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第97章 颯颯颯 湘玉橫了她一眼:“別慌慌張張的,有話慢慢說?!?/br> 小丫鬟吞吞口水,怯怯的說道:“采薇和采茶jiejie都過去了,讓我過來回一聲,杏姨娘和三小姐起了爭執,太太在大夫人處,杏姨娘的丫鬟偷偷溜出來報信?!?/br> 湘玉心里一驚:“讓杏姨娘屋里的丫鬟進來?!?/br> 來找湘玉的是杏姨娘的貼身丫鬟山楂,馮氏一共撥給她三個丫鬟,分別叫做山楂、葡萄、石榴,都是水果的名字。 山楂以前是馮氏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為人機靈,處事沉穩有擔當,杏姨娘看似嬌蠻,實際上性子軟,人也怯,若不是有山楂時刻提點,在府里怕是得走不少的彎路。 山楂頭上滾著汗珠,步伐不亂,行禮后說道:“回七小姐,杏姨娘剛回院子,熱水還沒喝上一杯,三小姐帶著丫鬟婆子過來找茬,說姨娘房里的丫鬟葡萄得罪了三小姐,要帶回去處罰?!?/br> 山楂說完后勻勻氣息,接著說道:“葡萄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不是一個惹是生非的,平日里姐妹們拌拌嘴,都是葡萄從中調和,有人刺她幾句也是默默忍受著,斷然不會爭吵,所以這里面一定有古怪,三小姐來了,不分青紅皂白讓婆子捆了葡萄帶走,杏姨娘要說法,三小姐擋在面前,伸手打了杏姨娘一個巴掌,杏姨娘半邊臉都腫了,我們丫鬟沒辦法參與,太太又不在,只能過來求小姐拿主意?!?/br> 湘玉震驚:姨娘雖說不算正經主子,但好歹也算半個主子了吧,再者說是伺候父親的,若不是行為太過分,不好讓姨娘們沒臉的,湘雪不管不顧,上來就打了父親最寵愛的杏姨娘,不管從什么方面講,都說不過去,她太猖狂了些。 如今在京城蘇府,掌事的是大伯母,二房的小事自然是馮氏當家作主,她如果受了委屈,規規矩矩的回稟馮氏,情況屬實,太太一定不會偏袒,湘雪越過當家太太自己打姨娘,太給人沒臉。 也許湘雪信不過馮氏,畢竟之前的種種,生了莫大的隔閡,可她這一步,做的太錯了,生生的把把柄往別人手里遞。 湘玉也不能不管,她起身道:“咱們去看看,采茶采棠跟著我,再找幾個壯實的婆子后面悄悄尾隨著,藏好了別被發現,如果有什么變數需要人,我會讓采棠去通知?!?/br> 湘雪禁足多年后,性情大變,湘玉已經摸不清她的脾氣路數,做好萬全的準備妥當些,杏姨娘的院子在湖對面的西側,湘玉抄近道去,進院子發現杏姨娘在對著鏡子哭,拿著藥膏往臉上抹,聽到動靜扭身道:“讓小姐看笑話了?!?/br> 湘玉上前勸慰道:“讓姨娘受委屈了?!?/br> 杏姨娘忙說:“委屈不敢說,想必是事出有因,可罰人也得讓人信服,不知道葡萄究竟犯了多大的錯處,我連問都不行,直接綁走?!?/br> 湘玉問道:“她們人呢?” 杏姨娘指指北面:“出門后我讓石榴偷偷追著,去了大夫人那邊?!?/br> 湘玉面上一怔:湘雪沒有自己想的那么蠢笨。 杏姨娘拽著湘玉的衣角:“七小姐,你可一定得救葡萄啊……剛剛三小姐身邊的婆子說,如果葡萄再敢放肆,就打斷她一條腿?!?/br> “她敢!” 湘玉想了片刻,帶著兩個丫鬟去了湘雯那里,丫鬟稟告說七小姐過來,湘雯不解,她才剛回來片刻,怎么七meimei就過來了?想必是有事。著人趕忙請進來。 湘玉進屋便道:“真是打擾大jiejie?!?/br> 湘雯微笑:“一家子姐妹不必客氣,不知meimei可是有何事?” 湘玉尋了一個借口:“剛才我院里的采茶去花房,想尋幾束薔薇花房的人說,薔薇花最好的開在大伯母院子里,連花房都比不上呢,我是想著,大jiejie帶我去一趟,我想管大伯母要幾枝薔薇養?!?