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平兒一凜:“旱災已顯?” 魏娘子點頭:“我們家沒勞動力,田都是佃出去的。下雨了自然好,不下雨就真個得厚顏求姑奶奶收留了?!?/br> 庭芳的親舅母,平兒當然不能袖手,忙道:“只你別嫌屋子窄,愛住便住。不能去殿下府里,旁的都好說?!庇謫査?,“你呢?” 水仙道:“我家在京有親戚,就不打擾你了?!?/br> 平兒問:“你婆婆的主意吧?怎么想著躲了?你家不是囤了糧食么?” 水仙苦笑:“不是躲旱災,是躲教災?!?/br> 平兒頓時明了。發源于她老家的白娘子教,如今已遍布京畿,甚至華北。京城其實也不安全。只不過福王別院有親衛,還連著一大片屬于福王的莊園。里頭有許多退役的兵丁做佃農,還有生強力壯的勞動力,本身又低調,大抵是不怕的,至少比鄉下小門小戶安全。平兒嘆了口氣,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天下什么時候才能太平呢? 第319章 汪汪汪 魏娘子回到鄉間,就大肆宣揚庭芳冊封之事。鄉間的人都已經懶得羨慕嫉妒恨了,老魏家的命格兒,大家還是當做傳說好了,千萬別當真。都是佃農,偏就選中了他家女兒做妾。做妾就做妾吧,鄉下人家去大戶做妾的多了。還生孩子生死了,更不值得一提。哪里知道那位姨娘生的女兒長大了竟是那般得臉,帶的魏家哥兒都能讀書上學。次后葉家敗落,他家也起來了。不如往日過的好是真,可跟京里頭的達官貴人還有聯系。這些年過的苦些,不過是魏娘子硬氣罷了。卻峰回路轉,他家又起來了。祖墳冒青煙的事兒,尋常人可遇不可求的。 因眾人都習慣魏家的好八字,故搬家也格外的順利。岳家幾大車糧食在魏家的掩護下,駛離鄉間。索性藏去了劉達家。為表謝意,岳家表示魏家三人的口糧由他們家包了。劉達家當然不缺這點子,但岳家會做人,更討人喜歡些。不過幾日,岳娘子就跟平兒混熟了,便是投奔寄居在親戚家,人家都不敢怠慢。岳娘子的精明可見一斑。 岳家聚族而居,總有些地窖是眾所周知的。岳老漢搬運了糧食后,又裝模作樣的回來了一趟,把地窖的鑰匙交給了族長,只說要帶著兒子去跟魏家蹭先生,暫住京城。若真有災荒,岳家族人可開地窖取糧食,混個水飽。族長喜不自禁,多了一個人掏糧食他自家就輕松許多,在族中說了無數好話,高高興興的把人送走了。如此,岳魏兩家成功逃離鄉間。 四月,天氣越發干冽。冬小麥的穗兒根本抽不起來。華北地區每日都在上演爭水的械斗。朝廷邸報一封封往福王跟前過,愁的他想死的心都有。天下越亂他越好造反,可他不是單純的造反派,他是圣上親子,這片土地是他家的江山。往日不管事兒不覺得,如今卻是恨不能跑去求雨!在欽天監的熟人,算來算去都沒有雨。福王一封急件發給庭芳,試圖讓她給算算下雨的日子。 庭芳接到急件,看的懂個屁!她是學數學的,欽天監是天文??!不待這么跨界的!她能做的,只有配合圣上的旨意,往華北地區源源不斷的送網,以攔截蝗蟲。頭痛的看著地圖,華北水土失調,極容易滋養蝗蟲??催^往資料,平均兩年多就有一次蝗災。作為既得利益集團,庭芳自然是跟著郁悶。水泥水泥!硅酸鹽水泥到底在何方?西方發明出來了么?沒有水泥就無法快速修建大型水利工程,更沒法讓華北的水土豐饒。越是沒有山林樹木,就越容易有蝗災。若能有水泥,或能搶修鄭國渠也未可知。 蝗災已成,天又無雨,華北絕收已經是鐵板釘釘。錢良功等人只能把嫡親的親眷接到江南,撇下的是整村整村的族人。錢太太的父母兄弟皆遭了災,音訊全無,日日在家垂淚不絕。最動搖國本的是,旱災不比水災。