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嗯?!碧K長越伸手拿回,揣回懷里。 珠華:“……”都、都不客氣一下?你退的時候明明那么干脆啊少年! 蘇長越自然明了她的未言之意,這次一雙眼睛整個彎起了:“因為我后悔了,珠兒?!?/br> ☆、第62章 珠華輕哼一聲:“這會兒我又不是‘葉姑娘’了?” 她先前沒說,可不表示她沒注意到這個差別。 蘇長越不語,眼中閃過一點笑意,然后雙手抬起合于胸前,拱手一禮。 這認錯態度太端正,珠華大為滿意,再沒得挑剔,欣然接受了這個套路,不過同時注意到他的手:“——不行,我還是給你找點藥?!?/br> 她堅持著進內室找到藥膏,又喊隔壁的玉蘭打了小半盆溫水來,候到蘇長越簡單把傷口處理好,才正式分賓主坐下,換上新茶,開始談話。 珠華先問了問蘇家如今的景況,張推官雖也打聽了點,不一定有蘇長越本人知道的清楚準確,不過幾句問過,倒是出入不大。 蘇家現余下的除了蘇長越和兩個meimei外,還有一個孫姨娘,蘇家在安陸老家有舊居,他們返鄉后就住回了老房子里。老家尚有幾門親戚,親戚們雖因分隔兩地,來往不便有些疏遠了,不過人都還不壞,在蘇父蘇母的安葬及蘇長越兄妹三人的落居上都幫了把手,蘇婉初到安陸水土不服,病了一場,親戚們也幫著介紹了好的大夫;如今熬過了最起初那一段兵荒馬亂的多事期,差不多已安定了下來,蘇長越也才抽出了空,把meimei們托給孫姨娘照管,然后獨自趕了過來。 “你meimei現在還好吧?”珠華問。 想一想也是慘,這倆年紀都比她小,一下都變孤兒了,萬幸上面還有個哥哥撐著,不然真不知該怎么活下去。 蘇長越點一點頭:“喝了兩劑藥就好了?!彼聊?,又道,“只是心里還有些緩不過來,娟兒雖然沒病,也是一樣,兩個丫頭以前能鬧騰得很,現在對面坐著,有時半天都沒有一句話?!?/br> 這就不是看大夫能解決的事了,此時也沒有心理醫生這個分類。珠華只能安慰他:“你回去多陪陪她們,過一陣會好的?!?/br> 蘇長越低低“嗯”了一聲,父母在時,他主要的任務是讀書,間或出門能給meimei帶個糖人風箏之類的就算好哥哥了,并不實際接觸怎么養孩子,如今父母皆去,這個擔子一下全落到他身上,雖還有個孫姨娘,然而她不過一個內宅婦人,又是妾,出門做客的機會都少,見識十分有限,給管個衣食還行,再說別的,就說不上了。 “我以后會小心行事的?!彼悬c沒頭緒地冒出一句。 仇不能不報,但他會盡己所能,不讓親眷再落入如此境地。 珠華聽懂了,她做好決定之后其實就沒再多想這件事了——因為她已經想得很清楚,蘇長越要先守完三年重孝,然后再舉人、進士一步步去考,鄉試三年才一次,一次不中就得再等三年,而這一關過去,下一步的會試在鄉試的隔年,假如在考完舉人后緊接著的這一步沒有邁過去的話,等待下一次會試又是個三年,這還是不把萬閣老那邊的阻力計算在內,純以正常步驟衡量出來的結果。 總之,就是很耗時間。很可能不知不覺就滑過去了十年——這不是她看輕蘇長越的讀書能力,而是科舉這件事,和學問當然有關系,但不是有絕對關系,珠華記得很清楚的明朝有一個倒霉蛋,后世給他下的評價是著名的文學家、書畫家、戲曲家、軍事家,這一串名頭足以撂倒他同時代皇榜上的大多數進士英才,但不幸的是,這個倒霉蛋連考八次,考過不惑之年,卻連個舉人都沒有中,最終潦倒而去。 ——這位有大才的倒霉蛋姓徐,名渭,字文長。 而假使以這是個例不提的話,還有個現成的人選參照,她縣令爹,二十五歲中的進士,已是很難得的賢才精英了,連郡王之女都加以青眼,且念念至今不忘。蘇長越今年才十六,比照著縣令爹這個難得的人才也是九年之后的事了。 所以,那么久之后的事,何必現在就開始煩惱呢?誰知道中間會發生些什么。 珠華就很淡定地說了一聲:“好?!?/br> 反是蘇長越微訝起來:“你一點也不怕?” 小娃娃這膽也太大了吧?——若是原來,他大概會以為她是小孩子不懂事,聽他說了也不確切明白其間兇險,傻乎乎地只要遵守父母給定下的婚約;但從她剛才訓她三表姐那番話看,她顯然比他以為的通曉道理得多,恐怕即便他不說,她也知道自己的選擇將要面臨什么。 