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楊安琴苦笑:“我們倆誰沒下過狠手,他就是那番模樣,你父親都管不住。唉……” 陳謙只覺得頭痛:“也不知誰能收服了他?!?/br> 楊安琴眼神閃了閃:“我覺著有個人必能管的住?!?/br> 陳謙疑惑的道:“誰?” 楊安琴道:“你們四meimei,如何?” 第58章 喵喵喵 陳謙愣了一下,才明白母親說什么,忙擺手道:“可使不得!” 楊安琴有些不高興:“親上加親,怎么就使不得了?” 陳謙正色道:“葉家哪里舍得!” 楊安琴張了張嘴,頹然道:“換我也不舍得?!?/br> 陳謙見母親神情低落,委婉的道:“如今兩個都小,性格未定,說什么都嫌早。娘既喜歡四meimei,只先當投緣的外甥女兒多疼疼便是?!?/br> 楊安琴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陳謙繼續勸道:“此事姑母未必全做的主,娘休讓姑母為難?!标惞菢拥男宰?,也就是自家親弟弟才管管。換成別人家的,恨不得一世都不來往。庭芳若不得寵便罷,求了便求了。然觀其性格分明是手心里捧大的,鬧將出來葉家不肯,反倒兩下里尷尬,不如將來再說。 楊安琴惆悵道:“如今的女孩兒越發規矩了,我們全管不住那小子,將來又上哪里去找媳婦管束?” “娘多慮了?!标愔t笑道,“你想要四meimei管著他還不容易?好聲好氣的托她兩句便是?!?/br> 楊安琴搖頭道:“不獨是為了拘著他。才教你四meimei撫箏,我說一句,她已懂了十句。你弟弟原就笨著些,正巧找個聰明的描補描補。又是青梅竹馬,將來更和氣?!?/br> 陳謙也搖頭:“總要真和氣才行,萬一兩個處不來又如何?我瞧著姑母拿四meimei當親骨rou,那便是嫡親的表姐弟,鬧的不像的連你們做長輩的都沒臉?!?/br> 陳謙頓了頓,見母親滿臉遺憾,便道:“至多同姑母透個氣兒,別叫人搶了先。大meimei還不曾找人家,四meimei也太早了些?!?/br> 楊安琴拍手道:“著??!還是你想的周到?!?/br> 陳謙笑道:“您是關心則亂。過幾日他們玩的好些再同姑母說吧,現兩個慪氣呢,姑母心里必不高興的。她要一口回絕,就再無余地了?!标愔t對庭芳印象尚可?;顫婞c在他家不算事兒,當初特特聘了他母親,就是打聽著母親潑辣厲害好管家。庭芳的性格在旁人家或許是缺點,在他家正正好兒。接連兩代主母都是母老虎,陳家早習慣了。 “唉,”楊安琴道,“老五什么時候才懂事兒??!” 陳謙笑道:“還小呢,慢慢來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br> 楊安琴被長子勸了一通,只得罷了。她雖厲害,然囿于時代,習慣性的從夫從子。丈夫不在身邊時,下意識的征求兒子的意見。尤其是自己都猶豫不決,只得先按下不表。又夸陳謙:“你越發周全了,才打發丫頭去送衣料。四姐兒的新衣裳叫油污的不成樣子,她當下就惱了。我還說回來尋幾塊好的,難為你知道東西在哪里。換做你爹,手指著都找不著?!?/br> 陳謙疑惑道:“油污?” 楊安琴奇道:“你不知道?那你送什么衣料?” 陳謙只覺得一陣陣肝疼,咬牙切齒的道:“我是聽說五弟潑了四meimei和七meimei滿頭滿臉的蚯蚓送的,還送了七meimei一份?!?/br> 楊安琴:“……” “才幾步路的功夫,潑完蚯蚓又潑油,他到底要怎樣?”陳謙怒道,“頭先就是他惹事,他在家是老幺兒,咱們都讓著他,越發慣的無法無天了!” 楊安琴才知道庭芳還被蚯蚓襲擊過,越發心累。緩了好一陣才站起身道:“罷了,我厚著臉皮求你四meimei管管吧?;蛟S她管的住也未可知。