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死了。

    在我匆匆跑下樓，別墅里的燈再次全部亮起來的時候。我甚至沒有走完樓梯，停在最后一階上，抬手放在樓梯扶手上，看著倒在不遠處地面上死不瞑目的管家——他的心臟被挖了出來，還帶著血，放在他的尸體旁邊。我看見原本鋪著地毯的廳地面出現幾個血淋淋的大字：“黑心的家伙，下次就是你?！?/br>
    這個人指的是誰呢？我聽見身后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直到王昊終于承受不住一般地癱倒在地，我微側過身，垂下眼皮看著他。

    “今晚的事應該到此為止了?！北M管這個也許算不得結局的結局非常殘忍，但這的確就是事實。我有些不忍在看，但也不得不轉頭看著管家正逐漸變得冰冷僵硬的尸體，宣布游戲存檔：“接下來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雖然我的本職就是這些，但受雇于人，繼續還是終止，一切都只在王昊的一句話、一個念頭里。但是事實證明，他的理智仍然存在，在短暫地驚嚇過后，他重新站起來，緩緩走下樓梯，站到我身邊，語氣冰冷：“繼續?！?/br>
    不難想象王昊此時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心境。但我并沒有多此一舉地轉過頭去看他的神色，只是簡短地應了一聲，在旁邊早已經變得冰冷，也許還沾上了一點血腥味的沙發上坐下。事實上，整個廳的空氣里都彌漫著那股難聞的鮮血的味道，在黎明到來之時，天光破曉，王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門。

    比起待在廳里忍受著這個無比壓抑的氣氛，我更傾向于去陽臺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順便聽著王昊冷靜自持地打電話報警的聲音，在聽他就算遇到了這樣的事也毫不猶豫將事實掩蓋成人為造成的慘案……

    而警方。

    在接到報案后，警車很快停在了別墅外。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群穿著制服的人有條不紊地走進來，沒有哪怕是一個人對這間別墅的豪華程度感到驚訝。我和王昊都被叫到一邊去做筆錄了……在警察到來之前，王昊就告訴我：“怪力亂神的事，警方絕對不會相信。所以……”行了，他沒有說完的話我也聽懂了。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于是在做筆錄時將原本十分簡短的兩句話一點點拆開揉碎，耳邊腳步聲來來去去，我甚至將同一句話反反復復說到麻木。我走出警局的時候，碰見王昊也正雙手插在西褲褲兜里，眺望遠處的模樣似乎是在等人。

    不必想，這個時候他等的人也只會是我。

    “再給你多加十倍的酬金，務必給我抓到那只鬼?！?/br>
    這是在從警局出來見到我之后，王昊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一點也不在乎給我的酬金是否遠超行業正常水平了。面對送到眼前的大生意，我沒理由不做，而且這樁事說到底在我這里也成了一個結。不過……我想了想，到底把那個從管家死亡以后就產生隨后因為不適合的時機而藏在心里的問題給問了出來：“根據這幾天的觀察下來，我發現你并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br>
    王昊轉過頭來看我，挑高了眉。

    我并沒有將他的目光太當回事，放慢了語速，淡聲說：“其實，你應該是知道那只一直以來纏著你的鬼的身份的吧？”

    也許在這只鬼還不是鬼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有了不淺的恩怨糾葛。

    “這和我要你做的事沒有關系吧？”出乎意料的是，王昊卻對這件事顯得有些莫名的抗拒，他甚至表現出了相當的惱怒，當即甩手而去：“做好分內事，不該你管的事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免得害人害己！”

    然而，反而是因為他這樣的表現，我反而肯定了我的猜想。

    在白天不用去別墅給王昊當‘保鏢’的時候，我又利用這個空暇接了個給人‘驅邪’的小活。坐著車到了鄉下，匆匆忙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剛到店門口，王昊的電話就如同催命符一般地打了過來。

    “喂?！?/br>
    等我騰開了手，接起電話時，已過了好一會兒。

    電話對面傳來的聲音卻不復白天的惱怒，帶著幾分討好的：“大師，我現在在你店門口?！?/br>
    行了，聽王昊這么一說，我就知道為什么了。這么想著，我自然而然地抬眼往外一看，只見燈光暖黃的路燈下，一輛低調的黑色路虎正停在那里?！啊?/br>
    別墅剛死了人，又剛經歷過那種事。我很清楚王昊現在的反應其實再正常不過，不過鑒于白天那個沒有得到正面回答的疑問，我內心還是生出一絲詭異的異樣感來，并沒有像之前一樣爽快的答應，而是想了想才應下。

    “麻煩稍等，我需要準備點東西?！?/br>
    后來事實證明，我的準備并不多余，甚至恰到好處地派上了用場。

    剛死的人怨氣最重，而且是屬于六親不認的那種怨。就因為無差別攻擊最為致命，所以我要準備的東西也不像之前對付小鬼時隨意，十分隆重的將我平常出門做事是都會帶上的工具都給帶上了，才離開門店。

    王昊本來就不是一個普通人，大約也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在別人面前出丑對他的顏面有損，因此從上車到再度踏入王家別墅這段時間里，王昊都表現得非常鎮定。至少我沒有聽見他忽然讓我務必立刻抓到鬼的話了。

    到了別墅以后，王昊徑直上樓去了。

    我也依舊拒絕了他讓人給我準備好房間的提議，在廳里轉了一圈，然后在沙發上坐下來。

    熄了燈沒多久，王昊的顧慮果然成了真。

    別墅里冷風陣陣，饒是我這個風里來雨里去慣了的人也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噴嚏，然后開始將我的準備工具一樣樣地拿出來……符紙、朱砂、筆、銅錢、桃木劍等。

    王昊這次沒有離我太遠，幾乎是停電之后的一分鐘內，就迅速出現在我身邊大約十步遠的距離亦步亦趨地跟著。

    顯然，他并沒有看上去那么鎮定。

    而如我所料，管家的魂魄很快也出現在廳里了，我放在桌上的風鈴忽然響起來，清脆地風鈴聲在偌大的別墅里循環了一遍又一遍。

    等不到王昊反應過來，我就側過身拽住他的手往我的方向一帶，將手里提前畫好的符紙丟了出去。符紙自然而然在半空燃燒起來，如同百鬼哭嚎的風聲里，一道微弱的尖叫聲響起。在廳掛著掛鐘的方向，我轉過身，又扔紅線去套這新鬼……

    鑒于管家的魂魄實在過于狡猾，連捉了幾次他都總能精準地判斷出我出招的時間從而避之。王昊也沒有了一開始的云淡風輕，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也大大降低了我的行動力。

    與管家魂魄的對峙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僵局。就在眼看著還要僵持不下的時候，我腦中靈光一閃，眼前一亮，瞬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