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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樺的下巴快要戳進胸口,他飛速搖搖頭,說:“是我的問題?!?/br> 姜啟不再追問,他知道黃樺還有許多事未曾說出口,或許是猶豫恐懼,或許是難以言喻,但此刻刨根究底一定不是最佳時機,他適時地選擇終止了這個話題——黃樺沒有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厭惡這種行為,幾乎就已經是變相地肯定了。 姜啟沒有指望黃樺會有多么直白肯定的回復,他對世界如此謹慎,逼他斬釘截鐵,的確就是強人所難。 黃樺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大口,而后長舒一口氣,說:“現在走吧?!?/br> 他發動了車子,這輛車匯入街道車流中,重歸人群,黃樺感到一種難言的幸福。他恐懼密集的人群,但被人群隔開,則更讓他惶恐。 像眼下這樣,能有一個空間將他和人群隔開,但是又若有若無地密切聯系著,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 耽擱了一會兒,姜啟和黃樺到達景區的時間剛好錯過了人流密集的時間點,兩人把車停好驗票入園,景區里已經是一片人山人海。 他們并肩走著,姜啟走在黃樺身側,一會兒看路,一會兒看他的側臉。黃樺的臉頰生嫩,低下頭的時候與讀書時沒有半分區別。景區里種植了許多高大的樹木,狹長的林間小道郁郁蔥蔥,行走其中,就好像回到了他們荒唐熱鬧的中學時代。 黃樺和姜啟的學校當年在開發建設新校區,到了黃樺他們讀高二那年,學校號召他們在植樹節為新校區每人種一棵樹,為母校留下紀念。 這樣的活動對學生們來說是很新奇的一件事,當天他們自帶工具,坐著學校的班車,去往慕名已久的新校區。 新校區建在城郊,是一片除了已經處于收尾工程的幾棟教學樓外沒有任何建筑物的荒地,亟待開發與建設。 種樹有薪火傳承之意,在學校里,更有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深刻意義,因此學校格外重視,諸多領導蒞臨講話,把這么一場活動做得熱鬧喧騰。 黃樺把自己的鐵鍬插在地上,站在后排剝鵪鶉蛋吃,姜啟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撕掉鵪鶉蛋殼。 姜啟覺得好笑,用膝蓋懟他一下,問:“你干什么呢?” 黃樺的臉頰被鵪鶉蛋塞得鼓鼓的,不滿地瞪了姜啟一眼,說:“出發太早了,我沒吃飯,餓死了?!?/br> 學校給每個班都準備了幾箱礦泉水,姜啟去給黃樺拿了一瓶,遞給他。黃樺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擦了擦嘴,打了個響亮的嗝。 站在黃樺前排的女生轉過頭嫌棄地皺起眉頭,跟黃樺說:“黃樺,你聲音還可以再大點兒,爭取讓校長在上邊兒也能聽到?!?/br> “那可不成,那我得成什么了,吃了一頭牛才能這么響吧?!秉S樺嬉皮笑臉,他把礦泉水瓶直接塞進褲兜里,把褲兜撐得滿滿當當,自己那張臉則湊到女生面前,說:“給你看看哥的帥臉,把剛才那事兒忘了行不?” 女生哼了一聲,黃樺又笑:“那待會兒植樹的時候,咱倆組隊好不好,我來挖坑我來提水,你來扶著小樹苗,你來澆灌小樹苗?!?/br> 那女生這才得意揚眉,說:“這還差不多?!?/br> 姜啟站在一邊,聽著他們這樣三言兩語就敲定了組隊計劃,有些失落地微微轉開臉,他來找黃樺,原本就是想跟他一起組隊,只是他不好意思說,于是只能想出這種笨辦法,一直跟他黏在一起,這樣就能自然而然地組成一隊??伤]想到黃樺還會跟別人組隊。 被動,就只能被黃樺甩在后面,這是姜啟深刻認識到的一個道理。 姜啟沒跟任何人組隊,他就自己扶著自己的鐵鍬,站在黃樺身邊,一直到老師帶著同學們來到各班種樹的區域,姜啟還是那樣執拗地站在黃樺身側。 黃樺忙著跟小姑娘插科打諢,沒注意到姜啟就圍在他身邊,姜啟只能再度出手,使出渾身解數來喚醒黃樺的注意力。 “黃樺,過來幫我也扶一下樹?!迸曼S樺拒絕,姜啟又加了一句:“我自己一個人不方便弄?!?/br> 黃樺挖土挖得大汗淋漓,聽到這話震驚地抬頭,他想自己才只是在刨地,姜啟難道就進入到下一環節了嗎,抬頭一看才知道,姜啟的坑只挖了一鍬土。 “你別急著栽樹了,你剛沒聽老師說啊,這坑得挖深點!”黃樺抹了把汗,對姜啟說。 于是姜啟把樹苗塞給黃樺同隊的女孩子,然后跟黃樺說:“那咱倆一起挖坑吧,咱們三個人種兩棵樹?!?/br> 黃樺沒有這么多彎彎繞繞的想法,兩個人還是三個人種樹對他來說都沒有什么區別,有人一起分擔力氣活反而讓他開心,他樂見其成。 姜啟跟黃樺一起挖坑,黃樺平時看起來不著調,做事的時候倒是真的利索,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他們兩個打配合也很默契,兩個坑很快就挖好了。 挖好以后黃樺才顯出疲態,他們把樹栽進坑里,再把土填好,跟他們一組的女生心中過意不去,主動提議由她去打水,兩人背靠背坐在原地休息,小小一片樹蔭只能聊表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 姜啟又給黃樺拿了瓶水,黃樺仰頭喝了,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滾落下來,姜啟覺得他性感。那是姜啟第一次對性感有了自己深刻且具象化的認知。 十幾歲的男孩子,即便自己沒有看過,也從同齡人那里獲知過許多關于性感的認知,那些何處該挺翹何處該干癟的形容,姜啟聽過看過,始終沒有很怦然心動的感受。唯有這一瞬的黃樺,讓他的心狠狠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