水災發訊猛,還不認貧富,一個浪打下來,管你是天潢貴胄還是平民百姓,照淹不誤。但旱災則是緩慢的過程,早在三月份,反應快的人就開始跑。地主家有存糧,百姓家沒有。餓死的只能是百姓?;蕶嗖幌驴h,每次旱災過后,就是一輪瘋狂的土地兼并。是以抗旱比抗洪還吃力。至少洪水過后,荒蕪的土地可安頓流民。旱災,肥的只有地主。 到四月中旬,福王實在忍不住了,上書請求禁止土地買賣。資料是庭瑤查的,效仿的正是開元初年。這片土地上的人,喜歡以史為鏡。搞新發明創造,很難被人接受。但歷史上有過的事,執行起來就順利的多。資料很齊備,為了不露餡兒,都是福王親筆,寫的全是大白話。通政使看到福王一手丑字,卻是條理分明,差點感動的哭出聲來。把折子往懷里一揣,直奔乾清宮。 圣上接過折子,一拍腦門:“是我糊涂了!竟忘了還有這樣的法子!” 通政使忙拍馬道:“到底是皇子,臣等皆不及?!?/br> 站在身邊的太子心中一跳,勉強笑道:“十一弟竟也看起史書來,有長進啊?!弊嗾壅?,話語粗俗,卻是盡可能的描述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包含了土地兼并的危害,以及禁令頒布后所需注意的事項。太子的心跳在加速,福王,竟是有執政之才的! 兒子爭氣,圣上心情多云轉晴,朝通政使笑道:“是啊,難為他混世魔王的一個人,竟也想的到?!闭f畢,即刻頒旨,天下土地禁絕買賣。此招沒什么太大的意義,你說禁就能禁了?但是頒旨在前,事后皇家想收拾地方豪強是,一抽一個準。至少,老家在華北地區的中樞官員,得火速寫信回家,或能稍微抑制族人兼并。 北邊受災,從南邊調糧,江南的米價登時如脫韁的野馬。庭芳看著物價飛騰,眼皮直跳。她們積攢的糧食,僅夠自己軍隊的開支。還得預備南邊兒的水災,是絕無可能騰出來的。江南城市化率為全國之最,無數人依靠的是買糧食為生,而不似農民自家囤糧。自有不法商人哄抬物價,江南的地界上,每日都能看見搶買糧食之人。連東湖這樣的港口,米鋪里日日盡空,紅薯都沒得賣。 然而遼闊的華北平原,需要吃糧食的太多了!京城只能持續調糧。前幾年沒有災荒,全國多少存了不少,集中轉運是可抗災,問題又橫在了眼前。朝廷沒錢了!本朝一直窮的叮當響。前兩年四處起義,圣上為了與民生息,即便知道風調雨順,減免的稅率也不少。朝廷當然也存了點錢,但那點子怎么夠這樣玩的?南邊沒準兒還發洪水呢!哪里能用盡了。面對哄抬糧價的商人,圣上恨的咬牙切齒,心里狠狠記了一筆,待過了災荒,看他怎么收拾。 劉永年就是哄抬物價的其中之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劉家糧倉無數,等的就是災年高價賣出。不過半個月,他已賺的盆滿缽滿。而劉永豐本人沒有摻和糧食買賣,他販賣的是奢侈品。華北災荒,讓江南門閥賣糧狠賺了一筆。賺了的錢,自然要消費。他跟著房知德不停的往西洋人手里購買寶石,然后借著關系網,在江南兜售。劉永年氣的倒仰,他知道倒賣糧食是有罪的,但倒賣奢侈品沒有。劉永豐在爭奪族長之位上不遺余力,他能找到如此好路,所依靠的正是庭芳。 劉家兄弟一邊席卷財富,一邊爭的你死我活。劉永年頭痛欲裂的想,只要庭芳戳在江南,他的族長之位就不可能穩當。庭芳的逃走并不是秘密。先不提府兵吃的虧,她逃走的當天,喬裝在大庭廣眾之下拖走徐景昌,就淪為笑談。徐景昌在近海橫行三年,江湖上有名有姓。他去尋徐景昌的麻煩,鎩羽而歸,那么大的動靜根本瞞不住人。不消他宣揚,伶俐點的都已猜著徐夫人就是蘇姑娘。只不過緊接著徐夫人變成了葉郡主,所有人齊齊閉嘴。