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劉永豐但笑不語,使了個眼色,其長隨朝庭芳見禮后,規規矩矩的倒退出門。庭芳想了一回,既然劉永年那處不好突破,聽聽劉永豐的說法也不錯。遂也對君子墨道:“你們先出去吧?!?/br> 君子墨估量了下身材肥胖看著就很廢的劉永豐武力值應當遠遜色于庭芳,爽快的拉著豆子走了。閑雜人等清退,劉永豐就道:“郡主家當真能燒玻璃?” 庭芳哂笑,竟是為了玻璃而來! 劉永豐無奈,他比不得劉永年財大氣粗,更比不得他在族中的勢力與渠道——嫡長子的確與眾不同,為了家族的穩固發展,在劉永年沒犯什么大錯的情況下,族人自是支持他。就好比圣上,若非逼死了先太子,天下何苦如此亂象。一朝一家,道理總是相通。固劉永豐就占不著什么便宜。尤其是劉永豐曾與劉永年打過擂臺,也是那回搶了不少好處,現劉永年才捏著鼻子同他做好兄弟。一則是為了他手中的東西,二則是族里希望看到兄弟齊心。二人早就想掐死對方了,偏偏裝的兄友弟恭。劉永年雖沒聽過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但和氣生財是刻在骨子里的認知。再煩劉永豐,也只得暫忍了。 族里有大事,周遭幾個大戶都裝死,劉永年的野心一步步膨脹,族里也跟著興頭起來。劉家數代在淮揚,卻是連接二三代都無人做官,政治上吃的是祖宗的老本,劉氏子弟有不少在外為官的,終究沒無人入中樞,算不得厲害。日子好過是好過,但不夠爽快。在淮揚的地界上就得看顧及袁閣老家的臉色,在江南就更不夠看。也就是劉永年時來運轉,竊取了徐景昌曾打下的一番基業,又連賺了幾筆,拿錢砸人,砸出了今日局面。 劉氏族人這才知道什么叫土霸王!袁家也不抬著鼻子看人了,江南的大小豪強也上趕著交朋友敘親戚了。劉家從江南豪強之一,一躍成為豪強數一數二的大佬,個中滋味,美的難以言喻。做土霸王尚且如此,那做到宗室呢?野心不是生來就有,合適的土壤才可滋養。劉氏族人恰就遇到了土壤,上下怎能不瘋狂。 此等時刻,大家默契的把資源迅速集中。當沒法子面面俱到的時候,拔高已存在的優勢,是十分靠譜的選擇。就如庭芳,她明明能打下湖廣,為何不動手?無非就因為數年之內無法讓幾個省都富得流油閃瞎眾人狗眼,只好集中精力發展江西,以圖日后向天下證明,她的法子就是教科書般的正確!從而進一步推廣。 如此一來,劉永豐就不得不讓渡部分利益,這讓劉永豐很是不爽。劉永年可拿喬看不上瓷器以外的東西,劉永豐卻是巴望著這門生意。玻璃在此時都算是寶石,盡管都知道是人工燒就,亦是價值不菲。劉永年不愿賺那辛苦錢,劉永豐是極愿意的。蚊子再小也是rou啊,何況玻璃分明是雞腿!比不上五花rou滋滋冒油,也是能上正經臺面的。 徐景昌早先得了玻璃圖紙,到了南昌后就撥了幾個人試著山寨玻璃廠。江西燒窯的工匠許多,與玻璃不盡相同,至少比沒接觸過的要好。幾個人帶著一群轉行工匠胡亂試著,倒是也弄出了些成果。庭芳心心念念的可做窗戶的平板玻璃沒有,其余的倒是不錯,至少雜質不多,看著晶瑩剔透,很是高檔的樣子。為此,又加了顏色,燒出了不少彩色玻璃。如今庭芳在南昌的住所,窗戶上都換成了小塊玻璃配冰裂紋的大窗,比不得后世,采光亦可稱之為不錯了。 劉永豐想要玻璃不稀奇,但背著劉永年來就有貓膩了。