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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計其庶在線閱讀 - 第84節

第84節

    苗秦氏的神色更驚恐了。

    庭芳暗罵一句倒霉,頭也不回的跑了。留下苗秦氏差點撅了過去。

    跑到錢先生處,庭芳氣喘吁吁的道:“先生,只得照實說了?!?/br>
    錢先生滿腦門都是汗,沒好氣的道:“不照實說,還能怎么說?你當那些審案的人是吃素的?兩板子下去葉俊民什么都招了。別?;ㄕ?,原也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事。趕上圣上心情不好罷了?!毙牡篮秒U,還好偷的不是寡婦小姨子,不然葉家怎么死都不知道。

    正說話,家門口終于有了動靜。錢先生忙帶著兩個女孩兒往外跑,庭瑤庭芳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抵達門口,燈籠的慘白照耀下,眾人的臉色好似鬼魅一般。老太太還算穩的住,喝道:“別堵著,快進門!”

    庭芳才看清楚,竟是葉俊文和葉俊德并楊安慶與越氏合力抬著塊板子,葉閣老趴在板子上,昏迷不醒。不知是燈籠的光暈還是別的緣故,葉閣老的臉色幾乎是青的。牙關緊咬,竟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

    老太太一手拉著陳氏,一邊罵門房:“愣著干什么!還不換手!”

    門房一擁而上,把葉俊文等人替換了下來。兩個文弱書生,兩個女眷,累的齊齊跌倒在地。越氏從不曾受過這樣的苦,放松下來,全身都在發顫。本朝已好久沒用廷仗,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馬還叫驚了,亂成一團。他們只得主子帶仆婦接力把葉閣老抬回家。路上倒有人生出援手,只老太太拒絕了。就是讓世人看看葉家的慘狀,或還有一線生機。

    正在此時,庭芳先前吩咐請的郎中飛奔而至。一同進門的,還有飛魚服繡春刀的錦衣衛……

    第174章 喵喵喵

    朱元璋是rou絲逆襲的典范,以至于他沒有受過系統的國家管理教育,登基后制定制度全憑直覺。他當然是個牛人,但他創造的明朝有太多后世覺得不好的地方。例如官員的俸祿,例如錦衣衛。

    本朝亦有錦衣衛,但遠不如明朝風光。然而畢竟承明制,錦衣衛進家門總歸不是好事。葉閣老還在昏迷,大老爺與二老爺的臨場反應不提也罷。還是老太太道:“大人請明示?!?/br>
    錦衣衛還算客氣,為首的拱拱手:“來請葉典儀去問話?!痹挳?,好似來過千百回一般,熟門熟路的往西次院去了。

    老太太暫無力管葉俊民,只叫下人把葉閣老抬回房中,而后一疊聲的叫請太醫。話音未落,安兒帶著常來的劉太醫沖了進來。

    劉太醫二話不說打開藥箱捏著銀針上前檢視,三部九侯,臉色大變。來不及脫衣裳,直接拿剪子剪爛了后背的布料,趕緊在要緊的xue位上接連扎針。扎針畢,劉太醫又拿出一把小刀來,按著xue位,放出好些黑紫的血液來。上房里的眾人皆屏息凝氣,不敢動彈。隱約的從西邊傳來哭喊聲,但誰都當做沒聽見。

    好半晌,劉太醫才退出幔帳。

    老太太忙問:“要緊么?”

    劉太醫道:“我明日再來瞧,閣老平素還算健朗,夫人無需太憂心。待我開張藥方,速去煎來?!庇盅a充了一句,“是太子殿下吩咐我來的,外頭之事,無需太憂心?!?/br>
    又有先前自家去請的醫生進來,見太醫瞧過了,訕訕的跟在太醫屁股后面伸著脖子瞧,只不敢說話。

    等藥煎好,用灌藥器喂下去,劉太醫又看過一回,覺得今日只能到此,便走了。老太太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了一絲絲。問安兒道:“怎地是你跟著太醫回來?”

    安兒福了福:“回老太太話,我們姑娘使我去找徐世子,好容易等到了他,恰好他帶著太醫,我就跟著太醫一起來了?!?/br>
    老太太左右看看沒有外人,又問:“徐世子說什么了沒有?”