甭管是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統統裝死。 但不談論不代表大家都忘了。劉永豐有意無意的在族里閑談劉永年當年如何欺辱蘇姑娘,眾人便心中有數,逐漸倒戈。畢竟跟著個早晚要被整死是主兒,是沒有前途的。而二房的劉永豐,已搭上了郡主的船。這就是劉永豐數次討好的目的。他能否真的與庭芳建立交情不重要,族里人覺得他建立交情了即可。尤其是庭芳涉及外物,常要見人。今歲她的大衣裳,都是劉永豐所獻。更是在族人心中印證了劉永豐的前程。 劉永年暫顧不上扭轉輿論頹勢,他調集了無數糧食,此番不賣出去,誰知道明年是災年還是豐年?糧食都有時限,陳了便要打折。調度間,其妻袁氏走了進來,悄悄在劉永年耳邊道:“族叔祖來信,圣上下令不許哄抬物價。此番咱們家冒頭太過,仔細叫圣上記住。叔祖的意思是,略縮一縮,槍打出頭鳥?!?/br> 袁氏所提的叔祖,正是如今內閣袁首輔。劉永年皺眉:“旁人沒有咱們的規模?” 袁氏點頭:“圣上都問到咱們家了?!?/br> 劉永年有些遺憾,可與皇帝對著干,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只得道:“壓低價格賣吧,不能全折在倉庫里,成本太高。只能少賺些了?!闭f畢暗罵其它的家族,簡直不爭氣!才半個月就撐不住了!也配叫名門望族! 袁氏搖頭笑道:“我不是很懂這些,如此,我便叫我爹回信了?!?/br> 劉永年道:“順道兒替我問岳父好,還有多謝叔祖關照?!?/br> 娘家強盛,袁氏在夫家一直過的很體面。說完正事,施施然走了。哪知走到門口,又被丈夫叫住,回頭問:“還有什么?” 劉永年道:“叔祖是否提過,朝中無錢?” 袁氏想了想,才道:“倒是聽人說過,具體記不真了。朝廷有錢無錢,與我們什么相干?便是那糧食,朝廷不買,自有人買么?!?/br> 劉永年突然笑出聲,陰冷的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朝廷艱難,我豈可坐視之?” 袁氏莫名其妙:“你想做什么?” 劉永年坐回位置上,寫了封長信,而后交給妻子:“發往京中叔祖的府邸,切記,一定要親自呈到他手上!” 袁氏知道丈夫有要事,立刻就飛奔去往娘家,信件即刻發往京城。 就在劉永年發出信的第五日,庭芳接到了一封沒有落款的信。打開仔細一瞧,是楚岫云的親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劉永年在算計你,小心!” 第320章 汪汪汪 庭芳拿著信,沉默了許久。當日抬著劉永豐,是為了遏制劉永年,以免他胡編亂造自己的風流韻事,之時夫妻反目成仇。她固然信徐景昌的人品,但常年累月的被人肆意恥笑,再好的感情都很容易變質。她不想感情受損,更不想徐景昌遭受無妄之災,故利用劉永豐狠陰了劉永年一把。但很多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即便是她,也不能隨意把有一定實力的劉永豐用過就甩。她與劉永年的梁子,是暫無法破解的。所以劉永年想算計她理所應當。問題是,劉永年到底算計了她什么?楚岫云到底知道多少?她出言提示又是什么意思沒有落款,代表楚岫云不想表明身份。一個在劉永年手底討生活的女人,不可苛求。庭芳不是很信任楚岫云,擔心楚岫云的信只是劉永年一系列圈套中的一環。三個幕僚湊在一處,皆想不出個所以然。庭芳才得冊封,至少三年內都是安全的。