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叛國奴。 三個字刺痛了永寧郡主的耳朵,她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掙開手不讓她碰:“五姐,慎言?!?/br> 李永樂一愣,跟被人兜頭扇了一巴掌似的,偏偏敢怒不敢言。 永寧郡主雖是她堂妹,可兩人關系冷淡不說,五皇叔在朝中如日中天,她還有軍功在身,是左丞府萬萬惹不起的。 “是是是,看我氣糊涂了?!崩钣罉穼擂我恍?,“總之,你可莫信了她們的花言巧語?!?/br> 聽她掰扯這許多,永寧郡主已極為不耐,大步朝觀戰區走去:“人都來齊了,開始比賽吧?!?/br> 眾人四散,李永樂方才在永寧郡主面前說上了話,還擺了家姐的架子,這會兒只覺得揚眉吐氣。 重重地“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整整鬢發,甩給清清一個白眼,走了。 - 走了?竟然就這么走了! 趙心菀目瞪口呆,看看李永樂的背影,想追上去,病腿卻疼得沒辦法跑,只能在原地驚愕地看著清清。 看永寧郡主的意思,明顯是要包庇清清??!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 清清自然也瞧見了她這么一個大活人,見她滿臉惱恨,不由挑了挑眉。 趙心菀假笑一聲,不甘不愿地朝她行禮:“擔心夫人,所以我趕緊過來看看?!?/br> “有心了?!鼻迩逡膊徊鸫┧?,重新在觀戰區坐好。 趙心菀心里惦記著事兒,趕緊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一邊走,一邊往永寧郡主的方向看。 永寧郡主已經在主區落座,坐姿十分氣派,春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顯得她如青松一般,沉穩霸氣。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馬球場上,趙心菀也看過去,看見十余名球員手持球桿,腳跨駿馬,按照馬鞍的顏色,分紅藍兩隊而站。 “既是比賽,當博個彩頭才是?!庇缹幙ぶ鳑_角落里招招手,四個大漢抬著個武器架上來,架上放著把一人多高的偃月刀。 紅木的刀柄,玄鐵的刀身,刀背上雕刻的卻是牡丹紋,仍然掩不住其中的殺伐之氣,威風凜凜的,令人生畏。 “這是我行軍時所用的武器——寶刀贈英雄,”永寧郡主的聲音抑揚頓挫,振奮人心,“誰想要,就贏給我看!” 咚!—— 軍鼓聲轟然響起,球員們策馬狂奔,你追我趕,開始了激烈的角逐。 清清看了會兒,索然無味。 這些球員似乎都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奔著吟詩作賦來的,沒成想,剛到就被抓去打馬球。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包含了騎射之技,可會騎馬會射箭,不一定就會打馬球,畢竟擊球時不光要御馬,還要眼疾手快,期間免不了追逐沖撞。 好玩兒是好玩兒,但先前顯然沒怎么練過,一個個技術菜得很。 半場結束,不是三五個擠作一團,就是兩兩追逐,手忙腳亂地撈球,打得毫無美感,自然就沒什么看點。 清清都困了,何況是征戰沙場的永寧郡主?她不光覺得沒意思,還心煩,更為大安國的將來擔憂。 “丟人現眼?!庇缹幙ぶ骼渲?,實在不想繼續荼毒自己的眼睛,當即甩袖子離場,旁邊作陪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自是不敢搭腔兒。 永寧郡主剛從主區走下來,趙心菀就找準機會,在半路攔住了她…… 謝明燕用胳膊肘碰了碰百無聊賴的清清:“嫂子你看,那誰跟郡主說什么呢?” 一抬眼,就看到趙心菀跪在永寧郡主面前,諂媚地笑著,永寧郡主還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離得遠,聽不見說什么,但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兒。 果然,片刻后,永寧郡主轉身回了主區。趙心菀則像是偷了rou的狐貍,掩蓋著瘸腿,緩慢朝她走了過來。 “夫人,這場球打得著實沒有水平,郡主都生氣了?!壁w心菀得意的和清清說,“于是我就跟她建議,另組兩支女子球隊,打給那群男人瞧瞧!郡主一聽便欣然同意,這不?讓我來選人呢?!?/br> 趙心菀陰陽怪氣地笑:“夫人從小習武,您的身手我可是領教過的,何不效仿永寧郡主,給咱們大安女子做個表率?” 球桿不長眼,馬匹又難以控制,待會兒比起賽來,難免發生個意外…… 似笑非笑地望著清清,趙心菀根本不怕她拒絕。一方面,這是郡主的吩咐,想必她不敢拒絕,另一方面,在場那么多人討厭她,就算現在拒絕,等會兒也有的是法子讓她上場! 左右這一難,她是逃不過去的。 - 先前她在謝府的人工湖邊就想要害清清,為人品性如何,清清自然一清二楚。這會兒笑瞇瞇地蹭過來要她做表率,打的什么主意,也就不難猜了。 不過,清清既然已經交代了張大夫不要告訴別人她懷孕的事情,按理說,趙心菀應該不知道才對。 難道是張大夫食言了?清清心中涌起種種猜測,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過,無論趙心菀是想要讓自己當眾出糗,還是另有目的,自己都不能坐以待斃。 ——又不是只有她趙心菀會算計人。 “好啊?!背龊踮w心菀意料的,清清直接答應了下來。 趙心菀暗暗得意,正要找其他人商量,就聽見清清畫風一轉,“不過,在場其他人我都不認識,你若陪我打,我自然是沒什么顧忌的?!?/br> 聽說她腿斷了,今日見了,倒和往常沒有什么區別,只是走路慢了些,許是做了遮掩。 