    安兒道:“徐世子說:上覆老太太,不用慌。圣上痛失娘娘,肝腸寸斷,太子殿下并諸位閣老都已求情。待圣上緩過來就好了?!?/br>
    庭芳忙道:“先前房閣老家的公子還特特來報信,可見大伙兒都覺得爺爺冤枉?!?/br>
    老太太疲倦的說:“攔著苗太太,別叫她尋死覓活。還有你們三太太,此事是她作孽,卻是不好罰她。老三做錯的事,她不過嚷出來。明日起把西次院封了,不叫人進出。三房的孩子們……孩子們照原樣上學,只不許亂逛,下了課就回家。不消他們晨昏定省,好好上學吧?!闭f畢,想了想,又道,“把庭琇挪出來,同我住。好好的姐們,別帶壞了?!?/br>
    庭芳有些不忍,道:“庭苗呢?”

    老太太苦笑:“我哪里還顧的了那么許多。苗太太愿家去就家去,她也是命苦,我們不為難她。倘或還想蹭著住,叫她搬去西次院,同她meimei作伴去。三房的那些個丫頭姬妾,盡數打發了。老三就是個禍害,還不能把他們兩口子放莊子上被人利用,只好關在家里。收拾間屋子,待老三回來,關進去便是?!?/br>
    葉俊德怒道:“還關什么關,有命回來即刻打死!不忠不孝沒廉恥的東西!打死了他,侄兒侄女歸我養!”伸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全家就他姬妾多,還不知足,看到個平頭正臉的就要往屋里拉。還有那什么,桃紅?yin娃蕩婦,一并送了官,打了板子浸豬籠!凡是jian夫yin婦,法理上家里就可以打殺的,不現處置了,留著過年?葉家的臉都叫他們丟盡了不說,連累爹爹挨了圣上的處置!便是爹爹無事,咱們家還怎么直起腰桿在朝堂上立足!”不是他只貪念權勢,慢慢敗落的人家,還能活個體面。這樣直跌地底的,當了一輩子官,仇敵何止百千!非得落井下石不可。

    “還有三弟妹!”葉俊德繼續罵道,“不守婦道的東西,有什么不好罰的?全家就見她磨牙,打發了家去,聘禮不要了嫁妝不要了,滾滾滾!”

    “行了!”老太太道,“休她回去沒得叫人說我們閑話。此刻當以不變應萬變才是?!?/br>
    葉俊德氣呼呼的坐下,連灌了好幾杯冷茶,依舊喘著粗氣冷靜不下來。

    大老爺又道:“今日家里誰出了門?不到一天的功夫,圣上怎地就知道了?”

    庭瑤回道:“沒人出門,想是昨晚有人貼著門聽了去?!?/br>
    庭芳也道:“隔壁的房閣老家都一清二楚,實沒有人出門報信?!?/br>
    大老爺不言語了,他此刻只盼著錦衣衛把葉俊民活活打死。家里出了這樣的齷齪事,庭瑤的太孫妃徹底飛了。不獨庭瑤的婚事,原是有譜兒的庭芳的婚事,八成也做了廢。心已痛的麻木,逼著自己思考。庭瑤還好說,各色都拿的出手,許個好點的人家或能補救一二。庭芳本就名聲不好,如今失了門好夫婿,難道要在家里養一世不成?原本,她們姐妹兩個都是助力,如今全被坑溝里了。恨的咬牙切齒,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看他不把三房的崽子們掃地出門,叫他三弟嘗嘗報應!

    陳氏身體并沒有徹底康復,一日驚嚇,她就有些繃不住。庭芳見她都坐不穩了,忙伸手托?。骸澳?,你先去歇歇?!?/br>
    陳氏哪里睡的著,不獨陳氏,家里現下就沒有能睡著的。不提外頭,倘或葉閣老撐不下去,葉家哪里還有翻身的本錢?三年丁憂后,朝堂又哪里還有位置。每個人都惶惶不安,盼著葉閣老醒轉。

    三更的梆子敲過,老太太道:“都去睡吧,天亮了還得去宮里哭靈?!?/br>
    越氏夫妻已有一天一夜不曾安歇,事情比想象中的還嚴重。原想著不過訓斥兩句丟個面子,如今竟是里子面子全無。想著前路,睡意全無。

