你沒事吧?!边@時小松走了進來。 “沒事,被大舅子打了而已?!便宸舱玖似饋?,彈了彈身上有的衣服?!澳膫€妹夫不挨點大舅子的拳頭?!?/br> 門外的慧蘋聽著嘴角抽了抽,接著就是臉色一僵,眼珠轉了轉,不敢去瞧沐凡。 她努力地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但人一但有了那樣的想法,就很難遏止。 蘋慧覺得,沐凡處理事情的手法,還有待人接物的風度,與宋濯實在太相似了! 慧蘋連忙甩了甩頭,一定是她想多了!絕對是想多了!這個沐凡不過是與世子性格和行事作風太過相似而已。 花園里,雪越下越大,但寧卿穿著卻十分單薄,她打了個顫,忍不住抱著雙臂。 水經年見狀,這才發現她穿得少,一雙桃花眼滿滿懊悔地看著她,急忙脫下自己的披風,裹到她身上。柔聲道:“冷嗎?對不起,我們進屋里?!?/br> “不冷,謝謝?!睂幥鋼u了搖頭,她看著水經年:“水哥哥,我……我要成親了?!?/br> “成親?”水經年怒極反笑,“跟誰?沐凡?你瘋了嗎?” “我……我沒瘋,我喜歡他,我想嫁給他?!睂幥涮痤^,一雙水媚大眼,似沉著星辰碎月,星星點點的,極亮極美,也透著認真和堅定。 她這樣的眼神,讓他的心就是一痛。 “我看你就是瘋了!”水經年大吼:“你知道他是誰嗎?沐凡?!連名字都像隨口捏出來的一樣!你知道他姓甚名誰嗎?你知道他祖籍哪里,知道他父母叫什么?” “水哥哥!”寧卿幾乎尖叫出聲,淚水就不斷地往下掉:“他叫沐凡!就叫沐凡!不過是名字簡單點而已,怎么就能是假的!誰沒點秘密?就像我們兩個,這個世上,誰知道我們是穿越而來的?我自己都沒有向他坦城,憑什么讓他說出舊事?誰沒有過去的傷痛?他不想說他的過去,就如我不想說自己的過去一樣,誰也不愿把自己的傷疤揭露在世人面前!我跟他成親,我想與他一生一世,但我仍然打算把自己的身世還有那段舊情深埋于底,永遠也不會說。我的過去,他不會在乎!而他的過去,我也不會在乎!” 水經年如遭雷擊,差點就被這丫頭給氣吐血了,哈哈大笑起來:“我瞧你不止是瘋了!簡直就是瘋魔了!我說他一句不是,你就自動給他腦補,拼命地維護,說白了,你就是中二腦殘!” “你才中二腦殘!”寧卿瞪了他一眼。 寧卿轉身要走,水經年連忙握住她的肩膀:“好了,咱們現在不是討論誰中二腦殘的問題!” 水經年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極力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的婚事問題不一定要真的成親!那個沐凡,他的傷已經養好了吧,過年后讓他離開。就說他們一家回鄉省親,路上遇到劫匪,死了。你剛死了未婚夫,可以拖上一兩年,一兩年時間足夠想到其他解決辦法?!?/br> “水哥哥,我是真心想要嫁給他?!睂幥涮痤^,看著他:“并不是權宜之計?!?/br> 水經年覺得整個心如沉到冰水里一樣,渾身發冷。他又想起剛才撞見的吻,他們吻得那么纏綿認真,一定是彼此深深地相愛著的吧! “寧兒——” “水哥哥!”寧卿卻打斷了他的話,她看著他,那一雙清艷絕欲的水媚大眼,亮如沉星,劃過不忍,最終化作堅定的波光:“我已經是成年人,我有權選擇和支配自己的人生?!?/br> 水經年整個人都呆證在原地。她已經說得很明白,她喜歡的是那個沐凡!而不是他!她的人生是她的,她的婚姻也是她的,他,無權干擾! 水經年痛心得直想哭出來,但他不能這么丟臉地哭出來。 