庭芳不去管其中糾葛,只道:“我不缺錢,你拿什么換?” 劉永豐嘿嘿一笑:“不瞞郡主說,我也沒有郡主想要的粗布,但我往日行船,認得一個湖南的客商,他專做棉花生意,離郡主又近??ぶ鞯昧嗣藁?,同棉布有甚區別?江西人口繁盛,不拘哪處設個作坊,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庭芳一挑眉,好一記暗渡成倉!居然想著走湖南路線!湖南的物資要運出省,當然也只能走長江??墒莿⒂滥暧植皇枪偌?,他能控制江西,可管不著湖南的客商得了多少玻璃。劉永豐恰能與湖南客商合作,一同悄悄賣玻璃賺大錢,所費無非是些棉花罷了??芍^是與庭芳雙贏! 劉永豐舔著臉笑道:“說句托大的話兒,論起對郡主的忠心,我大哥與我提鞋都不配??ぶ骱慰嘈帕怂?,不信自己人?我心可照日月,若非姓劉,一家子老小皆在淮揚,早去江西投奔?!?/br> 庭芳但笑不語。 劉永豐又加了把柴,跪下拜了一拜:“若能成郡主門下之走狗,此生死而無憾矣!” 庭芳剛自得了的臉皮,就在此點上心服口服的輸給了劉永豐。雖說節cao在利益面前剁了喂狗,但真能如此放下身段的也確實是少見!當然,庭芳畢竟是官方的郡主,在古代除了郡王以上的職稱,誰見了她都是要拜的,如此說來,放眼整個帝國,想要見了她不下跪的是極少數。但即便如此,劉永年就只作揖,可見傲氣誰都想有,端看有沒有條件了。 劉永豐確實把小人做派發揮到了極致,庭芳也確實動心了。玻璃是個好物,盡管洋人不需要,可本土想要的人還是挺多的。愈是朝代更迭之時,財富愈發集中。而在一個純農業的國家,兼并不廢成本、商業沒有路子之時,很大一群土豪有錢無處花,給他們創造需求就是商人的職責。庭芳客氣的將劉永豐叫起,笑盈盈的道:“現還有許多人不曾見過玻璃,不知你預備如何推廣?” 劉永豐笑道:“沒法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少不得一家家去游說,就同往日賣自鳴鐘與寶石一般,對咱們商戶而言,不算什么?!?/br> 庭芳道:“我有一計?!?/br> 劉永豐眼睛一亮:“懇請郡主指教!”愿出計策,便是愿同她合作了。劉永年獅子大開口,定是惹惱了庭芳。說實話,劉永年那性子實在招人恨,竟是個吃獨食的主兒。面上說的大方,給族人營生??赡嵌际墙o窮的吃不上飯的人家,他這等遠就是富戶的,一點好處撈不著。還不如與庭芳暗通款曲,兩邊得利。再說劉永年與徐景昌都是想問鼎天下之人,隨便哪邊得勢,他都有好處。便不為了錢,單為掛著這一絲線,也是要想法子討好,何況還有巨大的利益。 庭芳笑道:“玻璃是個稀罕物,原先咱們的玻璃,叫鉛玻璃,雖然閃亮,卻是雜質多不透明。如今燒的玻璃,原料乃是二氧化硅與石英等物,晶瑩剔透如同水晶。將來還要做平板的硅酸鹽玻璃?!蓖シ即笾碌慕忉屃艘幌录夹g問題,又道,“好處自不必說,頭一條,家里有讀書人的,有了玻璃就再不用冬日里開著窗子借光挨凍。世上還有什么事比讀書要緊?你說是也不是?” 劉永豐忙不迭的點頭,心道,目標倒是準,能養得起讀書人的,可不就是能買的起玻璃的那一群么?泥腿子誰管他買不買。 庭芳繼續道:“皇子公主們亦要讀書,他們可是精貴人兒,壞了眼睛可不好。我預備送一船玻璃進京,當做敬上的年禮。再有我們福王殿下家里,也得換上玻璃窗才體面。