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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總?” “……今天是幾號?” 洪田方推了一下眼鏡,認真道,“十號?!?/br> “三月?” “是的,怎么了嗎?” 車內空調的溫度好像偏低,有那么片刻他完全被無法自控的僵冷攥入掌心。 長時間以來他過的日子都非常有條不紊,按計劃如期發生,但現在,再三地倒逆時空已經讓他沒辦法一直維持冷靜。 為什么是半年?原因是什么? “……你剛才在說什么?”祁棠微微側過臉,洪田方從一邊的車窗玻璃上看到了他狹長的眼尾,和眼底幽深冷涼的目光。 洪田方面對著狀態不對的老板,愣了一下才說道,“律師團都建議您把離婚作為長線安排,太著急的話可能會提早引起宴總的注意……而且盡量還是不要離婚,對公司的影響太大,協商形婚會更——” 話語終止在祁棠的手勢里,但他很快就收回了手。 垂下的指尖微微發抖,如同微末的電弧在難以窺見的地方慌亂顫動。 記憶在語言的激發下被喚醒,2020年3月10日,宴任酒后意外的一周之后,他已經開始起草離婚的諸多事項。 安子然膩軟的笑顏在他眼前微一閃過,他曾經以為的裂隙初始是這場意外,但在剛才——在回看的節目里,他知道現在只是出軌的中程,這不是一個應該突然感到晦澀的時刻。 纏身于出軌和離婚的逆流重生,他哪怕試著習慣,但也依然被細碎地拆解出描摹的傷痕。 祁棠無瀾的目光放空地滯緩片刻,然后轉向洪田方,情緒在忽視中回歸冷靜。 “離婚的事先按律師那邊安排,你去查一個人,安氏的員工,已經離職了,叫吳升?!?/br> “口天吳,升起的升?”洪田方確認道。 “嗯?!?/br> 車輛駛入公司,保鏢為祁棠打開車門,公司內的景象歡欣鼓舞,冉冉的生氣已經持續了一周多。 “神經連接”智能產品的產品測試通過后,公司的相關部門提前預支了喜悅,見到祁棠的時候滿臉都是喜氣和干勁。 那時候祁棠還能報以些微笑容,但現在他已經無法確定產品的質量和安全性,所以只是微一頷首,沒有多做停留。 “把陳岳的財務部報表傳到我這邊?!逼钐膶樘锓椒愿赖?,“查吳升的事要抓緊,信息越精確越好,暫時不要驚動到安氏?!?/br> 洪田方應了一聲。 下午的時候洪田方就帶來了吳升的消息,說是他還沒離職。 “還沒離職?”祁棠的目光微微上抬,像是曳出蘊藏些微冷冽的弧光,定在洪田方臉上。 “是,但據說正在辦理,離職應該就這幾天的事?!焙樘锓近c了一下頭,“他這幾天都在三實醫院照顧病人?!?/br> 祁棠頓在鼠標上的指尖敏銳地覺察到細小的涼感,“病人?” “劉裕山,我們公司的員工?!?/br> “哪個部門的?” “之前招進來的實驗人員,做產品測試的那個?!焙樘锓缴锨耙徊?,把劉裕山登記在公司內的資料放到祁棠面前。 祁棠在半年前的記憶里隱隱找回印象,劉裕山今年快六十歲,參與了“神經連接”環節的測試。 “什么???” “腦損傷?!焙樘锓杰P躇道,但立刻解釋起來,“不過祁總,這應該跟我們的項目沒什么關系,如果有關系早提出來了,不可能現在還安安靜靜地住院——” 吳升照顧腦損傷的劉裕山,半年后他開車撞向宴任,制造一場車禍。 假使現在看不出什么聯系,祁棠也不肯輕易放下這種懷疑。 “劉裕山跟吳升什么關系?” “好像是住在一起的鄰居,互相照顧好幾年了?!?/br> 祁棠稍稍一頓。 掌底壓向桌面,祁棠看著一臉茫然的洪田方施施然起身,然后再度垂眸掃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陳岳的賬目。 “我去一趟三實醫院,讓陳岳兩個小時后——干脆明天吧,明天來見我?!?/br> 祁棠知道對于洪田方而言,自己每次都表現得很反常。 他的重心已經完全偏移,并不總是時刻專注于公司的文件和企劃,現在這種隨時把公司的事往洪田方身上一拋實屬少見。 不過對倒逆時間的狀況來說,這種情況之于洪田方,每次都是第一次。 三實醫院和首都醫院檔次的差別非常明顯,單是從外觀來看,處于較為偏僻區域的三實醫院就浸漬著年深日久的時代感。 在出發之前,洪田方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按要求換上了日常裝,不再維持西裝革履的精英形象。 兩個保鏢一前一后跟著祁棠和洪田方,空氣里彌漫著冬日里未盡的冷意,但雪跡已經消退。 保鏢摁下電梯,四個人走入嗡鳴明顯的電梯內,洪田方拿出手機確認樓層和病房號,電梯門在銹跡斑駁的摩擦聲里攏合。 祁棠不是非常信任直覺、預感這些在科學領域尚算模糊的概念,但現在重生的次數多了,他也不免因心里的各異想法而感到沉悶。 未經證實的揣測變成微微發麻的不安,他一時說不清楚是緊張還是恐懼。 電梯門開了,消毒水的氣味變得濃郁而刺鼻。 在消毒水之下,還有一種不太干凈的駁雜氣味,口罩后的祁棠緩了一下呼吸,才微微瞇著眼睛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