    今晚葉家自是不眠夜,然而京城里家家戶戶的燈都熄的晚。葉閣老挨廷仗,把整個朝堂都打的散了魂。便是圣上正在氣頭上,該打死的不也應該是葉典儀么?怎么打起閣老來了?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一個問題——圣上老了。能混到權力中樞的人,就沒有不精通歷史的。想起那些驚心動魄的篇章,老皇帝的種種猜疑與瘋狂,所有人都覺得日子將要難熬。房閣老也沒有睡著,他是忠臣,可他亦懂君則敬臣則忠。最讓他失望的是,圣上竟然不聽勸了。

    皇后死了,皇帝輟朝,輟的是大朝會。本來大朝會就是慶典性質的,合該取消。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那么多國家要事要商議。圣上沒有告病,內閣眾臣就要去南書房辦事。先前還好好的,太監進來耳語一番,就發作起來。便是葉閣老辦錯了事,堂堂閣老,也得讓人家先寫折子自辯,何況是葉閣老之子。除了告病已久的首輔,其余的閣老連同太子跪了一排的求情,通不管用。說打就打。怎么連半點道理都不講了嘛!房閣老回到家中,氣的摔杯子摔碗,關門罵了一通,又打發小兒子去葉家報信。自己越想越氣,越氣越想。自來就沒有年輕的閣老,房閣老亦是有年紀的人了,平日里又在女色上有些個……故,到了半夜,就痰迷了心竅,把房家唬的半死,滿京城上躥下跳找太醫。到天明才搶救了過來,卻是病的無法上朝了。

    統共五個大學士,一傷兩重病。圣上白日里動了怒,晚上也蔫蔫的。內閣登時就運轉不開,把剩下的兩位閣老,愁的政見不合都拋開,恨不能替三位閣老求神拜佛。

    太子更是急的冒火,四五月間最易發洪災。才接到奏報,黃河有一處決堤,災民四處逃逸。此刻圣上不大舒服,內閣里最能干的葉閣老躺下了,他接到懇請救災的折子都沒處問人,只好直直沖到戶部,親干起閣臣干的事情來。他還得辦皇后的喪事,跟禮部不停的磨牙。忙完朝政,還得去當孝子。他娘死了,原該所有人都來安慰他的,偏大伙兒都給他添堵。一時想起都是秦家閨女作死,登時惱火的道:“兵科給事中的女兒是那個樣子,他又好到哪里去?趕緊罷免了他!廢物!都是廢物!”

    太子一系把葉典儀兩口子惱的半死,恨不能生啖其rou。好端端的,你鬧屁??!一個沒見過女人,一個沒見過男人偷腥,都什么玩意兒!葉閣老死了倒不怕沒人可用,可就這么嘎嘣一下,連個交接都沒有,后面的人怎么干活?內閣里,首輔就是個占位置的,誰知道哪天咽氣,早不指望他了。房閣老是個君子,雖然看不慣葉閣老弄權,但他是絕對站在嫡長這一邊的。到了史閣老就微妙了,他不反對太子,但他只做“直臣”,竟是圣上那一頭的。錢閣老更不知道想什么,城府極深的人。這也是自然,內閣多重要的地界兒,圣上豈能讓某人一家獨大?幾十年的皇帝,制衡是基本功。本來好好的,跟葉閣老搭上了線。熬幾年皆大歡喜,哪里知道在這個點上捅個簍子!太子都差點氣的吐血,別說一系的其它人了。

    忙亂了一夜,第二日依舊是哭靈,葉家看死了門,只放心腹之人進出。庭瑤守在上房,觀察葉閣老的身體狀況。陳謙則是呆在二門處,預備有人來好接待,總不能再讓姑娘家進進出出,他托庭玬管著弟弟,自家在葉家管起了外物。庭芳帶著一大串子,在家中不停巡邏。走到西次院,只聽里頭哭聲震天,沉著臉進去問:“什么事?”

    庭琇迎了出來,紅腫的雙眼,低聲道:“方才門房送進來一個白條?!?/br>
    庭芳皺眉,她都不許家里人跟外界聯系了。正要說話,就聽庭琇抽噎著道:“秦家老姨娘,吊死了?!?/br>
    第175章 喵喵喵

    庭芳眼皮一跳,忙問:“怎么那么想不開?”