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若為了陷害她,瘸著腿都要上場,此等精神,清清自然要陪她耍一耍。若她不敢,清清也可以找理由不答應。 趙心菀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一咬牙,竟然真的同意了! “能陪夫人打球,是我的榮幸?!壁w心菀森然一笑,“那就球場上見了?!?/br> 清清到球場旁邊的帳篷里換護具,謝明燕在旁邊嘰嘰喳喳的,不贊成她的做法。 如果她知道清清有孕在身,一定會極力阻止,但她現在不清楚,所以只是勸誡——她就是本能的覺得,這個趙心菀沒安好心,極有可能會在球場上使壞! “就怕她不使壞,”清清仔細檢查護具,整理袖口,沖謝明燕挑眉,“我這叫,捉賊捉贓,將計就計?!?/br> 謝明燕:“可是……” “放心?!鼻迩迥竽笏募?,壓低聲音,“我自有辦法收拾她?!?/br> 隊員被分為紅藍兩隊,一隊七人,清清在紅隊。 她誰都不認識,可所有人卻都認識她,尤其藍隊的幾個,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清清覺得好笑極了,自己失憶之前的人品到底有多差,仇家竟然這么多!看看這些人,又看看對面的臉色難看的趙心菀,更覺得有意思。 甩甩球桿,清清特意挑了匹氣質懶散、萎靡不振的馬駒兒,利落地翻身上馬,緩緩行進馬球場。 為了方便打球,女子們都換上了利落的勁裝,關節處戴了護具,仿佛穿著玄色鎧甲的女子精銳隊,光是看著,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永寧郡主見清清也上場了,身體稍稍前傾,專注地看起了比賽。 軍鼓聲再一次響起,女隊員們躁動了起來,紛紛一揚馬鞭,驅馬沖向中間的小球,搶奪球權。 清清有孕在身,不便騎快馬,于是沒動,一人一馬安靜地站在球網旁邊,自帶頹靡氣場,與激烈爭奪的隊員大相徑庭、格格不入。 一邊是熱火朝天的角逐,一邊是歲月靜好的悠閑。 清清一臉平靜地看著她們搶球,馬兒比她還要過分,竟低頭啃起了地上的草! 清清給它順順毛,看著女眷們搶的發絲飛亂,稍微有點兒不好意思——別人為了勝利而努力拼搏,她卻在旁邊一動不動,總歸影響不好,總得有點比賽的精神嘛。 于是輕輕一夾馬腹,驅使著馬兒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一步,心中的愧疚蕩然無存。 甚至覺得現在這位置挺好,既能看到馬球的去向,又能看清誰跟誰關系好,誰跟誰有矛盾在趁機打架。 戰況越來越激烈,清清也為隊員們捏了一把汗,突然,馬球被藍方的一個女孩兒搶到手,有力的一擊,朝紅方的球網,也就是清清的方向飛了過來,眼看著就要進球了! 眾人顧不上纏斗,視線跟著馬球劃出一到弧線,“咻”的一下,落在了清清身上。 只見清清又用膝蓋碰了碰馬腹,馬兒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換個地方繼續吃草。 但就這方寸的距離,已足夠清清一甩球桿,穩穩接住球,并且讓它在眨眼之間,飛躍半個球場的距離,穩穩落進了馬球場正對面——藍方的球網之中。 觀眾席先是靜默,落針可聞,隨即沸騰起來,呼聲震天,皆為清清喝彩。 搶了半天、花容失色的女孩子們:“……” - 接下來的比賽,就更離譜了,清清從始至終都站在紅方的球網旁,動也不動??擅恳淮嗡{方擊球過來,都能被她攔住,隨即以各種方式將球打進藍方的球網。 接連幾次,藍方總算看出來了,她們辛辛苦苦半天,實際上,根本就是在幫紅方做嫁衣! 因為只要她們想進球,就必須把球傳到清清的方向,而只要清清一搶到球權,紅方必能進球……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這樣不行?!壁w心菀心里恨急了,她原本想在打球的過程中對清清下手,誰知道她根本都動都不動一下,進球就跟玩兒似的! 再這樣下去,比賽就要結束了。 難得藍方這幾個人現在都想針對清清,于是她將幾人聚集到一起,與她們耳語道:“現在最麻煩的是誰,大家應該都清楚?!?/br> “這樣,你們去引開其他人,我去對付她?!壁w心菀眼中閃著怨毒的光。 “就憑你?”有人質疑,“她力氣那么大,一桿就能把球打進,掄在腦袋上絕對就要開花,我勸你還是別逞強,比賽而已?!?/br> 趙心菀卻反問:“你還有其他法子嗎?你不想贏,大可以退出?!?/br> 別的隊員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尷尬。 其實,輸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們現在輸的太難看了,怎么也得進一球吧? “就按你說的辦吧?!弊罱K,眾人妥協。 趙心菀便再無后顧之憂,趁隊員們分散其他人注意時,騎馬奔著清清而去。 清清早就覺得沒意思,開始跟馬兒聊天了,見趙心菀這么久沒有動作,還以為她放棄了呢,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她。 “夫人,郡主親自cao持的比賽,你這種消極的態度,怕是不妥吧?!壁w心菀先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打算趁清清不注意的時候,給她致命的一擊。 清清將計就計,和她爭執起來:“我什么態度?你看看戰績再說我好吧?” 這話無疑戳在了趙心菀心口上,趙心菀怒極,拍馬過來,高高舉起球桿,想要去襲擊清清的馬。 馬若受了驚,瘋跑起來,一通顛簸之后,就算人沒事,孩子也保不住了! 到時候,即便問罪下來,她也有辦法撇清關系——打馬球嘛,出點什么意外很正常。 然而,就在球桿即將打到清清的馬時,趙心菀胯;-下的馬突然嘶鳴一聲,揚起前蹄,撒瘋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