久久,他才說:“我只想知道,在我離開的兩個月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是不是因為他跳下了懸崖救過你一命?” 寧卿深深地閉了一下眼:“在此之前?!?/br> 水經年身心俱震,只覺得全身力氣都似被抽掉了一下。 她把他披到她身上的披風脫下來,重新給他披上,細心地給他系上系帶,然后轉身離去:“對不起……還有,祝福我!” 他怔怔地抬起頭,長睫被雪花沾濕,似結了一層銀霜一般,透著華麗而冰冷的光澤。 他看著細雪紛紛落到她身上,看著她裙角飛揚,嬌小玲瓏的身子走上被雪鋪白的臺階,走廊漆黑的柱子后一個若隱若現的修長而華麗的身影,抖開一件披風,罩到她身上,然后把她攏進黑暗中,相擁而去。 他看不清是誰,但卻知道是誰。 他身上的披風,還剩余她的溫度,但在風雪下,卻慢慢地降溫,變冷,他緊緊地用手扣著,她的溫度,卻再也抓不??! 他深深閉著眼,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白雪披了他一身。 “爺……”平興再也看不過去,紅著眼圈走過來。 水經年卻一甩衣袖大步出了門,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就飛奔而去。 “王爺!”平興和狩一等人大急,連忙追了上去。 寧卿站在窗邊,看到水經年離開,才轉身回房。 并非她要傷他,而是,不狠狠傷他一次,他就看不清。 …… 水經年騎著馬,飛奔在大街。 時間剛好到達子時,守歲的百姓和人家紛紛在大門上掛上鞭炮,點上,然后噼里啪啦一陣陣一炮竹聲,從街頭響至街尾,滿街煙火味兒。 周圍一片喧鬧喜慶聲中,水經年終于忍不住“啊”地一聲嚎叫出聲。 水經年像瘋了一樣甩著馬鞭,離開城市,直至無人的郊區。由于雪地滑,座騎前腳一屈,水經年就被甩了下馬,身子滾在雪地里。 “王爺!” 平興和狩一等人大驚,急忙勒停馬匹,飛身下馬,連滾帶爬跑到水經年身邊,把水經年扶起來。 “王爺,你沒事吧?”狩一急道。 只是,沒等狩一反應過來,一柄利劍已經向他刺來。狩一大驚,連忙拔劍去擋。抬眼望向去,哪見水經年血紅著眼,滿臉痛楚地向他攻來。 狩一無奈,只好跟水經年喂起招來。 “我哪里不如他?哪里不如他了!”水經年一邊發招一邊大吼。 平興在一邊傷心得直抹淚,在他們心目中,水經年哪都好!容貌絕色自不用說,身份高貴,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雖然偶爾犯二,但卻心如明鏡。最重要的是,他撐握著制作火槍彈藥的技術,滅一個國也不在話下。 這么優秀出色的男子,偏偏不選,卻選一個江湖草莽! 個中原由,也只有郡主自己才知道了! 水經年好像有使不盡的力氣一樣,不斷地喂招,狩一被他那瘋狂的打發壓制得直喘氣,累了就換上狩二。 直到天氣漸亮,水經年那只握劍的手才一松,劍掉到地上,他那只手已經累得不住地顫抖,他重喘一口氣,整個人仰躺在雪地上。 往臉上一抹,居然全是淚水。他的手臂往眼上一搭,忍不住痛哭出聲。 他不甘!很不甘??! 他不過是外出短短兩個月而已,等他回來,卻已物是人非!他防著水經東,防著蘇豐,甚至防著遠在天盛的那個男人,萬萬沒想到,他小心守護栽培的嬌花,卻被一個他從沒放在眼里的路人甲給摘了! 怎能甘心,怎能不恨! “爺,天冷,請起來吧!”平興抽著鼻子說。 在雪地里一夜,不止是水經年,就是平興狩一等人也是渾身濕透。 “爺,咱們快去找件衣裳換吧!”平興道?!暗匠峭獾膯替??!?