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宋玄嘴角一抽:“還是你去!” 抓住劉二新一窩子的功勞雖高,但也沒有定源知州的家產油水來得著誘人??!宋濯一走,他就有機會在帳上做手腳,到時貪定源知州一半家產中飽私囊不是夢! 只是,這個宋濯實在可惡,又不是他逼著他去的,這么冷滲滲地瞪他干什么?好像阻了他去投胎一樣! 宋濯腳下生風,一路走,臉上陰沉得直可滴出水來:“清風,領人去把宋玄守著劉二新的人全部解決了,把人放出來,引他往越城方向逃?!?/br> “殿下,何需如此?!鼻屣L道:“興許……表姑娘又是鬧脾氣,讓屬下們去阻止即可?!?/br> 宋濯腳步一頓,唇角勾起略帶殘酷的笑意:“什么時候,本世子的話都成耳邊風了?” 清風臉色一白:“屬下尊命!” “清影,立刻去查越城的事?!?/br> 宋濯領著護衛,騎著快馬朝著越城方向飛馳而去。 宋濯有特定的送信方式,是馴養好的隼帶信,消息傳遞得極快,等到第二天中午,越城那邊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寧卿在越城干過些什么,訂親的對象是誰,全都查得一清二楚。 當看到“秀才”兩個字時,宋濯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狠狠一揉,手中的信件就化為粉沫。 她居然真的找了個窮酸秀才! 好一個寧卿!她究竟是跟他賭氣還是…… 宋濯只感到心中一痛,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相信,馱下身子,狠狠地一甩馬鞭,踏風寶馬飛馳而去。 …… 自從把信送出去后,初蕊整日惶惶不安。 覺得自己好像背叛了寧卿一樣,卻又生怕宋濯沒有收到信,不能阻止寧卿怎么辦? 寧卿這些天忙得繡嫁衣忙得連飯都沒空吃了,倒沒多關注初蕊。 寧卿手工活不好,直至二月初三,她的嫁衣才趕了出來,繡得只能勉強入眼。 寧卿拿起那身紅色的嫁衣,狠狠地松了口氣。接著她就開始做方秀風的兩套中衣和鞋襪。 慧蘋見她一雙小手都紅腫了,急道:“姑娘,要不剩下的奴婢來做?!?/br> “不用,我自己做?!睂幥涞椭^專心趕工,這是她的丈夫,一個妻子該做的,她做會為他做好。 慧蘋眼圈微紅,姑娘至今還沒有忘記世子,或者,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卻要壓在心底,用時間一點點地塵封起來。 寧卿的雙眼是清亮的,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因為她太過清醒,慧蘋才越發心疼她。 轉眼就到了二月初八,寧卿要出嫁了。 寧卿一大早就起來上妝,寧卿的婚禮非常簡陋,連鳳冠都沒有,因為天盛有風俗,鳳冠是男方準備的,方秀風家窮,準備不起來。 寧卿只往頭上貼了兩朵紅色的珠花,嫁衣妝容都簡單,但她清艷絕色,端得穿出了一種高貴華麗之感。 寧老太太看著寧卿,老淚就在眼里打轉,她這個孫女如此姿容氣度,本該在富貴窩享受的,卻命運弄人,居然落得這般下場。 寧老太太偷偷地塞了一千兩銀票給寧卿。 寧卿心里一酸,沒說話,收了。先讓祖母安心,以后再加倍孝敬她就是了。 “來了!方公子迎親來了!”媒婆笑著進來,恭喜了又恭喜,門外已經響起了鞭炮聲。 “祖母,我走了?!奔t色的喜帕落下,寧卿剩下的只有一片紅,接著被媒婆背上了花轎。 