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憋了一會兒氣，擰開門把手，沒有聲音，很輕松就打開了。

    管家似乎睡下了，房間里卻不算黑暗，因為路易并沒有拉上窗簾，這個角度的月光正好有著足夠的光線，林輕揚怔住，發現路易的房間和他的完全不一樣。

    簡約大方，看不清楚顏色，但一切顯露手工匠手藝的花紋和裝飾基本都不見蹤影，只有床頭柜上頭一只胸針在隱隱閃著亮光。

    那是他剛送給路易的煙石！

    好像突然就放下心來，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松口氣。

    林輕揚靜止片刻，輕手輕腳地走到路易床前，灰綠色眼瞳的管家已經睡下了，雙眼緊閉著，規規矩矩地仰躺著，面容英俊，在微弱光線下莫名帶著大理石般灰白的光澤。

    他魔怔般，想要伸出手去探路易的鼻息，又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捂住臉。

    所以他這個晚上像賊一樣，離開自己溫暖的被窩和一床軟綿綿的抱枕小可愛們，偷偷摸摸溜進自己管家的房間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他已經完全忘了剛剛發生的事和少年心中九曲十八彎的想法，在心里祈禱著路易能睡個好覺，最好一覺到天亮，一邊悄悄地往門外挪去，希望能像進來那樣，順利地溜回自己的房間。

    然而大家各自做各自的美夢，第二天早上起來，還能禮貌地互道一聲早安。

    林輕揚心里想得好，結果扭過頭連門都還沒看見，身后“啪”一聲輕響，臺燈旋鈕被擰開的聲音傳來，房間亮起昏黃一角。

    不夠明亮，但足夠將他的身形映得清清楚楚。

    林輕揚：“……”

    如果他現在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跟他的管家說一聲抱歉，剛才忘記說晚安，現在過來補一個，他會不會相信？

    然而什么想法都沒有，一雙手伸過來，從他的腋下穿過，牢牢地抱住偷偷跑過來，假裝自己只是隨便路過串串門的小王子，安安穩穩地放在自己懷里，溫柔地梳了梳他的頭發。

    背后路易輕笑，輕微的震動能隨著兩人接觸的手臂一點點傳來。

    心滿意足的，像成功拆開了自己期待的禮物盒，然后拿到了等待一整年的圣誕禮物，在無人的角落小小地微笑起來。

    “少爺這么晚了不睡覺，怎么來我這里都不叫我？”

    路易半醒的狀態和平時不太一樣，連聲音都低了一個調，沉沉的，眼睫低垂，瞳孔邊緣似乎燃燒著臺燈上金橙色的火光，一閃一閃地跳動。他攬住自己跑過來的小王子，不想松開手。

    林輕揚扯了扯他的手，很緊，只好自暴自棄：“我睡不著，就過來找你。打擾你睡覺了嗎？”

    他沒有等到路易的回答，反而是整個人被帶著倒下去，路易一拉被子，卷住滿臉茫然的林輕揚，摸摸他的額頭，輕聲道：“沒有，少爺想來就來?，F在該乖乖睡覺了?！?/br>
    被子里卷著的小少爺瞪著眼睛瞅他，路易把手蓋在他的眼睛上方，哄到處亂跑的小王子睡覺：“睡吧。還是說，喬想要我給你念一個睡前故事？還是唱一支搖籃曲？”

    掌心里傳來睫毛眨動時輕微的癢，林輕揚沒有乖乖閉上眼睛，仍然睜大了在瞪他。

    路易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聽見林輕揚悶悶的聲音傳來：“……那我要回自己房間睡覺?！?/br>
    “不行?！?/br>
    沒想到管家反而不松口了，“夜里來回跑容易著涼，還是直接在這里睡吧?！?/br>
    咔噠。

    臺燈旋鈕被擰上，房間重新變回原本黑暗的模樣，只有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聲一起一伏。

    林輕揚整個鼻腔都是路易的氣息，不是那種帶著陌生感的男士香水的氣味，而是另一種熟悉而親切的，可以依賴的味道，床鋪也明顯比他的要硬一些，被子也是，沒有那么軟，卻依舊非常暖和。

    暖和到他直接忽略這其實不是自己的床，以至可以安心睡在另一個人身側，甚至毫無防備地翻個身，一點點睡著了。

    路易輕聲哼了一小段曲子，薇薇教他的，專門哄小孩子睡覺的簡單調子。

    哼著哼著，自己先笑起來，摸了摸林輕揚柔軟的黑發。

    ……

    一覺順利到天亮，和往常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他不在自己床上。

    但好像也沒什么問題，因為一大早他就沒有看見路易，依舊是一個人霸占整張床的姿勢。

    林輕揚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往床頭探去，沒碰見金鈴鐺，才悻悻收回手，從被子里探出頭，發現床頭是一套疊好的衣服，應該是路易給他準備的，只是管家現在人不知道在哪兒。

    他換好衣服洗漱完，順便下樓吃個早餐，菲利普不知道是沒起還是人在別處，今天也沒什么動靜。

    傭人給他上了半桌子的早餐點心，林輕揚還是十分青睞甜甜的紅豆餡餅。

    他抱著牛奶時，突然從餐廳的一處落地窗里看見有動靜，林輕揚招手找來一個路過的傭人，好奇問道：“那邊在干什么？”

    “小威弗列德先生把之前買的那匹馬駒牽出來放風，”

    路過的傭人愛憐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碟布丁，林輕揚笑瞇瞇地道謝，“順便騎了一會兒馬，費茲捷勒先生在旁邊看著?！?/br>
    林輕揚吸溜一下吃完布丁，從椅子上跳下來：“我去看看！”

    費茲莊園沒有專門用來訓練的馬場，于是路易只能在開闊的草坪上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