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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來點綴氣氛的新聞電臺從此成為背景音,林輕揚眼前只剩下威弗列德先生線條流暢的下顎,他就像是被激怒的海妖從深海處游來,破開水面。路易的額發垂下,眼角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睫擋住了大部分灰綠色的眼瞳。 不,不止灰綠,林輕揚覺得它開始向深綠轉變—— 林輕揚頭頂那只倉鼠扔到手里刨出來的一把木屑,開始瘋狂跑滾輪,仿佛就連著心臟。 一下一下,砰的聲響。 他在閑暇時候念過書上的詞句:宛如全世界就此靜音,只剩下眼前人唇邊吐出的話語??吹臅r候只覺得并沒有什么意義,只是一種象征意義上的感官描寫。 可他覺得現在就是這樣,幾乎一模一樣。 路易輕聲嘆息著,緩緩道:“我的少爺啊?!?/br> 他想說什么呢。 不要隨便亂碰?不要輕而易舉地去碰觸對方的要害,是嗎? 不會的,那是路易啊,他的管家,身邊最近的一個人,就像菲利普和切斯特頓,費茲先生與他的老管家,除去配偶以外最親密的人類。 那會是什么呢。 好像有某種答案幾乎要呼之欲出,林輕揚怔怔地凝視著路易的側臉,管家也溫柔地注視他的小王子,忽然間,林輕揚一用力,直起上半身,伸出手,抱住路易的脖子,無比信任地將自己大部分重量掛在他身上。 “唔?!彼炎约旱哪樎裨诼芬椎募珙i處,耳根微微發紅,卻不明顯。 “你不高興嗎?” “并沒有,少爺?!?/br> 路易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嚇到,而是穩穩地一收手,攬住林輕揚背脊,重新坐起來。他側過頭,傾聽著。 林輕揚把臉埋下去,聲音悶悶的;“禮尚往來,我允許你以后捏我的脖子?!?/br> …… 和路易說的一樣,莊園里的馬十分溫順,雖然林輕揚算不上第一次騎馬,但還是對這種體積不算小的動物有一種天然的敬畏,他睜大眼睛,從他們前邊走過去,馬匹或低著頭緩慢地咀嚼草料,或抬起頭,謹慎地觀望一陣來往的人類。 馬廄里彌漫著一股莫名氣息,不過還算得上十分干凈,正好有負責馬廄的傭人過來,現場給他們表演一個馬兒洗澡。 成年后懂人性的馬站著一動不動,等待傭人用刷子梳理他們的毛發,刷洗的干干凈凈,每一寸皮毛都在發亮,就連馬尾都有專門的保養,看上去又順又滑,簡直像一種東方的布料,風吹來時柔順的不可思議! 林輕揚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抬眼看一眼路易:“我覺得它的尾巴比我頭發還有光澤?!?/br> 路易沉思片刻,道:“怎么說也是每年幾十萬的保養費用?!?/br> “啊,好貴!” “是比養一位少爺貴,尤其當這位小少爺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買的時候?!?/br> “謝謝?!泵總€字音都咬的很重,充分表達了說話人內心的情感。 而沒成年的小馬駒就不會這么容易站著讓人們刷洗,經常動動蹄子甩甩尾巴,折騰極了,看上去十分頑皮,還往傭人身上灑了半身的水。 傭人無可奈何地從兜里掏出一盒糖來,然而還沒打開糖盒,小馬駒立刻伸過頭來,就往糖盒上拱,直到成功吃到一顆糖之后,才心滿意足地縮回脖子,乖乖等著人刷皮毛。 林輕揚有些好奇地輕輕摸了摸馬駒的脖子,路易在旁邊默默微笑起來。 “少爺小時候也是這樣?!?/br> “……我?”林輕揚驚訝道。 “對,”路易說話的神情里充滿了懷念,看上去十分正經,“薇薇抱著少爺從樓梯下來的時候,菲利普手里拿著巧克力,然后少爺就非要自己下地走路,貼在菲利普腿上不讓走,結果眼睜睜地看著菲利普把巧克力在跟前一晃,自己吃了?!?/br> 說著說著,路易笑起來:“然后少爺就哭了?!?/br> 聽起來,是很像菲利普會干出的事情。 林輕揚有些無奈:“菲利普干什么不好,這么逗小孩子有什么意思?!?/br> “當然有,就算是現在,逗少爺也很有意思……咳,找到了,就這匹,已經訓練過很長時間了?!?/br> 路易迅速地拉離話題,可惜還是被林輕揚聽了個徹底。 “……我覺得逗你也很有意思!” “并不會,我覺得我是個無聊的人?!?/br> “請不要妄自菲薄?!?/br> 路易從一旁傭人那里拿來馬具,給這匹馬穿戴好,縱身一躍跨上馬,離開馬廄往空地走去。 接著他接連幾次上下馬,給林輕揚演示示范動作:“重心壓在這里,不要怕,少爺,抓住繩子用力一蹬,就可以——這樣,很輕松地就上來了?!?/br> 他跨坐在馬上,肩背格外的直,宛如即將邁入賽場的舞步騎士,壓住馬鐙,長腿微屈。 做完示范,路易從馬上跳下來。 “因為時間很緊,所以我盡量把重點都給喬說一遍。少爺,現在你來試試?” 林輕揚用眼睛比了比自己和路易的身高差,再比了比腿長,就差原地自閉。他示意了一下這匹馬的高度,再示意一下自己的身高:“我覺得,路易,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威風凜凜的馬,而是正適合我身高的?!?/br> 路易一挑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態:“是啊,我才發現?!?/br> ……才發現你個大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