上了花轎,周圍一片喜樂響起,吵得人耳朵嗡嗡響。 寧卿坐在花轎里,她又想起了宋濯。 這次她沒有壓抑著自己,從相遇、寵愛、甜膩、還有最后的絕情……她把所有關于他的事都狠狠想了一遍,因為以后她都不會再想了。 要是記憶不能忘記,就只能鎖起來。 “她怎么哭了……”方秀風坐在馬前,時刻關注著轎內。 “這是在叫哭轎呀!”媒婆笑著說?!靶履镒有㈨?,舍不得祖宗父母叔伯兄弟姐妹?!?/br> “快跟上,咱們去坐席!”從寧府出了兩輛馬車,卻是寧妙四姐妹和寧老太太跟去方家村坐席。 寧二爺和顧氏都去了,寧大爺和田氏在家看門。寧卿的親爹寧三爺卻沒有出席,不知跑哪去鬼混了,連唯一的女兒成親都不見蹤影。 寧卿自穿越來連見都沒見過那個惡心巴拉的爹,只當他是死了的。 因為寧卿的名聲不好,所以并沒有大辦,只通知了寧卿的娘舅柳家。 柳老太太犯病,去不了,康氏想瞅寧卿嫁著個怎樣的破落戶,拔拉著兩個兒子和兒媳裴氏一起。 方秀風家只有兩間茅屋,搭在院子的一個棚用作廚房,外面用籬芭圍的一大片做前院。院內擺了二十桌,正在村里的村民幫著做酒席。 “這房子還不及我家下人住的?!笨凳铣爸S地裂了裂嘴:“居然瞧不上我的兒子,活該嫁這樣的破落戶!” 寧二爺也是極盡諷刺,讓你給西昌侯做妾你不去,好吧,活該做個村婦! 寧妙四姐妹站在那里,寧妙道:“好累?!?/br> “找個椅子坐坐?!睂幩匾怖?。 “這么臟,不坐!”寧妙用帕子捂著鼻扇扇,“這些鄉下地方到處一股子雞屎味兒,我想回家?!?/br> “我也想回家?!睂幥善财残∽?。 “想回去立刻滾!”寧老太太怒喝。她氣得胸口直起伏,別說是寧妙幾姐妹,就是她也覺得環境太差了!但想到寧卿是被宸王府趕出來了,名聲盡毀,也只能罷了。 “祖母,不怪我們,誰叫五丫頭要嫁這種地方?!睂幟钚覟穆涞?,“都怨她自己作死,明明住得好好的,卻被人家趕了出來?!?/br> 寧老太太氣得一個倒仰,恨不得將寧妙一巴掌扇翻在地,但想到現在是寧卿的婚禮,都忍住了。 “新娘子下花轎羅!”媒婆一聲唱。一群村民簇擁過來,小孩子嘻嘻哈哈地上前搶喜糖。 方秀風緊張地抻手去扶,眾人只見一只雪白的柔荑伸出來,然后放到方秀風手里。 方秀風緊緊地握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心都要化了,感到自己像身置夢境一般,傻呵傻呵地笑著:“小心……” “嗯?!卑男∈帜谴植谀吧挠|感,讓她想要掙脫開來,但也就是一瞬間的反應,她就穩住了自己的心神,不讓自己如此任性。 這是她的丈夫,是她將來共度一生的人,總要慢慢地接受的。 “快進去,拜天地!”媒婆笑著送上紅色繡球紅綾。 二人一手執一端紅綾,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正廳。 兩人站在正廳里,準備拜天地時,寧卿的心臟不知為何突然詭異地跳了跳。 司儀已經開始喊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br> 直到拜完,寧卿不知什么感覺,心仿似從高高的云端墜到地面,心抽著痛,卻又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寧卿與方秀風進了洞房,一大群人要進來鬧,方秀風也想熱鬧熱鬧,但怕嚇壞了她,關著門不讓進。 寧卿坐在床上,他掀了紅頭蓋,寧卿只覺眼前一亮,就見方秀風一臉驚艷,癡癡地看著她,驚艷過后就是緊張:“你……怎么哭了?” “呃?