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誒,好?!鼻迩逡矝_他拱拱手,尷尬地目送他離開。 他一走,主仆兩人面面相覷,鐵錘尷尬地說:“我覺得他認出咱們了?!?/br> 清清無奈扶額,瑩白的手與滿臉的絡腮胡十分不搭:“沒拆穿就行?!?/br> “走,登記去?!眱扇说搅斯衽_,報上假名字。 清清化名江四,鐵錘化名白煉,兩個人只花了十文錢,被安排在了二層的豪華景觀房。 “一間房才十文錢,船上頂多五十間房,二爺不得賠死???”鐵錘疑惑,“他怎么還嫌棄咱們打鐵鋪利潤低呢?” 清清愈發肯定,謝釧認出她來了,故意逗她玩兒呢。 算了算了,只要他不趕自己下船,讓他嘲笑兩天也沒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清清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在窗邊看海,海天一線,視野極好,原本焦慮的心情都日漸平復了下來。 期間,還遇到了傳聞中的水賊! 結果連船板都沒摸到,就被謝釧重金聘用的水手給打跑了,反而繳獲了他們一些物資。 - 七日后,貨船到了金陵,需??績扇?,將貨品售出,換上金陵的特產再往南。 沈恪來接謝明燕回府,清清從窗戶里看見小姑娘繞著清雋儒雅的男子蹦蹦跳跳,沈恪則寵溺地望著她、牽她的手,還給她整理頭發。 確定兩人感情和睦的很,清清這才放下心來。 “白兄,江兄?!敝x釧在門外喊她們,“到金陵了,二位不去逛逛?” 兩人在房間里就沒有喬裝,聞言,清清忙將胡子往臉上貼,甕著聲音與他說:“勞二爺掛心,少爺有些水土不服,就不去了?!?/br> 鐵錘配合地咳嗽了起來。 謝釧又笑:“不舒服才該出去逛逛,曬曬太陽的嘛,快些,我在渡口等你們?!?/br> 清清:“……” 他這么熱情,再拒絕就說不過去了,兩人只得匆匆裝扮好,下船去金陵城轉轉。 - 船上東西多,一時半會搬不完,謝明燕沒有先離開,看著仆從把嫂子給她準備的東西一樣一樣往下搬,眼圈漸漸紅了。 “叫你去京城找我你不去?!蓖蝗粵_沈恪兇了句,“下回我還自己回娘家?!?/br> 沈恪笑噴,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語氣溫柔:“好好好,我的錯。下次定然陪你去,住個一年半載,可好?” 謝明燕不信他,將手抽回來,又不舍地看了看貨船,斂住眼睛里的情緒,轉身走到忙前忙后的謝釧身邊,讓他到沈家住一晚,明日再采買。 “我帶兩個人?!敝x釧指了指清清和鐵錘,一本正經地介紹,“這位是白兄弟,這位是他的隨從,姓江?!?/br> 清清:不敢說話。 最后還是跟謝釧同去了沈府。 沈恪已是金陵第一富商,卻一點兒架子也沒有,溫柔儒雅,對謝明燕尤其包容,也難怪她能一直保天真嬌蠻的性子,全是沈恪縱的。 謝釧顯然是故意讓她跟過來的,晚膳后還專程與她說:“下一站便是邰城,聽聞有部隊在那里駐扎,我過去送點東西,兩位兄弟去邰城做什么?” 他都這樣說了,清清也不用再藏著掖著,直接說她們也要到部隊去尋親。 “尋親?”謝釧故意逗她,“我大哥是此次剿匪的領將,要不要我與他說說,幫你們找找人?” 清清賞他一個大白眼。 - 次日,三人離開沈府,謝明燕情緒好了許多,清清也不再擔心,跟謝釧在街市逛了逛,感受一番胭脂香粉畫秦淮的氣氛,傍晚便再次啟航,去往邰城。 金陵到邰城不算遠,次日中午便能到,只是駐扎的隊伍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尋常人也不敢過去,沒有馬車,只有驢車和牛車。 所幸牛車速度慢,穩當,不似馬車那般顛簸,正適合清清乘坐。 謝釧讓運送糧草的驢車先行,自己跟清清她們坐牛車。 天氣漸暖,出了春,林間樹木郁郁蔥蔥,蟲鳴鳥叫,微風習習,卻也隱約帶來幾分初夏的燥意。 清清躺在牛車上,望著萬里無云的天空,腦袋昏昏。 她就這樣到邰城了?馬上就能見到謝鐸了?這也太順利了些,順利得叫人不敢相信!兩人有多久沒見了? 清清仔細回想之前和謝鐸相處的場景,恍惚間以為過去了許久,久到她擔心謝鐸看到自己時會生氣,畢竟上次寫信問他,他明確說了不許她離家。 結果她不聽話,偷偷跑了不說,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大老遠來找他。 “緊張嗎?”謝釧突然問。 “有點?!鼻迩鍑@了口氣,忘記偽裝成男人的說話方式,暴露了自己又輕又軟的嗓音。 嚇得鐵錘在旁瘋狂咳嗽,給她做掩飾。 實在沒什么好掩飾的,謝釧笑笑,配合地裝作沒聽出來:“不用緊張,你表哥定也盼著你能來呢?!?/br> 清清:“……”她幾時說過來找表哥的? 這小混蛋! 清清在心里罵謝釧,表哥這個稱呼著實就很靈性,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欠打了。 謝釧本就是為了送她過來,才專程采買了些吃食、衣物犒勞將士們,事先也沒跟謝鐸說,東西送到軍營門口,副將都不知道該不該收。 