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聚會還在繼續。 紅酒,香檳,白蘭地,伏特加,緩緩從門外推進來。 多年前,他們聚會時喝的都是啤酒,多年后,他們聚會時喝的都是名酒。 今晚。 郁舒嬈好大的手筆。 角落里。 微微有些醉意的蘇淮瞪著秦然,跟韓遇說了幾句什么。 他剛才被秦然拒了酒,現在有些郁悶,坐在韓遇身邊,跟他干了一杯伏特加,面目有些沉,“就沒見過這樣的,一杯酒都不喝,拽什么???” “算了?!表n遇斂著眉色,表情始終涼薄,高貴而疏遠。 “切……”蘇淮不以為然,卻沒在說什么,他是最聽韓遇的話的,韓遇要是說算了,他就不會在追究了,抿了一口酒,就把目光調到韓遇身邊的殷雪兒身上去了,有些壞壞地問:“女朋友?” 殷雪兒臉色微紅。 輕輕細細的擰著裙角,不敢答話。 是個很乖巧的女孩。 韓遇面無表情,“不是?!?/br> 殷雪兒瞬間無措極了。 蘇淮低低笑了,也不在乎殷雪兒在場,邪里邪氣的說:“不是你還帶來?知道今晚什么情況???人家的訂婚宣布儀式,只準帶家屬來的?!?/br> “帶來擋桃花的?!表n遇輕描淡寫地說完,眉目一瞇,往黑暗中掃去,雖然包間的光線很暗,但他還是一瞬間就捕捉到了那一抹清瘦的身影,他緊緊盯著那個人,音色低沉而疏離,“是嗎?那有家屬的怎么不帶來看看呢?” 蘇淮循聲望去。 視線里暗色一片,只能隱約看到幾個人影晃來晃去。 他奇怪地問:“誰???” “還有誰?” 他喝了口酒,語氣涼涼的。 蘇淮恍然大悟,笑道:“噢……原來你說的是她???” 韓遇沉默。 蘇淮繼續笑起來,“雖然聽說她有男朋友了,不過這事我不敢保證啊,我也是聽說的?!?/br> 韓遇瞳孔冰冷,“哪兒傳來的消息?” “就是咱們的qq群里啊,聽說好像是叫易陽吧,有人碰到他們兩一起去吃過麥當勞?!?/br> 韓遇的眸色微微一凜,不在說話了。 殷雪兒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眼珠轉過來移過去,懵懵的,一句話都插不上去。 那端。 秦然坐在郁舒嬈身邊。 郁舒嬈時不時給路易斯發短信,催促他快點來,表情忽而喜悅,又忽而憂傷。 秦然不好打擾她,便一直坐在旁邊發呆,心情似乎沒剛才那么難受了,漸漸平靜了,是啊,都已經這么多年了,任何不能接受的事情都已經變得順其自然了,就算內心不接受,也只剩下無能為力。 “小然,你今天能來,我真的是太高興了?!狈畔率謾C,郁舒嬈握住秦然的手,一臉的熱忱和激動。 秦然笑得溫淡,“你要訂婚,我哪能不來啊?!?/br> 要不是這個原因,她大概不會來了,這種聚會熟人不多,也沒什么事可干,最多是唱唱歌,在聽聽別人唱歌,時間就那么消耗過去了,等同于浪費生命。 還不如加班呢。 “我剛聽說你拒了蘇淮給你敬的酒???”郁舒嬈壓低聲音問她。 秦然點頭。 郁舒嬈抬著睫毛笑笑,“你個笨姑娘,蘇淮他現在了不起了,不是誰都有幸喝到他敬的酒的,當然,他現在脾氣也比以前大了很多,動不動發火的,不好對付了?!?/br> 其實剛才的情況是這個樣子的,秦然打開門,蘇淮剛好拿起酒,他記得秦然,就隨手給她一起敬酒,然而秦然卻拒絕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蘇淮好話說盡,他覺得自己下不了臺,因此遷怒于她。 “不是我不想喝,我酒精過敏,喝了會出事的?!鼻厝惶谷?,她又不是沒眼色的人,看得出來蘇淮如今混得不錯,若是能喝,她早賣面子給他了,可惜這關乎健康問題,她明天還得上班呢,不能妥協。 如果蘇淮夠大方豪爽,也不會為了杯酒耿耿于懷了。 “真的假的?你真的酒精過敏?” “騙你做什么?嚴重的時候全身都是紅疹,還發高燒,那感覺太難受了,不想為了個說不定明日就見不到的人傷害自己的身體?!?