即便圣上現就駕崩,還有個三年不改父道。劉永年想動手腳非常難。京中僵的一潭死水,秦王妃數次想破解都毫無辦法。他們無法對付太子,天災當前太子更沒空搭理他們。除了圣上與太子,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傷害到一個背靠皇子的郡主。 庭芳放下信紙:“袁家有首輔,能混內閣的都不簡單,冷不丁就叫他們咬了。若想做一樁事沒有麻煩,是不可能的。咱們素來謹慎,見招拆招吧?!?/br> 錢良功道:“報信的人信的過么?” 庭芳道:“使個人悄悄去淮揚,打聽一下會芳樓發生了什么?!钡孟戎莱对剖鞘裁磻B度。 錢良功看了庭芳一眼,提起會芳樓,一點異色都無,他們家四姑娘真是越來越兇殘了。真可惜,是個姐兒。葉家后繼無人啊,再好,也是徐家的。葉閣老待他不薄,此刻的遺憾真是發自內心。樹哥兒有她一半也好。 任邵英道:“我總覺得事兒不大好?!?/br> 庭芳道:“誰有空?先送邱世子回京?!?/br> 任邵英道:“為何?” 庭芳道:“原先是借著他世子的招牌,讓豪強們有所忌憚。如今師兄的封爵比世子還高,邱世子在江南就沒有意義了。咱們畢竟……呃……他在京城會更安全。再則他年紀不小,該娶親了。送回家叫他母親cao心去。難為他替我們擋了三年災,不拘哪里省出一筆來,送往成國公府?!卞X貨兩訖,看在邱蔚然付出過的份上,她就不計較當年成國公夫人不讓徐景昌進門之事了。 楊志初道:“說起京城公府,先……咳……定國公家過的很……” 庭芳道:“我才扔了二百兩回去?!?/br> 錢良功驚悚了:“哈?”這性子不像葉家的小心眼??? 庭芳郁悶的道:“據殿下說,是真的要餓死了。我好賴封了個郡主,大伙兒盯著呢。算了,花錢買清凈,省的師兄不好做人。全當打發叫花子了!” 任邵英不由笑出聲來,大半年的相處,他早知道庭芳是個難纏的性子。哪知遇上了徐景昌的事兒,她就能手軟。挺著個大肚子忙的腳打后腦勺,還花心思去照管邱蔚然。徐儀賓果然會哄女人,自愧不如! 幾個人商議未果,庭芳只得把楚岫云的好意記在心里。散會! 庭芳現在有六個多月的身孕,腹部明顯隆起,行動比之前有所不便。好在她身體素質絕佳,別說日?;顒?,騎馬射箭都沒問題。邱蔚然的姬妾們盯著庭芳的肚子,眼里全是羨慕的光。他們幾個無根浮萍一般的人物,得生下了孩子,才算站穩了腳跟。偏偏死活懷不上,只能看著庭芳流口水。 偏庭芳率先處理的就是邱蔚然回京事宜。邱蔚然這幾個月被庭芳扔去給丫頭們教騎馬。像邱蔚然這樣罕見的全方位廢物,是不能指望他有什么長進的,庭芳能做的只有督促他加強運動,并出手管理了下姬妾,同時扣了他的零花錢——沒錢就沒辦法買亂七八糟的藥物。三管齊下,邱蔚然最近過的想死的心都有。 徐景昌回來時,聽聞庭芳要打發邱蔚然回京,便先尋到表弟,告之此事。原還當邱蔚然不樂意,哪知他一臉欣喜的道:“好好好,我正好在江南住煩了?!币粋€月二兩銀子的生活,比娃娃還慘好么! 徐景昌:“……” 邱蔚然又道:“我說哥哥啊,你們成天忙的腳不沾地的為的是什么?錢賺夠了就行,現在你是儀賓,何不回京城享福?” 徐景昌只得道:“我跟你不一樣,我閑不下來!你回京之后,好賴學點東西,二十歲的人了吊兒郎當的,說親都不好說?!?/br> 邱蔚然撇嘴:“老氣橫秋的,誰要說親???沒人管著豈不自在?看你現在,連樓子都不逛了,叫母老虎管的死死的?!闭f著猥瑣一笑,“我屋里幾個還不錯,送你了?只說給我看屋子,保管嫂子不知道?!?/br> 徐景昌笑道:“你當你嫂子眼瞎?仔細她喊人揍你?!?/br> “那你帶去別處,日日在外頭跑,你不說她哪里就知道了?!?