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凝被彭希抱在懷里，雙臂一起摟著在胸口，像個防衛動作。他抖得更厲害，還在不斷掙扎，雙目圓瞪著面前平靜的池崢明。

    “簡先生?！迸硐２粩喟矒崴?，讓他從這種暴動的情緒中抽離，“簡先生，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我在這里，你千萬不能沖動?！?/br>
    “放開我……”簡凝雙手企圖掙出，“我為什么這么對我，我要去殺了他……”

    “好好……但不是在這里?！迸硐ＹN著他的耳朵，他怕他們兩人在人群中過于矚目，左右看道，“我們先回去好不好？先回去再說……”

    簡凝掙扎的力度逐漸變小，他喘息著身子軟了下來，后背靠到了彭希的胸口。彭希順勢接住他，雙目穿過人群，看見了站在水缸裝置邊上站著的池崢明。

    彭希雙眉緊緊擰著，面如齜牙的雄狼，在遠處死死盯著池崢明看。

    池崢明轉身用手敲了敲水缸的玻璃壁，挑釁了他一下。

    “走吧?！迸硐堊『喣募绨?，把他轉過身子。

    剛走幾步，簡凝抬肩打掉他的手，兀自向前走去。

    所有的喧囂都到了腦后，彭希跟著簡凝回到了休息室，簡凝背影單薄，總覺得搖搖欲墜，彭希又不敢上前去拉他，只能默默跟著。

    雖然總想看看簡凝另一面的樣子，但又覺得簡凝最近情緒大起大落得太快了，好像每一次都把他逼入零界點又觸底反彈，不免又多了些擔心。

    簡凝進了休息室，還是那個狹小的休息室。簡凝走到桌邊坐下來，額發因為方才的拉扯有些凌亂，頭上那個精心設計的破敗皇冠歪到一邊，彭希心疼他，走到他面前蹲下來。

    “簡先生?！迸硐Ｊ謹R在自己膝蓋上，仰頭看著他，“要不要先回去？”

    簡凝垂下眼看他。

    彭希忍了半晌，還是伸出手覆蓋到他的手背上，簡凝沒有抽走，也沒有別的表情。

    “池崢明在刺激你?！迸硐Ｕf，“平時你一定不會這么大意，最近一定是太累了才會著了他道呢?！?/br>
    “……”簡凝搖搖頭，閉上了眼睛。

    彭希躊躇半晌，從地上站起來，找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開口：“簡先生，池嶸林的事，我從你……從別人那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合適的時機，但或許我們可以談談這件事?！?/br>
    簡凝沒有回應他，依然閉著眼。

    “你答應過我吧?！迸硐Ｕf，“你還欠我一個秘密，我想聽這個可以嗎？”

    簡凝不回答他。

    彭希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簡凝忽然開口道：“玻璃裝置從沒有對外界公開過，它的殘骸一直在我家的花園里。就算是網上之后一直流傳的池嶸林死前的最后一張照片，也只是局部的看不見整體。池崢明知道在我身上拿不到錢，把所有未公開的創意照搬，如今還拿著我的東西說紀念他的弟弟?！?/br>
    “那這也不是他的東西??！太惡心了吧！”彭希震驚道，“沒有別的法律手段可以制裁他嗎？”

    “他料定我不會對他怎么樣?！焙喣行┟摿?，雙肩垂了下來，“這是我未公開的作品，而且他但凡把自己的弟弟搬出，所有輿論的矛頭都會指向我……我過夠了這樣的日子，閉口不談，不再發聲，一直到今年才敢帶著品牌試水，果然我有了動作，他就一定會變本加厲地針對我?！?/br>
    簡凝沒有細說那些“這樣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但彭希能讀出他對“這樣的日子”的恐懼和驚慌。

    “可這東西是你的?！迸硐Ｓ行╇y過。

    簡凝頓了頓：“……我第一次有這個裝置的念頭到最終成型花了不少時間，那時候水下攝影還沒有現在那么普及，我想試試一個水缸內被養著噩夢和水缸外的自己交流的情景……當時并沒有定奪究竟是誰，池嶸林是自己說想試試水缸里的那個角色?！焙喣f，“他和我提出后，我考慮了很久，雖然他當時是我最喜歡的模特之一，但仍然和我構想內水中的人有點差別?！?/br>
    “那最后為什么還會考慮他呢?！迸硐Ｈ滩蛔?。

    “AQA不是一出現就是一棟大樓的?！焙喣f，“池嶸林算是陪著我從無到有的人，他氣質特殊，和我早期想呈現的設計感契合度太高，如果真的沒有那個百分百滿意的人，他也是個好選擇?！?/br>
    簡凝有些疲倦，修長的手指搓了搓臉：“我和他在國外認識，回國之后我患有嚴重的焦慮癥，遇見事情緊張難受會渾身發冷嘔吐，嚴重的時候會崩潰，他和我年紀相仿，卻很會照顧我，給了我很多鼓勵。他、許柯、陳菲和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人，在一個小工作室閣樓里慢慢起來，他們陪著我做了第一個讓品牌方賞識的設計作品，讓我在服裝界嶄露頭角，之后AQA才慢慢有了起色?！?/br>
    彭希聽見他的回憶，心里總有股難言的酸澀翻滾，簡凝垂下眼：“事業上我一直感激他們，感激于他……但他太偏執了，尤其是后期，他似乎非常不喜歡池崢明的管束，進入模特圈后壓力也日益增大，酗酒和身體緣故變得比我還易怒，我們倆在一起就像兩個隨時隨地會爆炸的火藥桶?！?/br>
    簡凝嘆息道：“還有，他很喜歡我?！?/br>
    彭希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雙眼沒有看簡凝，淡淡應聲：“是嗎?！?/br>
    “他用一種很偏執的態度在給予我愛，因為我們并沒有什么關系，但他卻要求進入到我生活的方方面面里。我擔心他的精神狀態，前期還會掙扎，后期也就有些妥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