沒得百姓有了,皇家沒有,卻是大不敬的?!?/br> 劉永豐暗道一聲佩服!嘖嘖,直達天聽的路子用起來就是爽快。自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圣上且不必說,年老之人就保守,未必把小小玻璃放在眼里。福王卻是定要為徐景昌搖旗吶喊的?,F如今半拉朝臣都往福王門下躥,只怕玻璃甫一入京,訂單就能同雪花般飛往南昌。劉永豐心中狂喜,庭芳能讓出玻璃可見是誠意十足,偏偏劉永年不肯!叫他人情錢財兩廂得利,天助之! 玻璃本就是庭芳今年敬上之物,故燒出來后,一直懶的推廣,只把帶著雜質的、或是殘缺的搞去了市容建設。多半是做了路燈罩子。下剩路燈罩子也不好做的,就被市民們各種手段拿去做魚缸了。精品全都留下,湊足了好有一船,如果圣上愿意的話,大概紫禁城里能盡數換上玻璃。當然圣上定然是不愿的,不過沒關系,京中有福王,不用白不用。劉永豐眼光不錯,既能上桿子爬來,庭芳也沒興趣管那些瑣事,囑咐道:“只怕明年燒出來的得先緊著朝中大員家里換。你販玻璃,倒不如販窗子值錢。玻璃片無規則,就同那明瓦窗子一般要鑲嵌。依我說你使人往南昌建個廠房,做好了玻璃窗再往京中送。水路不怕顛簸,一扇扇的窗子還更好運輸。途中雖有損毀,到底比散裝的少。到時候你窗子也運些,玻璃也帶些,有備無患。不說旁的,跑一路你能認識多少當官的?不比你同富戶說話強?” 劉永豐差點就感動哭了,他體會到了一把顧客是上帝的滋味,裝裝件件都想的通透,與這樣的人做生意,可比劉永年舒服百倍,可不是招人待見么?口中不住道謝:“郡主垂憐,小人感激不盡!” 他哪里知道庭芳的眼光早不局限于賺錢了,玻璃是個大產業,對水土污染破壞難免,可那不是現在能考慮的問題。到時候江西必然玻璃廠窗戶廠遍地開花,可開花之前得有個引子,得讓人看到前人的好處,才肯跟風。劉永豐愿做引子,庭芳樂見其成。玻璃窗遠遠比不得玻璃工藝品附加值高,可是呢,作為一省統管,在附加值高與勞動密集型之間,是不用猶豫的。玻璃窗費時費力,需要大量的玻璃切割匠人、木匠、廠房、倉庫、繼而應運而生的是倉管、打包工、搬運工,再刺激城內運輸業與船舶運輸業。此外還有附庸的提供衣食住行的第三產業。簡直是紅果果的解決就業!后世政府官員殫精竭慮的搞招商引資,尤其是內陸城市,簡直不擇手段。為的不就是如此么?工廠所能創造的產值稅收反而在其次,一個超大工廠往往意味著一條產業鏈的形成。不然誰傻了玩退稅! 庭芳才不愿依靠附加值極低的農業,土地國有是為了避免重蹈宋朝的覆轍,實際上宋朝的經濟模式還是很值得參考的。再則得限制資本家的權利。不過那都是后話了,先放再收才有成效,否則跟計劃經濟時代一樣,失業遍地走,農民累成狗,那就不好了。正確答案里也有錯別字嘛!抄作業當然要把錯別字改掉,不然定被名為經濟規律的老師抓包,怎么死都不知道! 見劉永豐興頭起來,庭芳十分體貼的道:“木匠廠房你都不用cao心,咱們是老熟人了,透個底兒給你,我家有木工廠,一個廠房七八日就能蓋好。若將來騰出手來,鋸木之類的瑣事能半機械化,你的營生就越發大了?!闭f畢,挑撥了一句,“你哥哥有些嚴肅,還是你和氣些?!?/br> 這話假的不能聽,但態度表明的徹底。劉永豐不免又有些輕視庭芳。給點好處就如此積極,可見江西的景況遠不如傳說中的好。不過是一片狼藉中快速重建,給人的震撼而已。