/br> 郁舒嬈被她這話逗樂了,小然說話總是這么犀利幽默,她掩著唇,笑得眼睛亮亮的,“你怎么能那么說呢?蘇淮如今混得這么牛,說不定以后工作上的事還得指望他呢?!?/br> “雖然世事無絕對,但這個人情我還真用不上?!彼凶约旱墓?,無需去煩惱工作上的事情,再說了,她要真是落魄得沒事干了,她還能去顧玄寧的公司不是么? 她跟蘇淮啊,這輩子八竿子打不著,才不怕得罪他呢。 “也是啦,你現在也開公司了,未來的前途一片光明,哪像我們啊,還是個辛苦的打工仔?!?/br> “哪有這么好,現在三餐都沒著落呢?!?/br> “???那是什么意思?你公司的營業狀況不好么?” 秦然輕輕搖頭,“不是,公司的情況還可以,主要是家庭壓力大?!?/br> 她每個月要給爺爺奶奶交4500元的保姆費,3000元的生活費,給爸爸mama住的房子交2800元房租費,再給父母3000元生活費,另外,爸爸腰不好,她要每個月給爸爸交針灸費用,買藥還有補品,再幫自己買吃預防腫瘤的藥物,再開2000元的工資給蘇傾,加上生活日常的開銷,就算一個月賺兩萬也是個窮比啊。 幸好公司的爸爸以前買下的,不需要花費房租。 2012年,z市的物價全面飛漲,別看爸爸的公司只有50平方米,如果租出去,一個月能拿一萬四的月租,如果不是有爸爸的公司在支撐,她每年就要多付十幾萬公司租金了。 所以吧,現如今的生意不好做了,租金貴,吃飯貴,如果一個月沒有賺頭,每天的純虧率為五百到八百元,當然,這是算上租金的,所以沒有公司來創業的人,一年賺不到錢的純虧率在十幾萬到二十萬左右。 于是,z城的大世貿世界里,每年都有很多人帶著失望黯然離開,也有很多野心勃勃的人投身進來。 在外人看來,她一畢業就有一間公司,聽起來風光無限,實際上,她比打工的還不如,從推翻舊產品到接納新產品,改革舊式網站到入駐國際網,都花了一大筆錢,要不是十五那些錢幫她度過了難關,她現在早死在創業河流中了,十五卡上的幾十萬,都被她取了出來,現在成了她公司的流動金額,如果十五向她要回那筆錢,她估計會立刻破產的。 聽完這些話,郁舒嬈有些吃驚,“你都自己創業了還過得那么辛苦???” “舒嬈啊,你想得太好了,我的新公司現在才剛剛成立一年多,還沒成型,辛苦著呢?!泵磕杲蝗f產品曝光費,你不給錢,人家國際網是傻的會幫你曝光產品么?所以啊,網絡時代不講情誼了,只講金錢,你有錢嘛,那就好辦事,你要是沒錢,那就去做那些交一千塊錢保障費的某寶網吧,反正嘛,一分價錢一分質量。 “但也比我們強啊,自己當老板肯定賺得比我們多,也自由得多?!?/br> 對于舒嬈這句話,秦然只能搖頭失笑,她不知道怎么跟舒嬈說,她現在潦倒得兜里一百塊都沒有。 比起郁舒嬈這個路易斯助理,她的生活比她好太多了。 她手上那幾十萬的資金是用來周轉貨品的,除了吃飯外,秦然不容許自己亂花一分錢,一旦起了花掉的松懈念頭,她就等著資金緊張,貨物滯后,周轉不靈,最后宣布破產吧。 那些錢都是韓遇的,終有一天她要還給他,所以再難捱,她也要咬著牙挺過這段黑暗的日子。 不知道誰說過,生活不只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每個人,心中都要給自己留下一點希望,只要永不言棄,終有一日,一鳴驚人。 比起那些來城市打拼每天吃著泡面卻仍然生活艱苦拮據的外來小白領們,秦然沒有抱怨的資格,別人過得比她慘上千倍萬倍,卻仍然堅定地留在城市中拼搏前進,她已經幸運得多。 蘇傾比她更苦,她跟秦然住在她們公司的小倉庫里,白天幫秦然工作八個小時,晚上要帶著她的飾品躲避城管的追擊到人潮龐大的廣場上去擺攤,這么辛苦的她,每個月只能賺到五六千塊錢,除了給自己留下五百元花費,她會將余下的錢全部寄回老家,讓父母去還那一筆借來的大學費用。 