呃,珠華是不大方便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他的——說反正離你對上萬閣老報仇還有好些年呢,所以她不著急?雖是實話,明擺著也是打擊人,不禮貌。 她想了想,很快給自己找了個體面的說辭,就嚴肅起臉來,深沉狀道:“我覺得,人生的禍福是很難講的,一時的厄運,并不能就此決定人的命運,命運應當是握在自己的手里,你堅持住,不自暴自棄,那總有一日會迎來撥云見日。老子不是都說過,禍兮,福之所倚也?相反,你要趴下了,那才是真的完了,再也沒有轉禍為福的機會了?!?/br> 這是她臨時想的,不過說完就發現拿來安慰自己也行,可不是嘛,像她,上一秒還揣著三百萬的卡發著橫財夢,下一秒就穿了;穿過來以為有萬貫嫁妝,下半輩子不用為錢發愁了,結果,被錦衣衛抄走了。 老天爺的心情太難琢磨,她也不想琢磨了,就認了這個倒霉,往后自己的命運自己決定,蘇長越在人生的最逆境里都沒有長歪掉,選他沒什么可擔心的——風水都有個輪流轉的說法,就不信她還能倒霉第三回! 這么一想,珠華的脊背都跟著直了直,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有毅力,除了她說話時不時露出的那個缺顆牙的牙洞有點畫風不諧外,這碗雞湯熬得簡直完美。 蘇長越都被忽悠住了,小孩子說出大道理尤其能震動人,他便要跟著認真附和兩句,話未出口,聽珠華忽然話鋒一轉,問他:“萬閣老今年多大呀?他做到這么高官了,年紀應該肯定不小了吧?” “……是,”蘇長越卡了下道:“六十二?!?/br> 擱后世都是普遍退休年齡了!珠華大喜,她是突發奇想問的這個問題,這時脫口便道:“這么大了,說不準過幾年就死掉了!” 蘇長越:“……” 珠華沒意識到自己在他那里有一瞬營造出一個滿高大的泡泡,這會被戳破了。她喜滋滋繼續往下盤算:“就算不死,他年紀這么大了,人一老,腦子多半就要有點糊涂,反應能力更要跟不上,皇上體諒他一回兩回,可沒耐心一直體諒他,他想一直把圣寵維持下去可難,沒了圣寵,我們找他報仇就容易多了,說不準都不等你出手,他先被言官們拍下來了?!?/br> 蘇長越:“……” 他先覺得小娃娃畢竟小,還是幼稚,結果再聽下去,她居然不是信口詛咒出氣,而是確有自己的道理——萬永糊不糊涂他不知道,皇帝是確實糊涂了,而且是因為年老而糊涂的,他年輕時修道可沒修成這么瘋魔。萬永現在也許還沒糊涂,但隨著他年紀的進一步增長,小娃娃說的話還真是很有可能實現。 珠華豈止是有道理,她心中根本是有活例子的,所以非常胸有成竹,再問他:“萬閣老有兒子沒有?腦子很厲害還會寫青詞的那種?” 蘇長越終于能回話了,也同時跟上了她的思路:“有一個,但學問很差,今年三十二了,勉強從國子監里混了個監生,再去考鄉試,一直沒中——” 珠華略不放心:“真的很差?”考不中舉人其實不能一定說這個人就無能,也可能就是運氣差。 寫不好八股文,但有其他長才甚而留名青史的好幾個呢,比如上面的徐渭。 蘇長越略一頜首:“以萬閣老的權勢,是可以替兒子通這個關節的,但他沒有?!?/br> 這說明的說服力太強了,萬家子的學問得差到什么地步,才能讓萬閣老連后門都不敢給他開哪。 珠華放下心來,聽他繼續說:“——后來他也不考了,就天天瞎混著,是京里有名的紈绔子弟,順天府那里壓了厚厚一疊告他的狀子。萬閣老先還試圖讓他以監生入仕,給他找了差事,但他什么也干不下去,連弄砸了幾個,萬閣老拿這個兒子毫無辦法,只能由他去了——他是肯定幫不上萬閣老什么忙的,只能拖后腿?!?/br> 哈,這個萬閣老也是低配版的,嚴嵩有嚴世藩,他只有個敗家貨,雖然萬閣老身邊的幕僚也不會少,不過上陣父子兵,這些幕僚怎有親子靠得???用起來肯定沒那么順手。 珠華更開心了,她覺得她都不用想報仇的事,直接等萬閣老自己把自己作死就行了。 蘇長越自然也理解到了她的意思,心中很有幾分不可思議——這說起來不算艱深,可要知道往這個方向推想很難,他就從沒想過。 父母逝去后,萬閣老開始變成橫亙在他面前的一座高山,他矢志要推倒,但怎么推,能不能成功,卻是一點譜也沒有,他目前能立下的只有志向而已。 