/br> 徐景昌此點上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懶得爭辯,直接道:“你嫂子替你預備了好些東西,你送我個丫頭,甭管我什么態度,她一準兒惱的全扣下,你可以試試?!?/br> 邱蔚然一臉同情的看著表哥:“她真的太厲害了,你不覺得憋屈么?” 三觀迥異,沒法往深了談。徐景昌只好拿話搪塞:“誰家駙馬儀賓四處睡丫頭的?你扇皇家的臉,皇家就要你的命。這個道理還用我教?” 邱蔚然嘆了口氣:“也是,她是郡主了?!迸呐男炀安募?,“也行,不納妾換個儀賓,很劃算。再說郡主嫂嫂那長相,硬把我的丫頭襯成了村姑。想來你是看不上的。那我都帶走了?” 徐景昌道:“都是在江南買的,你問問人家愿不愿意走。有不舍得遠離故土的,給些銀子放她們去吧。橫豎你又不缺丫頭。再有,嫂嫂替你準備了些銀錢,你帶回去告訴舅母,別胡亂花用了,那是買祭田的。我日后回京可是要查賬的。待我查出來你浪費,二十鞭?!?/br> 邱蔚然菊花一緊,忙討好的道:“就不給我點子零花錢?” 徐景昌笑道:“你嫂子管賬,我沒錢,問我何用?” 邱蔚然哭喪著臉道:“她現在就扣我的!你也不振振夫綱,當真就兜里不放錢!” “那是為了你好?!毙炀安呐那裎等?,“有什么想帶進京的,自己去買。無須帶銀錢,叫鋪子里掛賬,到嫂子那里去報便是?!?/br> 邱蔚然賭氣道:“那我去買一沓美人兒?!?/br> 徐景昌嗤笑:“我買個伶俐點的使喚丫頭都費老大的勁兒還買不著,你三年才收集了五個能看的,現你出門轉轉,看有能入眼的么?有的話你便買了?!?/br> 邱蔚然:“……” 徐景昌同邱蔚然說完話回房,就見院子里堆了五六個箱子,忙問:“做什么呢?” 庭芳道:“給京中兄弟姐妹的東西,叫邱表弟替我捎回去。還有寄秋的衣裳,并些避暑的藥物,京中夏天那個熱法,沒有冰的人家太容易中暑了。一群不中用的長輩,我不cao心那群孩子跟野地里長的似的。真是年紀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br> 徐景昌尷尬了一下,庭芳巨煩他爹,還得照管他meimei。呃,還有表弟…… 庭芳見徐景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忙問:“怎么了?” 徐景昌干咳一聲:“我家的事挺煩的?!?/br> 庭芳笑道:“順道兒解決了,不值什么。尋常人家的吃穿用度才幾個錢?”前定國公兩口子再傻x,徐寄秋與徐景林都是無辜的。隨便給幾套衣裳又不費事兒,橫豎她自家姐妹也要照管。當然,斷了宗的同嫡親的姐妹自是不同。給庭琇庭蕪庭苗的,就比徐寄秋的華麗百倍。無辜是無辜了,但做孩子的,能享父母之余蔭,必受父母之苦果。她可沒圣母到單把徐寄秋姐弟拎出來的地步。 徐景昌摸摸庭芳的肚子,千言萬語都化在春風里。許多話無需重復,默默記在心里便好。 庭芳做事從來雷厲風行,頭一天做了決定,第二日就把邱蔚然攆上了回京的船只。此時風俗,好女不侍二夫的,只要夫家能有條件,便是死了男人也沒關系,照樣乖乖守寡。故邱蔚然的一群美人都表示要跟著夫主回京,無人愿留江南。徐景昌想著公府里還有一群邱蔚然睡過的,頓時覺得牙疼。那可得掐成什么樣???死活想不明白為什么能有好好的日子不過,盡折騰的主兒。幸好不是他兒子,否則非氣死不可。 邱蔚然舒舒服服的坐大船回京,袁家的信使卻是慢吞吞的走著陸路,抵達京城時已到五月。袁閣老拆開信,快速瀏覽了一遍,上述海運之暴利,徐景昌之奢華。袁閣老反復研讀,有些難以置信。