咱們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br> 說話間天已經暗了下來,陳謙道,“可要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娘別誤了時辰?!?/br> 楊安琴看了看天色,抬腳出了東廂,去正房東間找庭芳。庭芳已抓著些手感,左右手的協調性慢慢回籠。再抬頭時,譜子已看不清了。肚里抱怨了一句沒點燈的古代,就見楊安琴進門了。忙站起來道:“舅母回來了?!?/br> 楊安琴笑道:“走吧,我們去伺候老太太吃了飯,回來一齊吃?!?/br> 庭芳起來活動了下胳膊,不好意思的道:“左手不大熟練,有些僵?!闭f著看了看身上沒什么不妥,就扶著楊安琴往外走。 陳氏屋里已聚集了一群孩子,庭蕪見到庭芳,先跑過來在庭芳耳邊悄悄道:“大表哥賠了我衣料?!?/br> 庭芳愣了愣,遂笑道:“那你就收著?!?/br> 庭蕪道:“你也有吧?單二jiejie沒有?!?/br> “原是他賠禮道歉,又不是送禮。你若不安,叫上二jiejie挑一塊便是?!?/br> 陳氏笑道:“你們兩個又說什么悄悄話?什么時候淘氣道一處了?” 庭蘭嘟了嘟嘴,沒說話,心里一百個不高興。她前陣子那樣哄庭蕪,轉頭就被庭芳哄去了,白瞎了她的功夫。 庭芳何等人?單看庭蘭的表情便知她吃醋。拉著庭蕪的手走到庭蘭跟前,也咬著耳朵道:“才五表弟把我跟七meimei的衣裳弄臟了,舅母賠了好些料子,咱們一塊兒裁衣裳穿?!?/br> 庭蘭驚訝了一下:“怎么回事?” 庭芳壓低聲音道:“咱們回來悄悄說?!?/br> 有共同的秘密會拉近距離,庭蘭八卦之心乍起,只可惜大人都在,不好隨便,只得作罷。庭樹見庭蕪連續幾日都跟庭芳親近,心里也有些不爽快。次后見姐妹三個湊做一處,又釋然了。meimei們都大了,自然是姐妹們玩的多。 等陳氏收拾完畢,一行人往老太太院里走去。陳氏出了月子,又添了楊安琴,越發顯的熱鬧。廳里險些坐不下,兄妹們擠了擠才騰出空間來。故陳謙陳恭兩個外男并不常來,省的裹亂。 人老了就喜歡熱鬧,老太太瞧著滿屋子孫男弟女十分高興。一個女人等于五百只鴨子,一屋鴨子年齡分了幾段,自然聊不到一塊兒去。場面話過后便是各自說話。庭珊見庭芳換了衣裳,便問:“我聽說表弟又招你了?” 庭芳無奈的道:“潑了我一身油,衣裳是換了,晚間還要洗個澡?!?/br> 庭琇滿臉愁容的道:“我也有個表哥,只盼著像謙表哥吧?!?/br> 庭芳道:“你表哥要來?” 庭琇點了點頭:“姨夫沒了三年了,姨母在夫家過不得,回了外祖家。不瞞你們說,我外祖家屋子窄,單她一個還好與老姨娘擠一擠,偏帶了對孩子。只把外祖家擠的水泄不通。前日外祖母打發人來問我娘可否借住?!?/br> 庭珊奇道:“我聽說外頭有賃屋子的,何不賃幾間?不是我不歡迎親戚,主要是怕他們不自在?!?/br> 庭琇道:“也是沖著咱們家先生來的,我那表哥表姐是一對龍鳳胎,老家也有族學。只是孤兒寡母……”說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庭芳秒懂,宗族就是個弱rou強食的叢林。若是強者,在里頭混著就極舒服;若是孤兒寡母,呵呵。族里恨不得一根蔥都不放過。她上輩子經過的那么多風言風語,不就是因為聚族而居么?還有說她只是獨生女,立逼著她爹過繼的呢。也就是她家條件一般才逃脫了。如今她穿了,也不知父母怎么辦。想到此處,埋藏在心底的難過又涌了上來。 庭珊隔著庭芳問:“他們就真打算過來?” “不知道,”庭琇道,“總要問過老太太?!?/br> 庭珊想了想,庶子媳婦反倒不好拒絕。