/br> 這個地方靠近城門,去喬鎮的話會快一點,要是回到內城,反而要晚些。 水經年被狩一和狩二拉起來,扶到馬上,一甩馬鞭就往喬鎮而去。 才在一間客棧換過衣裳,就準備回京。出了客棧大門,忽地看到一名青年走進對面的一間客棧。 水經年皺了皺眉:“剛才那人,好面善?!?/br> “爺,奴才知道?!逼脚d湊上來賣好:“剛才進去的那個人,不就是天盛宸王世子宋濯身邊的貼身護衛么?” 水經年美艷的臉一沉:“是他?” 水經年突然想起宋濯的動向,他以前打探過,聽說宋濯世子封號被捋,還聽說他那個妻子犯了什么大錯,好好的婚沒結成。后來傳言他生了重病,閉門不出,也有人說他去了祈州,或是在外游歷。 最后一次打聽宋濯的消息,已經是一年前了。因為天水與天盛路途遙遠,他又一心鉆研自己的槍支彈藥,見宋濯沒動靜,也就沒有再關注。 現在突然見到宋濯的親衛,水經年就心下發沉:“難道宋濯也來了湛京?” “爺。據消息,自從三年前,就沒見過宋濯的親衛與其主子一同出現過。似是宋濯在外游歷的說法更準確一點?!贬饕坏?。 “王爺,奴才覺得,宋濯他們的侍衛行跡匆匆,似在趕路或找人?!逼脚d說。 “為何這樣說?” “爺還記得年前咱們一起去無云城嗎?”平興道:“奴才坐在外面,就看到他們一行二十人拼命地往無云城趕?!?/br> “無云城?”水經年想了想:“狩二,去打探一下,這群人是什么時候來的喬鎮?!?/br> “是?!?/br> 狩二應了一聲,就去打探。 水經年又回到客棧坐著,不急著回去了,還叫了飯菜。 不一會兒,狩二回來了:“據那間客棧的掌柜說,這二十人是一個多月前在這住下的,自稱是做鏢局生意的,正等某個主家的貨。聽說先是從湛京的方向而來?!?/br> “湛京?他們想干什么?”水經年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寧卿。寧卿以前跟宋濯有牽扯,而這些是宋濯的手下。 “那間客棧的掌柜說,那些人只正常的吃喝,別的事什么也沒有做,倒是一副真的在等人的模樣?!贬鞫?。 水經年想了想:“先回京吧?!?/br> 這里已經沒有線索了。水經年不知道這些人想干什么,但他得提醒寧卿一句。 水經年與平興等人立刻騎馬進京。 …… 寧卿正與佳柔郡主逛街,遠遠地望去,只見文華街街頭圍著一群乞丐。 “有人在施粥?!睂幥涞?。 寧卿來這里已經三年了,了過了三個新年,她留意到,每天過年初一到十五都會有人在施粥。 以前一直沒留意是哪家的,柳嬤嬤突然道:“是康定伯府!” “這不是紀二姑娘的婆家么?”春卷道。 寧卿想到這原是紀芳兒的婆家,現在變成了紀燕兒的,紀芳兒費盡心機也要跳出來的地方!不由的就戴著有色眼鏡去看這個康定伯府?!八麄兠磕甓际┲喟??康定伯夫人東善好施??!” “并不是這樣的?!绷鴭邒咝α诵Γ骸笆┲嘁呀浭欢炅?,但并不是康定伯夫人,而是她的大兒媳婦柳氏——柳尋雪。呵呵,與奴婢一個姓呢!自她嫁進了康定伯府,她就年年拿自己的體己出來施粥,是咱們湛京有名的活菩薩??上Я?,五年前丈夫病故,單單留她一個,連個留脈都沒留下。雖然如此,但聽說公婆仍然疼寵她。待她如親女?!?/br> 寧卿忍不住往那施粥地方向望了一眼,只見衛氏正在給一名乞丐勺粥,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名素衣女子。女子頭上戴著一根白玉簪子,頭發烏黑濃密,襯得她一張小臉瑩如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