人一旦震撼了,說話就難免夸張。不過劉永豐也不在意那些細節,他的目的是賺錢,頂好能擺脫劉永年的控制,最近兩年他被壓的喘不過氣,能有法子定然要用。 一個想要卷錢,一個想要招商引資,可謂相談甚歡。庭芳記得豆子是會做飯的,再加上淮揚之繁華,往酒店訂餐也不難。庭芳高興的留劉永豐吃飯,只要能撈到足夠多的棉花,此行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半。多了張底牌,對劉永年可以更不假辭色。她是想團結劉永年,順便省點事,又不是真求著劉永年。 出乎庭芳意料的,劉永豐拒絕了,他苦笑道:“郡主,我瞞著大哥來的。才沒提前下帖子,攪了郡主的清凈?!?/br> 庭芳略帶同情的看了劉永豐一眼:“行,咱們有的是機會。你來年到了南昌,叫任先生同你喝酒?!?/br> 劉永豐笑道:“任先生讀書人,怪嚴肅的,邱世子可在南昌?我與他意趣相投,喝酒最爽快?!?/br> 庭芳暗道:您老人家太自謙了,邱廢柴若有你一半的本事,徐景昌只怕要燒高香。 二人說笑幾句,劉永豐急急告辭。庭芳心下大定,劉永豐此來,讓她察覺江蘇不是鐵板一塊。之前雖有所懷疑,此刻卻下了定論。不是鐵板好??!她可以做手腳的地方就多了。想了一回,臉上露出一絲笑,走到后頭對王虎道:“咱們的人里頭,有江蘇人吧?” 王虎道:“自然,東湖駐軍一半兒都是蘇北的流民。蘇北與蘇南不同,民風彪悍,可是當兵的好料子?!?/br> 庭芳道:“那尋個離淮揚近些又伶俐的,去袁家送個帖子,請那什么袁公子來家喝茶。就以豆子的名義,說是因緣際會,她得了良籍身份,特要拜謝。只女眷不好出門,故請公子過府,受她幾個頭?!?/br> 王虎差點被口水嗆死:“郡主,您不若直接叫豆子寫封情書算了!” 庭芳沒好氣的對王虎道:“我那日自報了家門,他已知我身份。豆子寫信,就是告訴他豆子落我手里了!若他們家跟劉家穿一條褲子,自是不會來。若他們家對劉家有所不滿,不管是哪一種不滿,都會來表個態。有坑劉家的可能,不來就不是仇人?!?/br> 王虎問:“他若懶的來呢?” 庭芳無所謂的道:“試試嘛!不來就不來,墻角不好撬,你還嫌法子多?試試又不費事!” 王虎聽到要撬墻角,就知庭芳這個黑心腸又打壞主意,歡快的去執行了! 第397章 汪汪汪 劉永年利用徐景昌撤出東湖的空檔,瘋狂的擴張著規模,又在京中不穩時生出了心思。此事袁閣老影影綽綽知道些許,可劉家幾代尋常,因此并沒怎么放在心上。天下到了如今的地步,要說哪個省沒幾個有野心的,那才不正常。自以為賺了筆錢財,弄了點子蝦兵蟹將,就可問鼎天下,天真!故袁閣老懶的搭理,卻是給了旁人錯誤的信號。 錢是人的腰桿,財大氣粗的劉永年很是忽悠了一幫人,畢竟世間見錢眼開的是多數。為此袁家很被搶了些許風頭,但因是姻親,倒也得了些許好處。袁家便分了幾派,靠著劉永年做生意的自說他好;讀書的看不上經商的;覺得被怠慢的自然就討厭了。 袁守一乃袁閣老之侄孫,其祖父為袁閣老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此時已是極親近的關系,屬于看不上劉永年的那一派。到底是讀書人家,又不曾在朝堂大染缸里滾過,君臣父子還是心中堅持,更看不慣劉永年了。因袁閣老不愿動,他一心讀書之人,也就不多理會。