/br> 湘玉說的一半是實情,大伯母院里的薔薇開的最盛,不過不是問的花房,而是適才在路上,無意間聽扯閑篇的下人們說的,她隨口拽來當由頭。 湘雯自然是不信,若想要花,什么時候來不行?急在一時三刻?必然有其他的念想,可她也沒必要拆穿,不過是走一趟罷了。她起身道:“這有何難的?我帶你去一趟,母親最愛一院子的薔薇花,巴不得別人喜歡呢?!?/br> 湘雯的院子就在呂氏近旁,穿過影壁和一排圍墻很快走到。進院子聽屋子里熱鬧,湘雯轉身道:“平日里太太院子里最安靜不過了,今兒難不成來客人了?” 湘雯也沒讓人稟告,輕車熟路的進了屋,一進屋傻了眼,地下跪了人,呂氏和馮氏坐在正中,馮氏眉頭緊皺,神色不好。旁邊站著湘雪和一堆下人。 剛進來的湘雯湘玉不清楚情況,呂氏埋怨道:“雯姐兒進來怎么沒讓人稟告一聲?” 湘雯走到母親的身邊,笑道:“平日里散漫慣了,下次我注意?!眳问蠞M意的點點頭。 湘玉問道:“大伯母,太太,發生了何事?” 呂氏也是頭大:“我和你家太太也不清楚,三小姐帶著人剛來,還沒分辨呢?!?/br> 湘玉心里有了數,敲鑼打鼓好戲剛開場。 湘雪條理清晰的講明情由:杏姨娘身邊的丫鬟葡萄去庫房領東西,他們剛到京城,馮氏分了布料和桌椅,讓各人去領。 葡萄帶了兩個婆子去的,回來的路上經過湘雪的小院,也不知怎的,搬著凳子的葡萄竟然撞在湘雪的身上,凳子棱鋒利,木毛邊還在呢,把湘雪的腿刮破,流了血。 湘雪說葡萄撞傷主子毫無悔意,還言語頂撞,實在可惡。太太不在院子里,聽說在大伯母這,加上大伯母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務,讓兩個人給做主。 湘雪避重就輕,葡萄趴地上哭訴道:“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在路上沒見到人……三小姐撞上來嚇奴婢一跳,奴婢立馬跪下認錯,可三小姐不聽……” 湘雪身邊的杏雨呵斥道:“糊涂丫鬟,你的意思是說三小姐誣賴你?” 葡萄哭道:“奴婢不敢?!?/br> 湘雪向前走上兩步,掀開裙子,正如她所言,膝蓋上長長的一道傷痕,上面還有血跡。湘雪小聲道:“也不知以后會不會留疤?!?/br> 湘雯勸慰道:“五meimei別慌,治這種傷的藥膏不少,京城名醫眾多,必然不會留疤?!?/br> 湘雪報以感激的微笑:“謝謝大jiejie,一見面就覺得大jiejie親切,果然大jiejie為人友善隨和?!?/br> 馮氏是過來和呂氏聊孩子們上學的問題。 京城里有女私塾,女孩們可以上學,蘇家附近便有一處,蘇家的女兒們都是在女私塾上學,里面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兒,私塾的風氣很好。如今蘇鴻良一家搬過來,學得盡早上,她想和呂氏商議,讓幾個女孩子盡快入學。 呂氏和私塾的孔女先相熟,她說明日去走動走動,安排進去幾個女孩子不成問題。剛說完話,湘雪就捆著人進來。 馮氏心里惱怒,剛到京城第一天就不消停,讓闔府看笑話,可湘雪受了傷,具體的緣由她不曉得,不能貿然接話,畢竟還有呂氏在跟前。 湘玉道:“也真是奇怪了,剛才我經過杏姨娘的院子,小丫鬟在外面慌的哭,我好奇問了一嘴,聽說杏姨娘抹淚呢,問原因,竟然是……” 湘玉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呂氏催道:“然后呢?” 湘玉為難的瞥向湘雪:“聽說是湘雪打了杏姨娘的巴掌?!?/br> 她的話音剛落,馮氏便訓斥道:“湘玉不可胡言亂語,你三姐是一個端莊的大家閨秀,怎么會做如此魯莽之事?” 