有嗎?”寧卿撫了撫自己的臉,果真有淚痕,“可能在上轎時落下的?!?/br> “你餓嗎?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狈叫泔L關心地看著她。 “嗯,餓了?!?/br> 方秀風立刻走到一邊,從食盒里拿出一碗面來,把筷子遞給她,“吃吧,可能有些涼了?!?/br> 這是知道她大半天沒吃過東西,特地為她準備的?寧卿心里一酸,痛楚間好像被一絲絲溫暖包圍,好像也不那么痛了。一邊扒拉著面一邊啪嗒啪嗒地掉淚珠兒。 “你……又怎么了?”方秀風看著她掉金豆子,心疼得什么似的,手足無措。 “沒事?!睂幥鋼u了搖頭,“我以后……一定會踏踏實實地跟你過日子的,相公?!?/br> 她居然喊他相公了!方秀風激動得差點喜極而泣、手舞足蹈。 他倒吸一口氣,坐在她跟前盯著她看。 她正低著頭呼嚕嚕地吸拉著面條,長長的羽睫如蝶冀般低垂,明艷的小臉嬌嫩得能捏出水來,隨著她吃東西的動作小臉兒一鼓一鼓的,萌得方秀風心都要化了。 她的神情動作又生動又可愛,以前他一直覺得她遠在天邊,現在卻感覺她如此真實,觸手可及,但卻沒有讓她失去那種高高在上的距離的光環,反而多了幾分活色生香,明艷動人,更加深入人心。 方秀風對寧卿的愛又多了幾分,以前是近乎于崇拜的愛慕,現在,卻轉化為入心的愛。 “喂,新郎快出來招呼客人!大白天的難道就洞房了嗎?”外面好些不安生的村民在大叫。 方秀風不放心她自己一個,又急著外面,猶豫不決。 “你出去吧,我自己一個就行,等到晚飯叫我。把慧蘋和初蕊喚進來陪我就好?!?/br> 農戶不比養在深閨里的千金小姐,個個都是要出去勞動的,所以新娘掀頭蓋后,晚飯可以出去坐席。 “好,那我出去了?!狈叫泔L把慧蘋二人喚進來后就出去陪客。 慧蘋初蕊進來,初蕊愁眉苦臉,欲哭無淚。 完了!一切都完了!姑娘已經拜了堂,與那個窮酸秀才成了親,就這樣定了! 慧蘋見寧卿吃過東西,欣慰地笑了笑:“新姑爺是個體貼的,姑娘是有福氣的人?!?/br> “以后別叫我姑娘……”寧卿自己說著就一噎,不叫姑娘那叫什么好?夫人?太太?她沒誥命,是不能叫夫人的,叫太太……她才十三歲…… 寧卿有些小糾結,自己才十三歲的娃,怎么就成太太了? “那以后叫少奶奶吧?!被厶O笑道。 少奶奶?這稱呼……寧卿小臉一紅,像個地主婆一樣!但想了想,當個地主婆也不錯! 這樣想著,寧卿有點小高興:“慧蘋,以后我就當少奶奶,當個地主婆怎樣?” 慧蘋噗嗤一笑:“自然是好的?!?/br> 寧卿嗯嗯地點頭:“等以后定下來了,我就做點小生意,賺點小錢,給相公開間小小的私塾教娃娃啟蒙。等我走到哪里,別人都叫我一聲師母?!?/br> 慧蘋掩嘴而笑:“到時奴婢跟著少奶奶也成半個讀書人了?!?/br> 寧卿咯咯笑了起來,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不安地跳了跳,條件反射地望向窗戶。正值冬天,這又是新房,窗戶都緊緊關著。 “少奶奶,怎么了?”慧蘋道。 “呃……沒,是我神經敏感?!睂幥淙缡钦f,但卻忍不住又望向窗戶。 慧蘋起身走向窗戶,打開,外面除了白茫茫一片雪地,就剩紅色的喜慶炮竹屑。 “少奶奶可是覺得悶?但打開了,又怕些猛浪的擠過來瞧?!边@里可不比深宅大院,處處有人防著守著,這里開個窗,就是戶外,人人都能擠個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