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看著覺得眼熟，過一會才一下子反應過來，是陳舸。

    他又覺得百味雜陳了，無聲嘆一口氣。

    竇晟根據一張照片展開了十萬字描寫，對著相機五分鐘說的話比白天一整天都多，重新定義鏡頭羞澀。

    聽牛彈琴的體驗過于玄幻，謝瀾活活聽累了。

    “噯?！备]晟忽然鏡頭一轉對著他，笑問：“之前一直想問來著，你為什么非要回國??？我就隨便拍拍，不發網上?！?/br>
    周遭安靜下來，空曠的樓道里只有相機自動對焦的聲音。

    謝瀾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沒躲那個鏡頭，可能因為這一刻真的很放松。

    趙文瑛肯定跟竇晟提過他mama的事，就算接機那天沒顧上，現在也該關照過了。

    但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能提，實話實說道：“我媽是參加高考后又決定跟著我爸申請英國學校的，其實她已經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那封通知書是她的遺憾?！?/br>
    竇晟聞言愕然，“所以你想替她再拿一次通知書，去上她沒去的大學？”

    謝瀾嗯一聲，“差不多吧?！?/br>
    “有點感動啊?！备]晟低聲說，“原來是這樣，這我能跟我媽說嗎，她也挺好奇的，但她肯定不會跟別人說?！?/br>
    謝瀾轉過身，“隨便吧?！?/br>
    過了一會，竇晟又問，“對了，你媽錄取的哪個學校？”

    謝瀾抬頭，視線掃過另一玻璃展柜里的往屆錄取高校通知書，挑起唇角指了指第一排左手邊紫色的那張

    “……”

    竇晟緩緩放下了相機。

    他猶豫了一小會，低聲說，“你這，有點難吶?！?/br>
    謝瀾：“？”

    “我說實話，啊?！备]晟說，“這不是稍微努力練練中文的事，像你這種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至少得捋著字典開始背啊?！?/br>
    “……”

    謝瀾笑容逐漸消失。

    他沉默了很久，終于忍不住真誠發問：“你從小到大有沒有被人打過？”

    第10章 偏科

    電梯出來到頂樓天臺那一小段樓梯，竇晟是小跑上去的。

    謝瀾懶得跑，跟在后面慢吞吞推開那扇小門，樓頂視野空曠開闊，頭頂深藍的天幕仿佛無限近，但轉眼發現一顆星星做參照系，又頓覺那么遠。

    謝瀾沒想到會這么好看，站在那扇小門邊上愣了一會。

    竇晟站在靠天臺邊的地方拍夜景，白襯衫被風吹的鼓動起來，下擺掀起露出一截少年勁痩緊實的腰側。他右手穩穩托住相機，靠手腕的力量轉動相機把廣角拍到極致。

    轉到謝瀾的方向，竇晟停住喊，“儂崽拉邊做撒子哦?！?/br>
    “……”謝瀾無語，“說人話?！?/br>
    “人話就是讓你過來這邊看?！备]晟沖他揮了下手，“你站那什么都看不到?！?/br>
    走到天臺邊緣，能更清晰地俯視英中樓群和四周的千燈百戶。

    竇晟檢查剛才的素材，發出滿意的一聲嘖，“今天這個夜空可以?！?/br>
    謝瀾忽然想起之前他在學校還揣著gopro，隨口問道：“你錄吃播ASMR為什么要隨身帶相機？”

    竇晟動作頓了下。

    “嗯……我的粉絲特變態，總催我找刺激的場景，比如在安靜的自習室吃，或者……老師辦公室吃?！?/br>
    謝瀾聞言緩緩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

    這么獨特的癖好嗎。

    他想了想忍不住說，“但我覺得你不能總是聽從他們?！?/br>
    “為什么？”竇晟隨口問。

    謝瀾斟酌著說：“我覺得做內容還是要按照自己給。觀眾可能只是隨便要，他們要你就給，他們又不要，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給，你給什么他們其實都不一定是不是要的，他們其實并不……”

    這段長邏輯表述挑戰失敗了。

    謝瀾有些無語，自暴自棄轉過頭，“算了?！?/br>
    竇晟沒忍住笑出了聲。低低地，又帶著些輕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彼粗?，“謝了，我會好好考慮?！?/br>
    保安只給了二十分鐘，錄完這小段素材就得打道回府。竇晟推開那扇小樓梯的門，邊往下走邊隨口道：“我確實一直在琢磨怎么找到平衡。粉絲越來越多，做東西好像漸漸不像從前那樣自由了，現在的內容輸出口太窄，拓寬吧，又怕粉絲不適應，你懂嗎？反正就是覺得有力沒處打?！?/br>
    謝瀾跟在他后頭，心想可不嗎，你兩百多個投稿全都是吃，不露臉不講話，你不窄誰窄。

    他低頭快速查了個詞，“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天賦？增加內容類型?！?/br>
    “比如？”竇晟好像一下子來了精神。

    謝瀾跟著他進電梯，“你的天賦就是吃，除了ASMR，你還可以考慮那天我念的那些，深淵巨口吞雞腿，黑暗料理，鐵鍋燉自己什么的?！?/br>
    “……”

    竇晟眼里的光一下子沒了。

    謝瀾抬眸，“怎么了？”

    竇晟收回視線，筆直地目視前方電梯門，“我好像有點暈電梯，別說話了，安靜吧?！?/br>
    “？”

    從校門出來剛好零點，回頭望去，三宿已經強制熄燈了，只有每層最西側保留了一間亮著，竇晟說是給高三的二十四小時自習室。

    謝瀾很喜歡看燈火，尤其在漆黑寧靜的深夜，萬籟俱寂俱黑，那一點小小的光亮就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