真有如此好賺,那福王何必簡樸至此呢? 第321章 汪汪汪 不怪袁閣老見識少,海運都多少年沒開了?宋朝海運繁盛,那是因為朝廷也跟著摻和。徐景昌帶著個廢物邱世子,小打小鬧的,能有幾個錢?海上風浪大,又常受臺風所擾,為了省錢才走海運。內河則安全的多,避開冬季結冰,怎么看都比海運強。大商戶不怕花那幾個銀子,故有錢的還走運河。加之天下都知道鹽商才是豪富,一個跑運輸的能有幾個錢?他就不知道徐景昌玩不是運輸,而是走私。沒有海運,便沒有海關。徐景昌連稅都不交,賺來的全是自己的。豈有不富之理? 袁閣老還在思量,他與劉永年算得上一表三千里了。此時來信獻計,是什么意思?誠然朝廷沒錢,然他的折子遞上去,直接就斷了福王的財路。仗著圣上固然不怕,只是有必要得罪福王么?可不從私心來看,朝廷開通海運確實是個好計??恐蔚仄?,鼎盛時期才不到三千萬兩,而南宋隨便就上億。想想歲入翻五倍還不勒掯百姓,還是很誘人的。徐景昌玩不起大的,朝廷能玩。劉永年坐擁無數山林,可養蠶桑,他是想跟洋人販絲綢么? 作為豪強家族的一員,袁閣老自是知道所謂重農抑商,重的不是農,而是土地。官員哪里有閑工夫去打理那么多生意,更懶的管理復雜的商業。那么就把商業卡死,讓土地附加值不停的往上翻。不用干什么,坐等發個水災旱災,甚至朝廷執政偏差,就可以輕輕巧巧的變成大莊園主。但作為首輔,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前三年的風調雨順是白撈著的,偌大的國家,年年都有災荒。土地兼并到今天,不是節流就能解決,必須開源。 袁閣老不想得罪福王,于是他沒有上折子,而是利用單獨議事的機會,將打好腹稿的海運規劃,以拿不定主意為理由,口述給了圣上。 圣上瞇了瞇眼:“閣老覺得可行?” 袁閣老沉穩的道:“從史書上來看,番邦對我們絲綢茶葉與瓷器,趨之若鶩。臣曾見過倭緞,遠不如我們的錦緞。朝廷出資的作坊,或可收攏流民,使之有安生立命之所。再則災荒太多,民間溺斃女嬰成風,長此以往陰陽失調,不利于國運。紡織是女子本業,她們能賺口糧,百姓便不會輕易舍棄。再則且看南宋,孱弱的偏居一隅依舊富饒。雖不敢北伐,但抵擋了蒙古十幾年。當年的蒙古橫掃一切,也就南宋抵御的最久。若非蒙古用計,理宗又實在無能,未必就能滅國?!彼问?,是很尷尬的存在。華夏的規矩是后面的朝代修前面的歷史,多少有些貶低,但宋朝與蒙古仇恨太深,宮廷里的資料又被金國毀于一旦。但即便如此,宋之繁華都讓人無法忽視。元朝不拘束貴族經商,至少中樞是富有的,他們只是不會統治而已。斷絕科舉,就斷絕了希望。元朝要開科取士,還不定是什么模樣。 圣上真的窮太久了,早些年逼急了還能抄個家什么都。這些年都不富裕,便是有錢的也很低調,再則朝廷要用人,不能做的太過。好容易攢了些銀子,一個災荒全給拋了出去。他堂堂天子,竟遠不如江南豪族奢華。他是真想奪鹽商之財,卻是鹽商族人多在朝為官,盤根錯節,不好動彈。圣上此刻看哪個有錢人都不順眼,恨不能效仿朱元璋,殺他個血流成河。 可海運是徐景昌的,換言之,那是福王的。饒是從古至今的皇帝都是厚臉皮,圣上也覺得有些過了。一個乖巧的親王,除了有些小任性,挑不出任何錯來。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坑他。明知道他在意什么,偏偏為了局勢,數次犧牲。圣上深深嘆了口氣,揮退了袁閣老,又使人喚了太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