接了豆子的信,本不想去,又想起劉永年在庭芳手底下吃過虧,一時興起,就齊齊整整收拾了兩箱子江南土產,附上拜帖一封,使人往城外送去。 而從庭芳住所出來的劉永豐在外頭繞了一大圈,裝作往城外跑馬,直到夜幕降臨是才帶著滿身塵土歸家。哪知一進家門就被人截住。劉永豐心里高興,喝了不少酒,看了半日才發現是族里的晚輩,掛了臉問:“黑燈瞎火的,你不家去,跑我跟前來作甚?” 那晚輩恭敬的道:“回二伯的話,幾個族老并大伯在祠堂處議事,使了晚輩來等二伯。已是議了好一會兒了,二伯快著些,別讓太爺久等?!?/br> 劉永豐心中納罕,好端端的議什么事?只長輩吩咐不好不從,就沒回家,而是騎著馬晃悠悠往祠堂而去。彼時的祠堂,多是幾進,后頭祭祀,前頭就或作家族議事之所,或做族學,還有族中婚喪嫁娶沒場院的,多在此處擺酒。劉永豐聽得是議事,直往二進的廂房里去。里頭果然坐了十來個人,皆是族里的野心家。 劉永年與劉永豐祖父已故,所謂族老便是幾個輩分高的長輩。族長乃劉永年之父,是必要到場的。劉永豐掃了一眼,見沒有自己的父親,心里有些不高興。先同長輩見了禮,才尋了張椅子坐下,想聽聽他們在講些什么。 劉家開會,談的無非是生意經。劉家三老太爺問道:“前日那批云錦,本是賣給洋人的,怎地好端端的又送去了京都?” 劉永年回道:“卻是詹事府在外辦事的人瞧見了,說想買批好緞子做年禮,只得讓與了他?!?/br> 劉父點點頭:“太子的體面,咱們和氣生財的好?!眱删湓捑忘c出了要害,太子雖然式微,可不給面子是不行的。既叫太子的人截了去,自是要虧本。不過花錢買平安,做生意的人家都習以為常,此事接過不提。眾人又講起了其它勾當,到了劉家的份上,樁樁件件都能跟皇家扯上點子關系。旁的不論,織造府里頭就少不得打交道。一個織造府,難道樣樣都是官營的作坊生產?少不得從民間購買。劉家如今做了江蘇最大的絲商,官面上的交道打的多了,便開始考慮官家喜好。 劉永豐本就吃了酒,聽得一耳朵陳谷子爛芝麻的事,昏昏欲睡痛苦不堪。好懸要瞇眼睡過去,忽聽劉永年不懷好意的道:“二弟今日去拜見郡主了?” 劉永豐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如今劉家要謀事,萬萬不能容那拆臺之人。忙定了定神,打哈欠道:“城外就只有郡主家不成?我去城外喝酒了?!?/br> 劉永年笑問:“什么好事,特特跑去城外喝酒?家里幾個樓子你竟是逛膩了?!?/br> 劉永豐隨口道:“瞧個新鮮,不值什么?!?/br> 劉永年卻又道:“到底去了哪家?也同我們說道說道,那處有什么好?咱們也學學。上好的生意可不能叫人搶了去?!?/br> 劉永豐頓時語塞,他從庭芳住所出來后,繞著城外亂逛,隨意尋了個鋪子喝了兩杯?,F劉家事物繁忙,他若是不悲不喜,大老遠跑去城外吃什么酒?他從來愛城中繁華,便是出了城,找個小酒肆消遣,怎么聽都覺得有問題。死命的想借口,偏想不出來,心里急的冒火。 就有一同族青年,名喚劉永山的冷嘲熱諷道:“心念舊主亦是人之常情,二哥哥何苦騙人?郡主請你吃酒,也是咱家體面不是?” 劉永豐登時豎起眉毛道:“你胡噌什么?我竟是心血來潮去外頭逛逛,也要請你示下不成?” 劉永山乃隔房堂弟,一直是劉永年的門下走狗,劉永豐明著說劉永山,卻是暗指劉永年多管閑事。 