湘雪暗自咬牙,她本意沒想掌摑杏姨娘,落下話柄,但她實在忍不住,如果不是因為杏姨娘,她姨娘回京后必然能放出來,過上以前的日子,都是杏姨娘為了巴結太太,故意和她姨娘起爭執,這才惹惱了父親,連累姨娘還得清苦的抄經念佛。 她禁足的時候聽丫鬟們說過不少次,說杏姨娘在父親的耳邊,沒少說她姨娘的壞話,這樣攪弄是非的姨娘,怎么能不讓她恨?裝無辜、博可憐,假惺惺的和她說周旋,偽善的嘴臉讓她惡心,她這才忍不住出手。 湘雪自己隱隱后悔,可做都做了,也只能挺挺胸脯往前走,她得在府里拼出一條路來,不然非讓馮氏給磋磨死,反正已經撕破臉,她也不怕什么,好歹她還是府里的小姐。 這幾日她暗中查過,杏姨娘身邊的丫鬟都是馮氏送來的,其中這個葡萄人最壞,沒少給杏姨娘出餿主意,只怕上次杏姨娘和她姨娘的爭吵,也是這蹄子從眾推波助瀾,她怎么能饒過她? 湘雪還留了后招,畢竟她有錯在先,如果讓馮氏處置,一定不會輕縱,所以她才會捅到呂氏這里。 ☆、第98章 颯颯颯 二房的人今天剛回京,后宅就鬧出事來,馮氏臉上無光,呂氏覺得自己更冤屈,小姐和姨娘的齟齬,自己房里悄摸處置,她一個隔房的伯母,也不便插手。 可如今湘雪帶人到了她這里,也不能一字不發,她看向馮氏,馮氏面有惱色,轉頭說道:“雪姐兒不懂事,還鬧到大嫂這兒,趙mama,你讓杏姨娘去我院子等著。大嫂,那我們就不叨擾了?!?/br> 呂氏求之不得,起身相送:“誰家沒點煩心事,弟妹別急?!?/br> 湘玉倒是沒想到馮氏會直接帶人回去,畢竟香雪已經鬧到大伯母這兒,不過想想這也是馮氏的性格,不會拐外抹角。 回到正院,杏姨娘已經等在堂屋,臉上未施粉黛,半邊臉腫著,眼睛像核桃一般。 兩方人幾句話就講清楚經過,湘雪一口咬定是葡萄先無禮在先,馮氏心知肚明,小姐和姨娘的下人起爭執,無論誰對誰錯,都得偏向小姐,不為別的,得護住小姐的顏面。 湘雪也是認清這點才敢胡鬧,反正她不在乎馮氏如何對待她,鬧一鬧也不怕。馮氏忍著怒氣,讓人拉葡萄下去打了十個板子,扣了半年月例,斥責了杏姨娘幾句,怪她管教不嚴。 處置完馮氏冷冷說道:“湘雪,杏姨娘好歹是伺候你爹的姨娘,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大家小姐掌摑姨娘,實在不成體統,你回去好好靜思一下罷?!?/br> 湘雪莞爾一笑:“莫不是太太又要我禁足?” 湘玉搭話道:“三jiejie這話就是委屈太太了,讓你禁足的,從來都是爹爹,太太何曾說上過一句?如今三jiejie有了依仗,自然萬事不怕?!?/br> 湘雪氣結:“你這話什么意思?” “三jiejie想的那個意思?!?/br> 湘玉湘雪兩個人斗嘴,馮氏忙攔?。骸昂昧撕昧?,事情處理了,晚上一大家子還得吃飯,都回去歇會兒?!?/br> 送走了湘雪,馮氏嘆口氣:“委屈杏姨娘了?!?/br> 杏姨娘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自然知道此番之事對方是有備而來,沒這次也有下次,她躲不過去,太太心里向著她,但面上不能表露,她全都清楚,說道:“太太說的這是什么話,小姐年紀小,我不能和她計較?!?/br> 年紀???也委實不小了,這個年紀,也到了相看的時候,左不過一個庶女,早晚得嫁人,在家里這幾年,馮氏得加倍留意,如今的湘雪性格陰沉,和以往大不相同,若是在湖南還好,馮氏壓制的住,如今回了京城,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態度,她這個做嫡母的,還得哄老太太開心。 