家里并不差那些,誰家沒有三五家窮親戚來投呢?便丟開了。推了一把庭芳道:“你又發什么呆?” 庭芳醒過神,隨意找了個借口:“才跟著舅母學箏,一時想迷了?!?/br> 庭琇來了興趣:“好學么?我也喜歡箏,只沒得學?!?/br> 庭芳扯了扯嘴角:“你去拜師便是?!?/br> 庭琇早羨慕庭芳學的各色才藝,如今又添了箏,越發把姐妹們甩在后頭。猶豫著問:“舅母收不收弟子?” 庭芳不欲給楊安琴添麻煩,便只說不知道。庭琇到底動了心,待回家與母親商議。 閑話一陣,老太爺回來了。眾人紛紛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分成兩撥散開?;氐綎|院,又齊刷刷的進了陳氏的正屋。孩子們多了,吃飯需得開兩桌。陳氏、楊安琴帶著陳謙陳恭并庭樹坐;庭瑤帶著三個meimei坐。陳謙陳恭沒去請安,早等在屋里了。待陳氏等人回來,紛紛坐定。 忽然,一個東西朝庭芳丟來,庭芳本能的用手一抓,登時痛的大叫。攤開手借著燈光,竟是一條肥大的毛毛蟲。 陳恭跳起來,指著庭芳道:“我看你裝到幾時,露陷了吧?哈哈哈!” 庭瑤忙端起蠟燭照向庭芳的手掌,已是腫了。 第59章 喵喵喵 庭芳看著瞬間腫成包子的手掌面無表情。陳恭是個熊孩子,毋庸置疑。但作為一個擁有成年人靈魂的人,犯不著跟熊孩子計較。很多時候所說的宰相肚里能撐船,并非做了宰相就有多寬容,而是一種屬于強者的傲慢。就好比走在大街上無緣無故被人撞一下,如果對方是個成年人,修養不好的就要罵句娘了。但如果是個2歲的豆丁,不是變態的話,沒準小心肝還能被溫柔的撞擊,咧開嘴傻笑。于庭芳而言也是如此,除非真的觸動利益了,葉家的兄弟姐妹們她是要有多寬容就有多寬容,誰沒事跟孩子們計較,幼稚不幼稚啊。 但是,現在不是計較不計較的事了!毛毛蟲的種類特別多,有毒的數不勝數。陳恭在二月里翻出條毛毛蟲來,可謂處心積慮。在沒有抗生素的古代,今天中毒明天嗝屁的事遍地皆是。庭芳就是再寬容,面對要被“意外殺害”的情況也要動真火,何況她是傲慢而不是真寬容。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趁著眾人都愣神的功夫,用筷子夾起毛毛蟲,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箭步沖向陳恭,把被筷子夾的毛毛沖往他脖子上死死下按。登時,陳恭的慘叫響徹云霄! 庭芳冷冷的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古人誠不我欺?!?/br> 比起庭芳,陳恭是真孩子。脖子上如火燒般的灼痛刺激的他哇哇大哭。屋里如同被解開了靜止鍵,瞬間變的靈活。各自的媽摟著各自的娃大哭,陳謙顧不得形象,扯著嗓子大喊:“快去請大夫!” 庭瑤也急道:“茉莉去報老太太知道,請太醫!” 胡mama急的冷汗直冒:“怎么辦?怎么辦姑娘你的手是痛還是癢?”說完恨不得摁死陳恭,就算要惡作劇也白天啊,黑燈瞎火的有傷都不得處理。 庭芳還保持著冷靜,死過一回的人心理素質就是不同。平靜的道:“又痛又癢,毛蟲刺斷在里面了。mama快叫廚房升火熬膠,把刺粘出來。再打盆開水,記得要是開水,盆要干凈,放鹽。天氣還冷,端過來差不多溫了?!?/br> 胡mama含著眼淚拔腿就往廚房跑。陳謙忙問庭芳:“要緊么?” 庭芳沉著臉,冷笑:“我又不是大夫,怎知要緊不要緊。橫豎要死咱們一塊兒死,一命抵一命,我卻不虧?!?/br> 陳氏和楊安琴哪聽得這話,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庭芳用沒受傷的右手抽出帕子替陳氏擦淚:“娘莫哭,哭也沒用,如今看天看命了?!