劉永山撇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有人瞧見了,你去了郡主家耍了好幾個時辰。前日會芳樓的楚岫云才送了郡主一個丫頭,郡主倒疼你,可是把丫頭賞你了?” 劉永豐冷汗唰的下來了,劉家與徐景昌可是對頭,在族老跟前叫破他兩面三刀,可是把他往死里逼!望向劉永年的眼神如冰,一言不發。劉永年想坑他!早就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終于動手了么?是想把他邊緣化?還是逐出家門?亦或是……讓他死??? 劉永年面對劉永豐的眼刀不動如山,早就想除了眼中釘rou中刺,劉永豐竟敢送上門來!下半晌送去外城邀約庭芳的帖子,被毫不留情的拒絕。聯系劉永豐長隨給的消息,劉永年已猜著了那兩人再次勾搭到了一處!想起當日在東湖受的侮辱,他就怒不可遏!他為宗子,族里便是有人待他尋常,卻是無人敢光明正大的叫板。庭芳當時利用的就是劉永豐想取而代之的野心。此回再次背后捅刀,可謂是新仇舊恨,足以讓他除之而后快??上⒂镭S談話時,把長隨支了出去,聽不見內容。劉永年想了一想,裝作輕描淡寫的道:“路過喝杯茶也不值什么,只那個女人狡詐成性,面上裝的同你千好萬好,背地里不知有多少算計,你可千萬別上了她的當?!?/br> 劉永豐吃了酒的腦子不大靈光,劉永年一詐便脫口而出:“你又知道我們說了什么!” 劉永年高深莫測的說了個人名:“豆子?!?/br> 劉永豐茫然。 劉永年輕笑:“是個丫頭,郡主來時只帶了一個仆婦,怎么夠使?我叫岫云送了個丫頭去伺候,就是原先伺候過她的,怎么,你沒見著?” 劉永豐方才想起庭芳身邊跟了兩個女人,卻半點印象都無。劉永年見他慌神,露出一絲陰狠的笑。豆子給了庭芳,楚岫云自要向他報備。既是要談合作,個把丫頭他也不放在心上,此刻正好拿來嚇唬劉永豐,看來效果不錯。 劉永山與長兄配合默契,立刻就發難道:“郡主位高權重,可是許了二哥哥的封疆大吏,才使得二哥哥連家族都不放在眼里了!” 劉永豐心中再次一驚,方才想起劉永山一個沒資格與會的愣頭青為何會出現在此?來不及多想,勉強道:“一個郡主,哪里就許的出封疆大吏了?!?/br> 此言一出,廳里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劉永豐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封疆大吏沒有,旁的呢?知縣不能收買,那知府么?劉永豐的心砰砰直跳,飛速的想著怎么才能挽回。族里想辦大事,在坐的沒一個善茬。皆是打著那做皇叔皇弟的主意。人一旦被野心沖昏了頭腦,定是六親不認。劉永豐一直反對謀反,與其博一把看不見的未來,還不如做好眼下。他是個實在人,講究落袋為安,沒拿到手的都是假的。 然而此刻,他原先的態度便成了把柄。庭芳是朝廷冊封的郡主,他又一直不肯反。族老懷疑他拆臺事小,懷疑他告密就是死路一條!悄悄的掃過屋內的十來人,個個面色鐵青。 良久,劉父沉聲道:“郡主好大手筆,做官倒是比行商體面的多?!?/br> 劉永豐顧不得其它,只想洗脫告密的嫌疑,忙道:“我是去問玻璃的!大哥看不上玻璃,我卻想要,不過想拿銀子去買。此事是我辦的不地道!”說著扇了自己幾巴掌道,“大哥,是我的錯!我是畜生!我見錢眼開,你別同我一般見識!” 