    庭琇道:“外祖被罷官了?!?/br>
    庭芳靜默了好久,仰頭望天。這就是魔幻現實主義么?原本是極小的一件事,誰也沒想到會鬧到現在的地步。秦氏哭成那樣,死的肯定是生母。隱私之事本不好說,圣上著錦衣衛查了后,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秦家老姨娘統共生了兩個女兒,都深陷其中,女兒還連累了丈夫,更連累了秦家所有的女眷。除了去死,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庭芳覺得自己又一次幼稚了。之前還鄙視古人對女孩兒的限制,一個出事連累全家??涩F在想想,換成她兒子要找媳婦,敢找秦家的么?再好也不敢!一顆老鼠屎打壞一鍋湯。秦家葉家各有一顆老鼠屎,現在兩家都被抽了。因那兩口子倒下一片,偏秦氏還活蹦亂跳的,真是禍害遺千年!

    秦家的房子是租的,京城不易居,被罷了官又跟親家交惡,已是打算回川中。秦氏倒好說,隨夫家愛打死就打死、愛活埋就活埋。只苗秦氏為難。秦給事中還算心疼苗秦氏,又不是她惹的事,可苗秦氏打死不愿回川中,那惡霸還在川中盯著她的孩子呢。先前她爹當著官都敢明目張膽的搶,如今灰溜溜的回去,竟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女兒就罷了,真無法了,再心疼也得舍了。苗家他們一支,通只有苗文林一根獨苗,連他都毀了,將來如何去見丈夫?可是京城已無落腳之處,難道現在還能依附葉家么?故苗秦氏跑來同秦氏哭,一半是哭生母,還有一半是自家的絕望。似乎無路可走。原想著投奔親meimei,能得幾年好日子過。哪知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就能問都不問的疑上她。先前聽姨娘說meimei不遭夫家待見,還當是高門大戶難做人,現想來,她meimei那樣子,嫁到誰家不嫌呢?連她這個親jiejie都想把她掐死,就別提婆家了。如今只盼著葉家葉閣老無事,他若有事,姐兩個只好帶著孩子一起抹脖子上吊同姨娘團聚去了。

    庭芳暫不知苗秦氏哭什么,但她知道苗秦氏不能死。本來就是丫頭不對,她要跟著去死,有心人的編排就能坑死葉家。抬腳進入室內,姐妹兩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庭芳厭惡的看了秦氏一眼,拍拍苗秦氏,而后把苗秦氏拖了出來。

    苗秦氏哭的嗓子都啞了,又不敢得罪庭芳,抽噎著問道:“四姑娘有什么吩咐?”

    庭芳勸道:“嬸嬸想開點,原不是你的錯,我們家也無人怪你??粗⒆觽儊?。如今家里亂糟糟的,倘或有什么不當之處,還請見諒?!?/br>
    苗秦氏摸不準庭芳的想法,不敢亂說話。她當然想留在葉家,不留下,她能去哪里?見庭芳的態度不是很冷淡,忙問:“姑娘,我想去給老太太磕個頭?!?/br>
    庭芳搖頭:“待三七后,皇后娘娘出殯,得閑了再說話吧。我問嬸嬸一句實話,嬸嬸是想家去,還是想留下?”

    苗秦氏怔了怔,而后問:“我留下的話,要我作甚?”

    庭芳道:“實話說與嬸嬸知道,葉家上下也不是菩薩。你要留我們不趕你,卻只好同三嬸做伴兒,在家里貓著了。哥哥jiejie倒是能出門上學?!?/br>
    苗秦氏毫不猶豫的道:“行!我不出門,我就在屋里請個菩薩來,替你們吃長齋,保佑葉閣老老太太長命百歲?!?/br>
    庭芳道:“很不用,都是沒法子?!比羲胰龐鹩羞@么明白就好了,葉家也是合該遭劫。當初給庶子娶妻就沒想太多,哪知報到了今日??蛇@又能怪老太太么?大老爺蠢成那樣,老太太都沒法子,個庶子,老太太又能如何?什么鬼嫡嫡庶庶的,葉閣老不偷腥,就沒有葉俊民個極品了。葉俊民不偷腥,更不會有今日之禍。庭芳暗道,都是那二兩rou鬧的,割掉算完!