泵x有很多種,黑燈瞎火的看不清??吹们逡矝]用,她又不是學昆蟲的。要不是工作里做過相關的科普性文章,她連被毛毛蟲蟄傷之后有什么結果和處理方式都不知道。運氣很不好,劇痛之后開始出現奇癢,標準的神經毒素。只希望毒素不要太狠,拔出絨毛消炎就算了,若是有了皰疹,也就是中醫說的熱瘡,她還是用冰水泡著手,趁早吃點好的吧。 大房亂作一團,老太爺和老太太接到信兒飛奔而至。老太太積威深重,幾聲斷喝便止住了亂象。叫把兩個孩子扶到炕上坐好,點上無數蠟燭,把房內照的通明。庭芳忍著奇癢,深呼吸幾口才找回了聲音,吩咐道:“把鏡子都搬來!”反射會加強光線,感謝義務教育小學課本。 陳恭哪有庭芳的毅力,早就伸手去撓。庭芳看見了當做沒看見,還是老太太道:“舅太太快抓著他的手,毛蟲蟄了斷斷抓不得,那刺要進了rou里,非得爛了不可?!?/br> 楊安琴富貴小姐出身,哪懂這個?聽老太太一說,嚇的死死攥住陳恭的手:“祖宗!千萬別抓,千萬別抓!” 不多時,廚房的人端了鹽水進來道:“四姑娘,盆子都用鹽擦干凈的,同新的一樣,奴才們不知道放多少鹽,把鹽包帶來了?!?/br> 理論上生理鹽水沖刷即可,但因是外傷,濃一點并沒有什么。庭芳并不答話,只問:“膠熬好了沒有?”心里暗罵,去他媽的古代,連膠布都沒有!魚膠豬皮膠熬到猴年馬月去!又追問:“有石花菜么?” 廚房的仆婦搖頭:“咱們家沒人愛吃那花膠補物,現熬著,猛火?!?/br> 庭芳只覺得手掌越來越癢,忍的全身發抖,強行分神道:“把蓋子漏氣的部分全用布條蒙住?!?/br> 老太太看向楊安琴:“舅太太,你娘家那頭有人愛吃花膠么?若愛吃,只怕都燉著,咱們要一盅來!” 一語提醒了楊安琴,帶著哭腔道:“我亦不知,如今他們日子大不如前,恐愛吃也沒有。我打發人去問問親戚們?!?/br> 老太爺的臉比夜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見陳恭難受的在床上打滾,就只毛毛蟲的毒性。庭芳雖然汗珠滾落,卻依然沉穩有度。他原就疼庭芳,如今見她有大將風范,更是恨不能直接把陳恭就地打死!一撩下擺:“備車!我要進宮!” 老太太唬了一跳:“進宮???” “不然呢?”老太爺道,“等你們一家家問過去,天都亮了。既是貴重食材,宮里必有。也無需驚動誰,只去大門口求人找御膳房即可。派個人抬銀子,今晚用銀子都要砸出道兒來!”呵呵,皇宮都關門了,宮外王爺要斷氣了都砸不開門,何況他們家。只是他坐不住,索性去皇宮大門外守著,等到開門時省了路上的功夫。再有看門的不少乃勛貴子弟,沒準兒誰家就有,更省事。 老太爺夫妻出身不高,在老家時沒少聽過類似事情。他想起當日遠房親戚來家求藥卻沒把孩子救過來,心就寸寸下沉。不待老太太說話,急沖沖的出門去了。 庭芳方才還忍著,此刻卻是眼淚刷刷的掉。大半夜的宵禁,雖不禁求醫問藥,但跑去皇宮要東西,在皇權至上的年代,還不知受什么委屈。她不想死,所以說不出阻止的話。但九年的時間早讓她認清如今是什么時代,對爺爺要受的委屈有更深刻的認識。爺爺真的很疼她。 陳氏見庭芳哭了,哽咽著說:“姐兒忍著點,太醫就到了?!?/br> 庭芳喉嚨腫的說不出話來,艱難的“嗯”了一聲。 劉太醫比老太爺來的早,進門先看到庭芳的手掌和陳恭的脖子,倒吸一口涼氣:“你們……你們……大冷天兒也能找出此等毒物!得把毒刺挑出來!” 毛蟲的毒刺哪是那么好挑的?庭芳的手都成饅頭了,更看不清。劉太醫忙問:“有膠沒有?” 老太太道:“家里現熬著,我們老頭子去宮里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