十幾車糧食,夠他們吃個把月了,哪位英雄做好事不留名? 直到牛車慢慢悠悠地晃到軍營前,送完糧草的車隊原路返回,謝釧直接跳下車,跟上車隊,深藏功與名:“兩位仁兄,糧草已送達,千萬別說你們見過我啊?!?/br> “就說是你們送的?!敝x釧忙不迭撇清關系,“不用謝我,我只能幫你們到這兒了?!?/br> 那慌忙逃離的模樣,好像身后有猛獸追趕他似的。 這孩子得是多怕他大哥??? 清清讓他逗的直笑。 但很快,她笑不出來了——牛車再慢,也有晃到軍營的時候,她馬上就要見到謝鐸了。 緊張,好緊張! 牛車在軍營前面的空地上停下,兩人卻看見了與戒備森嚴的軍營氣氛嚴重不符的畫面:左邊碼著大米、面粉、臘rou等便于存放的吃食,右邊摞著成堆的衣物和必需品。 仿佛在大街上擺攤兒。 而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被激動的士兵擁躉著,一身黑色鎧甲,高大英武,神情冷淡。 - 突然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他,清清連忙轉身背對著軍營,用喬裝后的寬大臂膀隱藏自己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自己扮成這樣,他會不會認不出來? 清清心亂如麻,還沒有旁邊的鐵錘坦蕩:“小姐,我看見姑爺了,好生霸氣,小姐你快看啊?!?/br> 看到了,兩只眼睛都看到了。 清清捂著臉,濃密的絡腮胡從瑩白的手中露出來,形成一副詭異的畫面。 副將廉誠看到牛車送來了兩個陌生人,再一看鐵錘身上的衣服還挺講究,便知兩人絕非附近的普通農戶。 連忙跑到牛車旁邊,態度謹慎但是很和氣:“這些糧草,可是與二位英雄有關?” “誒?可當不起英雄二字?!辫F錘大氣地一揮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將士們才是英雄,這些都是小事兒,也是咱們應該做的?!?/br> 廉誠滿意地笑笑,英俊的臉上浮現出豐收的喜悅,叫人仔細檢查糧草,確認無誤就搬進去。 “戰事吃緊,不知二位今日前來,有何貴干?”廉誠又問。 這些問題她們來的路上都想好了,直接拿出來用就是:“哦,我主仆二人早有報國之心,特來投奔將軍的?!?/br> 廉誠深感意外:“如今像二位這樣的英雄豪杰可不多了?!?/br> 鐵錘和他說話,清清的視線就一直往謝鐸那邊偷瞟,結果謝鐸不知道在想什么,明顯不太高興,瞇著眼睛看那些糧食,片刻后,轉身進了軍營里去。 清清連忙從牛車上面下來,要過去找他。 廉誠反應極快,長手一伸,搭在她假肩膀處,狀似不經意地攔了她一下:“兄臺莫要著急,我就欣賞你們這樣的人,只是還有幾個問題需要確認?!?/br> 人都要走遠了。 清清把廉誠的手拍掉,視線追著他的身影,總覺得他好像又瘦了。 定是軍營伙食不好,叫他受苦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養回來。 “那是咱們將軍,你認識?”廉誠試探著問。 “哪能啊?!辫F錘出來打圓場,“軍爺,咱們只是看將軍氣宇軒昂,仰慕罷了,仰慕?!?/br> 廉誠笑笑,突然來了興趣似的:“罷了罷了,我這就讓人帶你們去登記?!?/br> 說完,讓人領她們進去。 兩人目不暇接地打量著軍營里的一切,廉誠在她們背后打量著她們。表情一改方才的和善,變得謹慎而充滿懷疑,暗中交代幾個人盯著她們。 糧草確認無誤后,才放心讓士兵往軍營里搬。 二人對此一無所覺,還以為自己沒露出任何破綻,興致勃勃地跟著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到了最里面的營帳,找主簿登記新兵名冊。 登記之后,主簿發給二人寫了她們假名的軍牌,男孩兒又帶她們去領軍服和生活用品。 最后,將她們帶到一座營帳前,說道:“你們先住這里吧?!?/br> 說話的時候,幫她們拉開了營帳,只見里面安了張足能睡下十來人的大通鋪,每隔一段距離,就放著一床折成豆腐塊的薄被子,而那被子的數量,多得鬧眼睛,冷不丁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一張床上能睡那么多人?即使是通鋪,也太夸張了些??! 兩人愣在門口,眨眨眼睛,鐵錘沒繃住,不死心地問:“這里面住了多少人???” “算上你們才八個?!蹦泻⒖闯隽怂齻兊膽n慮,說道,“其他營帳都住滿了,只有這間空出幾個位置?!?/br> 鐵錘干笑一聲:“我們剛剛送來好幾車糧草呢,就不能……” 沒說完,男孩兒搶答道:“不能的,將軍說了,軍營不搞特殊化?!闭f著,過來人似的,拍拍清清的假肩膀,“條件委實艱苦了些,克服一下,嗯?” 說完,轉身走了。留下清清和鐵錘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反正,住是不可能住在這兒的,清清心想,來都來了,不能白來,得盡快去找謝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