    苗秦氏認真的道:“葉家大恩,我不敢忘的。說出的話、許出的愿,必得做到。姑娘別嫌我啰嗦,從今兒起,我就吃長齋?!闭f著喊苗文林與苗惜惜,“給meimei磕頭!”

    庭芳忙避開:“嬸嬸休折煞了我?!比~家至少要監視苗秦氏到風平浪靜,能把人安撫下來是最好的。又對庭琇道,“五meimei,你們家里你多看顧些。不是我做晚輩的無禮,三叔三嬸都是不著調兒的,有什么事你趕緊使人來告訴我們一聲兒。如今家里可是經不起半點折騰了?!?/br>
    庭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咬著嘴唇應了。庭芳看的心疼不已,庭琇比她還小,連半大的孩子都算不上。哪怕平日里聰慧些,現在的情況也太虐了。接她去上房過活是可行,可家里亂成一團,將來秦氏關禁閉,這個月是她們母女兩個見面的最后機會了。張嘴想安慰兩句,又不知從何說起。

    苗秦氏忙道:“姑娘放心,這個院里有我。我雖不中用,照看孩子們總是行的?!?/br>
    庭芳長長嘆口氣,對苗秦氏行了個禮:“我們五meimei六meimei并幾個哥兒,就勞嬸嬸看顧了?!?/br>
    庭芳還要巡視別處,囑咐了庭琇幾句,又匆匆走了。她的巡視是不定時的,有時候一刻鐘就轉一圈兒,有時候半個時辰轉一圈兒,有時候則是兵分兩路。家下人根本不知道庭芳什么時候出現,全都緊繃著弦。庭芳走到廚房,滿屋子藥味。正是劉太醫替葉家上下開的藥膳。庭芳想起陳氏的身體,比仆婦們還緊張。估摸著都要回來了,親自看了一回,吩咐道:“回頭一齊送到上房去,把小幾都擺開。老太太并太太們熬的太厲害,不宜吃太多,先送清粥小菜,晚點倘或有人餓了再分別送?!?/br>
    高mama走來道:“太太身子虛,虛不受補,只怕更要清淡些。我熬了些許淡魚湯,姑娘好賴勸著太太多喝些?!?/br>
    庭芳又問:“明日的羊奶備好了沒?”

    高mama跺腳道:“姑娘快別提羊奶,命婦們哭靈,見著咱們家備的是羊奶,都跑去買。價格漲了十倍,還買不著?!?/br>
    庭芳一噎:“那奶豆腐呢?跟蒙古不是打完了么?市面上有沒有?”

    “有,就是貴?!?/br>
    庭芳道:“有就買,能帶進宮的東西統共就那么多,只怕差不多的都貴,也不能叫老太太在宮里頭干餓著?!?/br>
    高mama應了,就有人來報,老太太等回來了。庭芳忙指揮著仆婦們往上房送吃的,自己也跟著往上房去。這么個折騰法,家里人的臉色都很難看?;貋砝鄣脑挾疾幌胝f,都默默喝粥。庭芳用盡量柔和的聲音道:“劉太醫又來過一回,換了藥,又扎了針放了些血。并沒說什么,余者家里沒其他事?!比康男〔迩?,就別拿來添堵了。

    陳氏累的兩眼冒金星,在回來的馬車上直打盹兒。此刻吃著粥,沒半碗就歪過去睡著了。楊安琴身體好些,再說到底心理壓力沒那么大,反應還算靈敏,眼疾手快的把陳氏撈住。庭芳忙喚安兒:“你快把我娘抱回房?!?/br>
    安兒立刻就伸手把陳氏抱起,往東院走了。老太太累的胸中翻滾,似是想吐,又吐不出來。勉強吃了一碗粥,道:“快都去睡。家里有兩個丫頭,亂不了?!?/br>
    幾個主子站起來都打晃,各自叫丫頭小廝攙著回房歇息不提。