劉永年今日設局就是想殺他,豈肯松口:“豆子報回來的消息,郡主許你做江南織造,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廳內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先前劉永年同他們說劉永豐生了反骨,他們還在兩可之間。此時聽到將江南織造四個字,還有什么不信的?日進斗金還是天子心腹的職位,條件只是賣了劉永年,誰不愿干???可廳內諸人都是同劉永年一伙的,劉永年死了,他們也落不著好,看向劉永豐的眼神都不對了。 劉永豐臉色煞白,嚷道:“你撒謊!你騙人!我只同她談玻璃生意,愿用湖南的粗布換。什么江南織造,我連個童生都不是,誰傻了才許給我?” 劉永山涼涼的道:“就是你傻了,才叫人拿個江南織造騙了過去,把咱家的事往朝廷上抖的一干二凈。抄家滅門的罪過,你真當你一個人逃的掉?” 劉永豐方寸大亂,大喊道:“我沒有!三叔,你信我!我真的就只是去談玻璃!我與她萍水相逢,怎可能就信了她?” 三老太爺哼了一聲,劉父更是表情肅然。外面有極地的腳步聲悉索,劉永豐知道,他今日不洗清自己,絕對沒法走出祠堂大門。 門外的腳步聲愈發明顯,劉永豐的恐懼達到了頂峰!抖著聲音道:“你們……要怎樣才信我?” 屋內沒有人說話,屋外的火把晃動,劉永年驚的淚水直飚,忽然靈光一閃,道:“我去殺了她,你們能信我嗎?” 劉永山嗤笑:“哦?你舍得?” 劉永豐看向劉永年,但劉永年沒有說話,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在座泰半是長輩,可最大的主事人是劉永年,只有他放話,自己才可活命。 劉永豐咬咬牙道:“大哥!借我兩千人,我今夜就去殺了她!” 此言一出,劉永年不由怔了怔。劉永豐稍微松了口氣,總算爭得一線生機。然而事情卻沒那么簡單,劉永年就是想殺劉永豐才編的那樣謊言。此事與庭芳毫無關系,劉永豐滿身反骨,沒有庭芳也有庭草。便是此事,可以預見的,庭芳多了一張底牌,談判就會艱難許多??梢妱⒂镭S拆臺的本事??粗抗舛虦\的劉永豐,劉永年心中無比厭惡。只是想弄死一個家宅巨富的族中嫡系,必須有充足的理由,否則極容易眾叛親離。他找的理由是劉永豐告密,可他竟愿意去殺庭芳,理由便不存在了。 廳內又安靜了少許,三老太爺沉聲問:“我們家的事,東湖郡主知道多少?” 劉永豐簡直無奈:“我怎知她知道多少?我去買個玻璃,哪里還關心旁的事?!?/br> 不提玻璃倒好,提起玻璃劉永年更恨,玻璃的利益不是看不見,但想販玻璃靠的是朝廷,再是兢兢業業,渠道都掌握在庭芳手中,他竟是為人做嫁衣,此等虧本生意他不會做。他為的可不僅僅是賺錢!想到此處,使了個眼色給劉永山。 劉永山想了想,就道:“你休拿著好話騙人!你說去談玻璃,有何證據?” 劉永豐咬牙切齒的道:“你說我告密,又有何證據?” 劉永山一時被噎住,老謀深算的劉父慢慢道:“我瞧著那郡主非凡,將來必成參天大樹,不若根細芽嫩的時候掐了,省的日后難纏?!?/br> 劉永豐瞠目結舌,他不過一說,去殺庭芳談何容易?他一個生意人,哪里干過殺人越貨的勾當! 劉永山笑嘻嘻的道:“怎么?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