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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他現在渾身臟兮兮的,還是不知道哪里來的陌生人,對方一定會非常警惕,認為他可能會想要偷盜或者干別的壞事,與其被罵一頓趕出來,不然就不要上門。 前者立刻被后者打倒,林輕揚停頓片刻,繼續往前走,眼角不知不覺慫拉下來。 他被父母收養,雖然被成為了“兒子”這個角色,卻感覺自己在那個家里寄住了十八年,處處遭人白眼,受人制約,沒一處合他的心意;現在他從那里離開了,卻仍然無法擺脫寄住嗎。 林輕揚在心中輕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指望能在夜深之前找到一處能擋風的地方,起碼先度過今天晚上。 運氣還算好,走了大概十分鐘,他遇到了一處廢棄的橋洞,里面堆著小山般的硬紙板,看樣子也沒有流浪漢在這里扎根,今天應該可以好運地睡在這里。 林輕揚費力地把紙板箱搬開,鉆進里面的狹小空間里,呼出一口白煙。 硬紙板雖然也沒多硬,但擋風不在話下,神奇的,他覺得自己周身慢慢暖和起來。 林輕揚盤腿坐在一張紙板上,把黑包放在地上,伸手從里面掏干糧。 一塊面包,一瓶水,一……一張卡?! 他悚然一驚,摁開電量不多的手機照明,是一張銀行卡,卡上……寫著懷亞特的名字。 翻過來,背面一串熟悉的花體字: “湊不到更多了。朋友,好好活?!?/br> 第二天一大早,林輕揚站在取款機前,屏幕上顯示著卡里的余額:3081。 一個不算小的數字,大概是懷亞特能掏出來的所有零花錢了。 把卡抽出來握在手心里,林輕揚摸索幾下,覺得自己被朋友鼓舞了,充滿了斗志! 沒有什么困難是過不去的! 他率先在便利店里厚臉皮占了一個座位給手機充電,順便從貨架的角落里挑出一袋最便宜的面包,付款的時候,結賬的服務員把小票撕下來遞給他,視線落在林輕揚衣服上,有些好奇。 他也跟著往下看去,發現衣擺沾了好大一塊灰塵! 慌忙把灰塵拍掉,重新坐回靠窗的座位,林輕揚臉上的薄紅還沒褪去,他抬手搓了搓臉頰,直到把自己搓暖和了,才高高興興地撕開包裝,啃了一口面包。 口腔里柔軟而充滿了香精氣味的面粉制品擴散開來,林輕揚抬眼,正好看見遠處露了一個尖頂的鐘樓發出沉重的敲擊聲。 整個世界都從黑夜的寂靜里活了過來,夜晚只有群居燈火熱鬧的景象仿佛再沒了蹤影。 好像連樹葉都開始飄動了一般,街上轎車的密度逐漸變大,行人圍著圍巾,或帶著兜帽,匆匆忙忙從街道的另一端走來,離開時肩上落了一片小小的黃葉子。 便利店也開始有人進出,自動門不斷發出“歡迎光臨”這幾個單詞和不斷開關門的聲音。 林輕揚慌忙把最后一口面包塞進嘴里,包裝被捏成團,左看右看找不到垃圾袋。 一只手掠過他的頭頂,指了指角落里的灰色小桶,林輕揚如獲大赦,趕緊把垃圾塞進去。 拍了幾下胸口才將面包咽下去,林輕揚松了口氣,對上一雙探究的目光。 第6章 chapter.6 他不由疑惑地后仰,開始不自覺回憶自己身上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嗎先生?” 來人是一位年輕的先生,不太講究地穿厚外套踢拖鞋,林輕揚看了都覺得冷。 那位先生在他旁邊的座位坐下來,手里拿著熱騰騰的三明治和烤腸,一杯汽水放在他左手邊,是這邊便利店可以買到的續杯可樂,三塊錢可以續一大杯的那種。 “那塊面包在貨架上待了一個月了,”他說話很直白,眼神也頗為直白,只是和善的微笑將這些中和,彎起眉毛時,看起來完全就是一位陽光的大男孩,“我一直在猜誰會買走它?!?/br> 林輕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塊面包有什么不對的嗎?” “它難吃透頂,上個月只進了兩塊。一塊被我吃了?!敝苯亓水?。 林輕揚舔舔牙根,沒從口腔深處倒騰出那玩意兒是個什么味道來,只覺得仍然有一股劣質香精的氣息經久不散:“是的。我才發現它很難吃?!?/br> “而且你居然全吃完了,沒喝水?!鄙磉吶穗y以置信地說道。 林輕揚含蓄地微笑一下,雖然這個笑容讓他看起來有些難過:“我早上起來比較餓,你可以當我,饑不擇食?!?/br> 旁邊那人大笑起來,手上三明治里掉了一半出來的芝士片搖搖欲墜,看得林輕揚膽戰心驚:“你真有趣?!?/br> “……謝謝?!绷州p揚不打算多說,他拔下手機塞進兜里,一把拎起身邊的包, 便利店大門在身后關上,林輕揚偶爾一回頭,還看見那位先生坐在便利店窗口前,咬著三明治,瞇著眼睛笑著揮手和他打招呼。 林輕揚有些不好意思,也只好揮揮手。 日光有些淺薄,經過了早上點的高峰,連行道樹下的行人都少了一大半。 林輕揚經過百般波折——其實是中間坐錯了一趟班車——終于租到一間便宜的房間。 羅薩堡的出租屋并不便宜,只是這間房臨街,吵鬧的時候能把整面墻的窗戶震碎,因此沒太多的租客愿意租這樣又貴又睡不好覺的地兒。 上一任租客剛被吵走,林輕揚后腳就從外頭走進來,然后歪打正著弄到這么個除了不隔音其他都還不錯(尤其是價格)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