小娃娃的奇思妙想給他指出了一條路,雖然仍然有荊棘,有迷霧,但起碼,這是一條明確的路了。 而不是如四面圍城,他坐困其中,不知向何而去。 蘇長越真是覺得十分費解,因為珠華不知道萬閣老多大,也不知道他的子嗣,很顯然不可能是從旁人那里聽來的話,而純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可她怎么能想到的?他印象里只有這是個很可愛的小娃娃,至于格外聰慧什么的,呃,他以前真沒察覺到。 珠華可不管他的,她把雙手一合,誠心誠意地祈禱了一下:“最好保佑萬閣老明年就死掉!” ☆、第63章 傍晚時張推官回來,知道蘇長越來,十分意外,特把他單獨叫去書房聊了聊。 聊完私下過來找珠華:“珠兒,你別擔心,我看長越是個成大器的模子,你不悔婚很好,你嫁與他,可能受一時困窘,但不會一世如此的?!?/br> 珠華點點頭:“舅舅,我知道?!辈蝗凰珥標浦鄣赝肆?,婚約什么的,對她可沒多大約束力。 “你的嫁銀雖被錦衣衛抄走了,不過你舅母那里還有五千兩替你存著,另有光哥兒的五千兩——你二舅舅把孩子養成那樣,沒有道理收光哥兒母親的銀錢,他用掉的那部分,舅舅替他補回去,到時候一并作為嫁妝給你帶走,和光哥兒說一聲,想來他再不會有意見?!?/br> ——張推官說二房“把孩子養成那樣”,是因為看到了葉明光的變化,圓球一般的小胖子,到珠華手里大半年,瘦成眉清目秀的正常孩童一枚,既精神又活潑,對比太鮮明,什么也不用說了,二房把人當豬養的真相暴露無遺。 張推官不提,珠華一時還沒想到還有撫養費的事,她先道:“不,光哥兒的錢就是光哥兒的,舅舅要還是不要,是舅舅和他之間的賬,總之我不要?!?/br> 而后心里就忙著算開了,她現在大概知道物價了,張萱幫母親理家,她有意去瞄過幾眼,以張家的人丁,排除掉走禮及非常態的大項開支,單算衣食日常開支的話,一年的家用大概在兩百兩銀左右——她有五千兩,仍舊是一筆小巨款呀! 她整個開心起來了,就說嘛,天無絕人之路,有這筆錢打底,她心里可要有底氣多了—— “那么,長越給你的欠契呢?你拿出來還給他罷?!?/br> “……”珠華醒過神來,警惕地看張推官,“什么?我不給,一碼事歸一碼事,那是他欠我的,錢沒還給我,我為什么要還欠條?!?/br> 張推官沒料到她這么干脆地拒絕,挺意外:“珠兒,我以為你不在意銀錢——光哥兒那五千兩你不是不肯要?不如你就當做是舅舅收了光哥兒的,然后再貼給你的罷。有這一萬兩,到時候你嫁過去當不至于太受苦了。至于欠契,你還是還給長越為好,你既已不應他退婚,索性把人情做得再周全些?!?/br> 他把聲音壓低了,繼道:“你無父母撐腰,天生比別人吃了虧,此時能與他施恩,是難得的機會。長越能跑這一趟,可見良心上不需擔心他。你在一個有良心的人少年艱難時幫了他,往后一生就要好過得多了,便是你偶爾脾性古怪,他也不至和你計較,盡有容讓的?!?/br> 珠華先聽著很感動,因張推官這等城府的人,能把事情扳開了,露出內里心機和她說到這個地步,是挺不容易的,也是全然在替她考慮——連葉明光相比之下都隔了一層,珠華頭一回鮮明地從他身上感覺到有血緣的娘家舅舅的模樣;但再往后聽到最后一句,她的臉頰就鼓起來,不怎么樂意了:“舅舅,你到底是哪邊的呀?什么都沒發生呢,就是他讓著我了,哼,我有這么壞嗎?” 張推官搖搖頭,無奈一笑:“舅舅和你說正經事呢,莫撒嬌搗亂。欠契呢?長越現在家里只有婦孺,他不放心,明天一早就要趕回去了,你把欠契拿來,今晚就還給他?!?/br> 珠華沒聽進去他的話,只是驚悚地瞪他:誰、誰撒嬌啦?! 張推官看出來她的意思了,嘆道:“又別扭上了,你說你,這脾氣哪里來的,你娘當年的性子只是有些急躁,可不像你這么倔?!?/br> ……那是因為你外甥女里面的芯子換過了。 珠華略有些心虛,雖然不是她的錯,她也擰不起來了,假裝沒事地把話題轉移回正題:“光哥兒的錢舅舅不用說了,我不會要的。我要是窮到一文不剩了,問光哥兒借點還說得過去,我也不會硬撐著,但我還有五千兩呢,那怎么好想他的錢?就算從舅舅手里轉了一道,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我自己做的選擇,自己負責,沒有拉光哥兒替我墊著的理?!?