晚間蘇鴻良歇在了杏姨娘處,回京的第一晚,蘇鴻良本來去了馮氏那,剛回家,若宿在別處也太不給馮氏臉面,馮氏說杏姨娘心情不佳,她還得看顧嘉哥兒,把蘇鴻良攆去了杏姨娘處。 杏姨娘哪里知道蘇鴻良會來?蘇鴻良進屋沒讓人通報,正好聽到杏姨娘和貼身的丫鬟說話,得知今天湘雪打了杏姨娘耳光,杏姨娘幽幽說道:“算了,過兩天老爺來你們可別多嘴,讓下人嘴都管嚴了,小姐還小不懂事,別讓老爺憂心?!?/br> 蘇鴻良大為感動,一個姨娘,能夠這么知情識趣,被小姐掌摑還替她人著想,實在是懂事。 蘇鴻良抱著杏姨娘,心里對湘雪的印象減上幾分,再是自己的女兒,這般驕縱也不合適,看來得好好管教,不能讓她學了她的姨娘。 趙mama進來稟告馮氏:“太太,都妥當了?!?/br> 馮氏逗了逗嘉哥兒問:“可熄燈了?” “回太太,剛熄燈,老爺和杏姨娘說了好一會兒子話,杏姨娘房里的山楂說,老爺動氣了?!?/br> 馮氏暗忖,生氣好,嬌滴滴的姨娘受了委屈,還大度的不提不論,老爺憐花惜玉,哪怕是親女兒,也得怨上幾分,這就是男人。 馮氏有些悲涼,夫妻間到了互相算計的份上,委實無趣,但在這大宅子生活,前有狼后有虎,不算計那成?不是所有人都有她娘的好運氣,一輩子不用cao心這些。 說到娘家,今天爹爹還遞了一封信進來,問她何時回家看看,她打算明日和蘇鴻良商議,這兩日便回家看望一下二老,她離京多年,爹娘牽掛不已。 更何況馮氏是繼室,都說繼母難當,進門便管著嫡子嫡女,多年來無所出,日子難熬,父母惦記不已,若從家世老講,馮氏是妥妥的高嫁無疑,身后沒一個可以依靠的娘家,父母時常擔憂。 二房的人剛回京,諸事不熟,呂氏熱心的帶著馮氏四處走逛,介紹管事們給她認識。馮氏每日需要帶著孩子們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的室內常年焚著檀香,幽幽的香味從香爐里散出來,屋子里的家具全是紫檀木,十分壓重氣。 湘玉站在其中,頭低低的,老夫人話多,年紀大了說話較慢,還??人?,馮氏和呂氏服侍在左右。甚至喂藥、遞痰盂,每每此刻湘玉都想,做人家媳婦真是不易,媳婦熬成婆的喜悅從小事中便可窺見一番。 小輩中女孩里老夫人最喜歡的便是湘雯,湘雯從小就養在老夫人膝下,加上又是蘇家第一個嫡孫女,地位不一般。 湘雯和老夫人說話十分隨意,老夫人言語中也寵溺,這份祖孫情是其他人比不了的。馮氏回去還攛掇湘玉:“你剛回京城不久,可得親近老夫人,雖說不是從小的情分,但現在培養也不算晚。 馮氏的心思湘玉皆懂,先不說讓她虛與委蛇的奉承她做不到,再者也得有機會啊,跟著眾人一起請安,其他人都走了,難道她賴著不走不成?再者平時無事,她也不好時刻去祖母跟前晃悠,大半輩子精明的人,還看不慣她的小九九?實在是畫蛇添足,還不如順其自然。 老夫人喜歡嘉哥兒倒是真的,每每都要抱一會兒,嘉哥兒嘴甜,有時候老夫人留嘉哥和馮氏用午飯,馮氏欣喜不已。 湘玉隱隱有些擔憂,這不算是好事,她側面提醒馮氏:“太太,若是嘉哥兒讓老夫人照看,你覺得如何?!?/br> 馮氏立馬滿眼戒備,母雞護雛般的姿勢:“無論是誰,也別想把嘉哥兒從我身邊帶走,這可是我的命根子?!?/br> 既然如此,她只好把話挑明:“太太,我看祖母……甚是喜歡嘉哥……” 馮氏心里一怔,目前蘇家的嫡孫里,重嘉年紀最小,老夫人除了親自教養過湘雯外,再沒養過其他的孫兒,如今對嘉哥表現出極大的喜歡,莫不是…… 馮氏心里慌亂不已,老夫人是她的婆母,孝道大于天,如果老夫人真的提出要親自教養嘉哥兒,她連個不字都說不出來,不然就是忤逆不孝。 老爺那更不用指望了,男人家心思粗糙,怎么能理解做母親的心思,嘉哥兒是馮氏帶大,把孩子帶走就像是剜走她的心一般。