    庭芳與庭瑤交班,庭瑤巡夜,庭芳在上房照看祖父順道瞇一會子。庭珮又跑了來,道:“夜里天黑,我來管晚上?!?/br>
    庭瑤道:“你管弟妹們?!?/br>
    庭珮道:“大哥哥管著呢,都在康先生家睡著??迪壬⒋蟾绺鐑蓚€,不至于管不住。我才去三房看了五meimei和四弟,他們家都在哭,好容易勸住了。大jiejie同四meimei先去睡吧,一家子的事,沒得叫你們兩個姑娘家干熬著,我們倒蒙頭睡覺?!?/br>
    庭瑤確實累的很,把巡夜的事交代給了庭珮,自去睡了。庭芳照顧病人有經驗,拖了張塌在葉閣老的床跟前,卷了被子就睡。要緊時刻,就得瞅著有空檔便睡。否則人沒兩天就趴下了,事情必定更糟。見眾人都睡了,庭珮打疊起精神,一邊默背著課本,一邊帶了人滿府竄。時不時進到上房,看看葉閣老燒的如何,是否還有鼻息,是否卡了痰什么的,又看看庭芳有沒有踢被子,有沒有生病。守到寅時,吩咐跟著的人各房通知叫起床,自己抱著幾床大被子,把馬車鋪的嚴嚴實實。待長輩們洗漱過后,都安頓到馬車里補眠。幸而哭喪越邋遢越顯誠心,葉家女眷們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了,從馬車上醒來,胡亂梳了個發髻,又進宮去了。

    陳謙早管了白日的外頭,庭珮接過了夜里。庭樹只管盯著弟妹們不調皮,庭琇與苗秦氏鎮在三房。庭瑤與庭芳機動行事,長輩們只管哭靈和睡覺,孩子們既然管的好,就各自把得力的人帶在身邊照應。家里事情多且雜,每個人都不得閑兒。這么一晃神,就沒顧上小八。

    這一日下午,奶子忽然大哭著抱著小八找到庭瑤:“姑娘??!小八他?。?!”

    庭瑤順著奶子的手一看,只見小八全身浮腫到變形、呼吸短促,混身上下都是皮疹,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第176章 喵喵喵

    在花園里巡邏的庭芳接到消息狂奔至上房,小八已經是嘔吐不止了。庭瑤被丫頭死命掐醒,整個人都木了。庭芳抓住安兒的手:“你腳程快,去請郎中!”又沖出上房,隨手從腰帶里抽了個玉佩,找到葉閣老的長隨:“小八不好了,快請太醫,快!”

    長隨嚇的跳起,同安兒一前一后的跑出門外。庭芳折回上房,不住的問:“這是怎么了?早起我瞧了還好好的,你有沒有胡亂喂東西?”

    奶子嚇的聲調兒都變了,抖抖索索的道:“還不到五個月的人兒,喂什么呢?我我我就喂了點子水。我的奶沒問題啊,日日吃我的奶。我吃的東西也都是廚房里送的?!蹦套訚M頭大汗,“我喂了水就跟著一齊睡了一覺,半道上小八哼哼唧唧,我醒來就瞧見這副模樣了。姑娘……姑娘……”奶子說著就嗚嗚哭了。

    庭瑤眼前陣陣發黑,強撐著道:“派人,先告訴娘,說小八病重?!?/br>
    庭芳一層層的冷汗往外冒,不獨小八,陳氏只怕都撐不過去。偏此刻葉閣老醒了,聽到外頭的動靜,啞著嗓子喊:“怎么了?小八怎么了?抱來我瞧瞧!”

    庭瑤哪里敢抱去給葉閣老瞧,慌忙道:“有些吐,已請太醫了?!?/br>
    葉閣老堅持道:“抱來我瞧。你們好歹要我有點心理準備?!?/br>
    奶子無法,只得抱著湊過去給葉閣老看。葉閣老只消看一眼,心里就涼了半截。顏色都變了,吐的直抽搐,哪里還救的活。饒是他久經沙場,也差點緩不過來。被圣上打板子只在外傷,他混了幾十年朝堂,只要圣上不殺不流放,還叫他當閣臣,連從一品的虛職都沒奪了,他就有的是翻身的機會。所以身上雖痛,人卻冷靜。哪知兜頭一盆冷水,痛的他渾身都抽痛了一下,登時老淚眾橫,哽咽著道:“放我邊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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