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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好意思,請離開這里,”房東老婆婆臉上驟然沒了表情,冷冰冰地指了指門口,“看來我需要尋找下一位足夠大方的租客?!?/br> 林輕揚從床邊站起來,還指望能從她手里撈幾天寬限:“我就是工作上出了一點差錯,還沒拿到工資……您再放寬幾天,我絕對不會拖房租的!” 房東老婆婆看著他懇求的目光,不為所動,眼底流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厭惡。 她見過這樣的租客,耍足夠多的花招,就是為了能拖一天拖一天,似乎為自己能拿到免費的房子住而沾沾自喜……都是一個德性。 她疲倦地打了個手勢,房東老婆婆的兒子從外邊走進來,身強力壯,比林輕揚起碼多出兩圈,一把拎起他的后領扔了出去! 今天諸事不順,不宜出門。 林輕揚懵逼地站在大街上,手里拎著他那黑色的破包,包上的破洞被主人熬夜縫補好,只是針腳錯亂,看著十分滑稽可笑。 房東的兒子從里面走出來,把他帶來的最值錢的外套扔在林輕揚懷里,然后揮揮手讓他離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跟在房東兒子身后,嘲笑般地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新的租客,而且承諾了更高的房租。 北方新一輪的寒潮再次降臨,原本有些春天跡象的回暖,在今天早上陡然間沒了蹤跡。行人用溫暖的圍巾和絨帽將自己裹住,或者帶上不透風的口罩,只將兩只眼睛露在外面。 街邊店鋪的人們拉開窗,一通冷風灌入喉嚨和后衣領后,又瑟縮著關上玻璃,往透明的方塊上頭呵出一手掌大小的冷霧模糊,隨便擦干凈后,似乎有個年輕人在外面匆匆走過。 林輕揚也被凍得一哆嗦,他扣緊紐扣,翻上衣領,把黑包擱在胸口擋風,但還是抵抗不了無處不在的寒意,似乎從腳脖子往上蔓延,一直冷到鼻尖,直到凍到通紅。 “得趕緊找個地方擋風……” 他自言自語道,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之前第一個晚上睡過的那個橋洞,那里鋪滿了硬紙板,雖然算不上特別干凈,但勉強能當個不錯的落腳地。 于是,腳跟一轉,林輕揚憑著記憶里的印象去了那個橋洞。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那里已經有了一個流浪漢,正半斜著身子,歪著腦袋,滿面通紅,像是喝了半宿的酒沒醒,待在這里先睡他個昏天黑地。 聽見有腳步聲逼近,流浪漢掙扎著晃動腦袋睜開眼睛,大著舌頭瘋狂揮動手臂:“我沒,我沒醉——靠,你他媽,再來一杯,干杯!慶?!瓚c祝我們的明天!” 慶祝你大爺。 林輕揚不想碰上什么麻煩,尤其是這個當下,被醉鬼揍上一拳后送進醫院,最后發現沒錢的尷尬事情最好不要發生在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繞過流浪漢,準備在橋洞的另一個角落坐下來避風。這個橋洞不算大,但放下兩個人綽綽有余,就算對面那個瘋子發酒瘋,也還有遍地的紙板箱能拖住他的腳步幾秒,然后他看準時機趕緊跑…… 然而流浪漢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沒了動靜。 把黑包擋在臉前防止意外的林輕揚松了口氣,剛想收拾收拾先在這里做個窩,沒想到對面的酒鬼打了一個嗝,突然暴起,揮著拳頭往他臉上送! “朋……兄弟,來!再干一杯!” 老哥你看清楚那是你的拳頭不是啤酒杯而且快要送到我鼻子上了?。?! 就在堅硬的指節打斷林輕揚鼻梁骨之前,他敏捷地一個側身躲了過去,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拎上自己的包:“行行行我不待這兒,先生你冷靜一點……” 流浪漢一拳砸在橋洞的石壁上,可能因為疼痛,他大叫一聲收回手,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發紅的拳頭,沒說話。 林輕揚覺得他可能回過神來了,畢竟這一拳力度可不小,回彈到rou上估計也疼的夠嗆。他琢磨了兩秒鐘,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兩步:“這樣,先生我這地兒給您騰出來,您真的不用給我敬酒,我就要個小小的防風地……” 話還沒說完,第二杯“敬酒”如約而至,流浪漢大喊一聲:“再來一瓶?。?!”手臂肌rou繃起,青筋爆出,一只個頂個兒的鐵拳往林輕揚面上招呼! 林輕揚拔腿就跑:“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這地就給您了!” 醉鬼仍然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見林輕揚一溜煙跑了,還以為客人吃完酒準備回家,扯開粗狂嗓音一波三折:“您——下次再來——” 直跑了一兩百米,見流浪漢沒追上來,林輕揚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下來,黑包軟綿綿地啪地砸在他胸口,癱成癟癟一坨,毫無任何的精神氣。 林輕揚垂著腦袋,沮喪地走了幾步路,看見前邊有一張公園長椅,疲憊地坐上去歇會兒。 月初的寒風仍然在使勁往他脖子里灌,林輕揚打開黑包,里面是他全部的家當。 吃了一半的干糧,見底的礦泉水,身份證,沒錢的銀行卡,一眼就能看到底,翻都不用翻,林輕揚草草地整理一下,隨便拉上拉鏈,還沒等他往長椅上癱,先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 “啊——阿嚏?。?!” 整張長椅似乎都因為這個噴嚏被震動得飛起,林輕揚擦擦鼻子坐起來。 不行,再在外邊吹冷風,他絕對會立地感冒,萬一演變成發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身上只有一份掛號的錢!連買感冒藥水的份兒都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