/br> 外甥女年紀雖小,但做人剛直,張推官聽得甚是欣慰:“那長越的欠契——” 珠華干脆道:“我不還。他什么時候還錢,我什么時候才還欠條?!?/br> 張推官略頭痛:“……舅舅和你說的話都白說了,你們以后都是一家人,硬較這個真做什么?!?/br> “因為舅舅想錯了,其實我是很在乎銀錢的?!敝槿A道,“我知道舅舅是為我好,但是花五萬兩買這個人情,太貴了,我舍不得?!?/br> 張推官無言以對。 外甥女太坦白了,反而不知道還能和她說什么好了。 珠華還有更坦白的呢,看在張推官今天很靠譜的份上,她靠著書案,一并交待了:“舅舅,我不是擰著不聽你話,我有正經理由的。舅舅想,我把欠條還了,他無債一身輕了,可能就要有空動別的心思了——找個丫頭還是納個妾什么的,我比他小五歲呢,這種事很難保得住的。我又不能拿這人情換他給我許諾一輩子不二色,就算他肯答應,這么要挾來的承諾,他不舒服,我也不稀罕。不如就讓他欠著,他一邊要好好讀書,一邊要想著怎么還錢,兩邊都是壓力,再有心思想別的,我也只好認了,好歹到時候我還有錢,我自己找樂子,日子也不會壞到哪里去?!?/br> 這、這是歪理——張推官咬牙想,哪有正經姑娘這么動腦筋的,還“自己找樂子”,這叫什么話,他的那些算計已經不怎么君子了,聽珠華堅不肯要葉明光的銀錢,他還有一瞬自愧——誰知她心眼更歪! 她又才這么小,怎么琢磨得出這些事的,張推官簡直細思極恐,更恐的是,他居然覺得還挺有道理,雖然是自成她一派的歪理,這怎么破。== 他困難地擠出句話來:“珠兒,你就是不想長越納妾是吧?” 擠出這句話來他都覺得怪異極了,和年方十一歲的小外甥女討論妾不妾的,他還從未想過有這一天,然而外甥女的古怪非只一天,如今更是直接把離經叛道擺在了眼前,硬要裝看不見,學老夫子壓著她說婦德,既無用,他也還不至于迂到那個地步。 見珠華點頭,他接著道:“不納妾的人家本也是有的,你們如今是少年共患難,情分更比別人不同,你有此意,其實可以和長越明說,不用——咳,不太用暗里琢磨?!?/br> 他很糾結,他一方面覺得應該把孩子往正道上教,女子當以賢德為要,顧好丈夫家庭,什么“自己找樂子”萬萬要不得;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是自家孩子,機靈一點不吃虧好像也不壞,萬一蘇長越得志后就是變了心腸,難道還要硬攆著外甥女忍辱負重嗎?她自己想開,不自苦,有什么問題呢? 珠華道:“我不說。舅舅,你別又說我別扭,這是再淺顯明白不過的道理,他納妾,給我在臥榻之側弄了個他人酣睡,難道覺得我會開心嗎?明知我不開心還要做,往我心上捅刀,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斎皇郎弦苍S真有這種認為妻子會樂意與妾和美共侍的丈夫,那這不是立場問題,而是頭腦問題了,總之,要么是壞,明知妻子傷心還要做;要么是蠢,放著活生生的人性不管,而把<女戒>這種書上的話當了真。就不想想,四書上還對男人提出了許多品行上的要求呢,凡考舉的人都要讀,可最終別說成圣了,就是能做個合格的君子的又有幾個?” 張推官:“……” 他沒把外甥女說服,反而快要被外甥女的歪理拉過去了怎么辦。 珠華也不是為了和他抬杠,感覺自己似乎說得太放飛了,就又往回拉了拉:“當然,我覺得蘇哥哥應該不是這種人,他還挺靠得住的?!?/br> 張推官不想和她講理了,無力地道:“既然他靠得住,那欠契——” “放我這里也沒事嘛?!敝槿A嘻嘻一笑,“我又不會催著他還錢,舅舅說了,蘇哥哥是個有良心的人,那他總不好意思在還欠我錢的時候就傷我的心罷?!?/br> “……所以你先那些都是大方話?你的目的不還是管著他,不讓他納妾么?!睆埻乒俨焕⑹歉尚贪傅?,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珠華不肯認:“我沒管他,他可以納妾的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