她是大城市流中生不起病的外來人員,心中有野心,有抱負,卻沒有機遇,不愿意將就,也不愿意當玩物,她說要不就當顧玄寧的太太,要不就當顧玄寧最重要的女人,其他的,她看不上。 所以她和她,都是被命運捉弄卻緊緊咬住牙關不肯松懈的人,一旦你放棄了自己,就沒人可以幫你。 * 秦然和蘇淮不愉快的小插曲結束在馬賽揭開那一刻,蘇淮拿著手機跳了起來,英俊的面容因為興奮而變得容光煥發,“臥槽,哥今天贏比賽了,你們今晚隨便喝,哥請客了!” 他的豪爽令在場的所有同學心情振奮。 秦然望過去一眼,明明都是同學,生活卻天壤之別,她笑了笑,這種有錢亂揮霍的人真好,到哪都是受歡迎的,不像她們,吃頓大餐都要考慮又考慮。 她記得,有一次她去買咖啡,碰到一位豪爽的顧客請后面五百名顧客喝免費咖啡,秦然不知道請客的人是誰,但她那天喝了一次免費咖啡,省了三十幾塊錢,那心情,就像無緣無故撿到錢一樣,讓她興奮了一天,人生,驚喜無處不在,只看你怎么對待。 蘇淮今晚的豪爽,吸引了不少女同學的眼光,她們在黑暗中暗暗觀察他,心生向往。 喊完請客的話。 他一坐回去,立刻有幾個打扮嫵媚的女孩將他團團圍住,女孩們都是他們以前的同學,但現在大多都變樣了,不再像高中時那么內向木訥,一個個的,纏在他身邊,鶯鶯燕燕,花枝招展。 借著酒意,一個女孩掛在蘇淮脖子上,嬌媚的身子仿若柔弱無骨,緊緊地依偎在他懷里,聲音甜甜,“淮哥,你晚上贏了多少???” 稱呼都變成了淮哥。 蘇淮沒答話,嘴角一勾,把手里的手機丟出去,讓她們自己看。 女孩們手忙腳亂接住他的手機,低下頭,而后雙眼放光地說:“淮哥晚上贏了一百八十萬??!” “哇——!” “一輛超級豪車的錢,淮哥你好厲害??!” “淮哥,你真棒,下次也告訴我們買哪匹馬吧?我們跟著你買吧,肯定能發財的?!?/br> 伴隨著一句句嬌嗔夸獎,蘇淮俊臉得意,挑唇道:“這東西小賭怡情,大賭可是要傾家蕩產的,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冒這種風險了?!?/br> “不冒風險怎么能發財呢?正所謂劍走偏鋒,淮哥你不就是因為人高膽大才發財的嘛?” “那可不一定,我就是輸再多,我爸也能罩著我,你們吶……”他目光一斜,落在那女孩的酥胸上,壞壞地笑了起來,“女孩子還是好好保養,趁年輕找個好男人就嫁了吧,別想這些賭博的事,否則,對你們以后的影響不好的?!?/br> 女孩嬌羞地紅著臉,卻沒有避開他的眼光,撩開長發,仿佛是心照不宣一般,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器,嬌媚客人,“我們倒是想嫁啊,可淮哥您看不上我啊,哎,天下間像淮哥這樣的優質好男人已經不多了,我們就是想嫁也找不到對象的……” “你這話就嚴重了?!彼麘袘械鹬鵁?,眉色不訓,“咱們這包間的男人哪個不是好男人???個個帥氣英俊,是你們眼光太高了……” “哪有?” 他意有所指,面容高深,“哪沒有……” 話音剛落。 所有女孩都有所意識一般,將目光往同個方向聚去,燈光的死角處,坐著一個氣度雍容的男人,那個男人從剛才到現在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一直沉默地玩著手中的酒杯,似乎對這場聚會很無感,冷淡得格格不入。 女孩們都輕輕感慨。 舊日的男神韓遇看著當然是極好的,只是想靠近嘛,太難…… 況且他還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伴,她們的機會十分渺茫啊,還是釣蘇淮的機會大一點。 “韓遇都不愛搭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